看病花一万，谁拿走了七千？
2015/7/7 中国医学论坛报

    

    

     6月20日，搭讪成功后，另外一对男女准备带“母子”去一家中医诊所就医。

    

     7月4日，北京西站A1出口外，身着“公交集团制服”的医托与来京患者家属搭话。女家属蹲在地上，抱着生病的孩子。(图片来自新京报)

     近日，新京报记者在北京西站暗访发现，医托们在这里“组团忽悠”来京就医患者，到一家名为“百德堂”的中医诊所就诊。同样在北京站、积水潭医院、协和医院、阜外医院、301医院也是医托重灾区。医托跟小医院倒三七分成，患者消费1万，医托拿走7000。

     这类诊所周围人几乎都知道，却鲜有人举报。这不由引发我们深思，为什么它会有市场？为什么连从事医疗行业的人都难免会“上它一当”，且听 @一医一世界 道来↓↓

     医学欺骗之控制

     作者：一医一世界 已获得作者授权

     有人私信问我，你写医疗欺骗做什么？比较难回答。

     网络上很多人对打拐很热情，认为自己在做善事。一个毫无反抗、有点萌的孩子被骗走，确实容易引起人们的同情和怜悯，并在强烈的情感冲击下去关注和帮助。但对于一个成年人被欺骗，哀其不幸的同时有点鄙视，情感就很淡，不太关心，对防范医疗欺骗的兴趣不大。

     笔者以前也是这样。

     有一所肾脏病医院，网络上天天打广告，可以搜到。以前的名字是东方肾脏病医院，先后3次被CCTV焦点访谈报道，这些央视报道在互联网上依旧可以搜到。结果怎么样？把名字一换就行了。现在人家医院生意依旧红红火火，开了几家分店，名字一堆了，据其医院内部人士说去年毛收入4个亿，利润接近2个亿，现在是什么名字笔者也不知道了。

     如果读者以为我想搞垮这家医院，你真错了。一是真没有那么看得起他们，二是也没这本事。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真没有羡慕嫉妒恨。原因，慢慢说。

     笔者认识一个人，是一个比较大的药物商，50多岁。他很成功，很有钱，读者可以想想，医疗行业什么角落的猫腻能瞒得了他？全国各大医院再大牌的教授他都能托一个朋友作为中介然后直接联系到本人。不幸的是，他妻子得了血液病，于是，他就托了很多朋友，去了几个顶尖医院，见了好几个大牌教授，得到的答案是一模一样的。于是，夫妻两个就回到多年没有回去的老家，准备一下以后的很多事情了。回去后，一个附近农民听说他妻子的病就找过来，并推荐他去一家医院，也是在某个三线城市的郊区，医院建设的也很有现代化气息，中药治疗为主，专治血液病。于是就住下，吃了一个月的药，花了十几万的钱。效果呢，可想而知，没有。

     他对我倾诉并不是因为浪费了十几万的钱，也不是燃起希望再破灭的痛苦，而是一种耻辱。因为那个农民也在那个医院花了十几万，也没有效果，反而欠医院几万块，而这笔欠款的偿还方法就是找到下家，即找到另外一个人来治病。

     他中招了。即便在伤痛平息之后依然愤愤难平，他就讲了他的故事，并让我保密。

     笔者于是联想到东方肾脏病医院和众多莆田系医院，才明白他们为什么总是有病人不远万里来就诊。他们也怕人死在他们医院里，经常把危重病人送到我们医院，笔者也多次在我的医院劝说病人不要再回去；可是很多病人危险期一过又回这个医院了。

     这种对病人的控制类似传销，黑暗、无人性、让人胆寒，外力却又无法干预。我后来多次和曾在那家医院工作过的医护闲聊，想多探听点消息，他们却总是说不明白。在当地一个由派出所长组织的饭局上巧遇这个医院的一位高层，我利用这次机会，不顾酒局规矩，核实追问。出乎意料地，他对我的问题，默默点头。我忍不住问：“这样也太过了吧，有必要这样挣钱吗?”他从容地回答：“你想过没有，为什么你不信，而他们信？仅仅是你懂医学吗？这样的病人无论如何都会把自己挣的钱花光，欠一屁股债死去。他们会不断地找各种各样的医院、千奇百怪的神医。我们不挣他的钱，也会有别人挣他的钱。至少我这里住院条件好，花费也不太高。反正你们医院又不要这样的病人，我又没有和你竞争。这是一门生意，不是医疗。”我竟无言以对，最后问他：“你相信你的疗法吗？不论贵贱，给病人带去好处了吗？”他没有回答，只是笑了笑。到今天，我依然想，微笑是什么意思——“当然，还用问，肯定有效”还是“这么幼稚的问题，不是告诉你了，是一门生意，有效没效有关系吗？挣钱就行了”还是“抱歉，我也不知道”或者是“肯定没有效果了”或者是“有完没完，我恼了”。

     后来我经常和人有意无意地聊起这家医院，把很多流言蜚语连在一起慢慢想想，才明白，最初我询问的那些人，都是受不了而离开的，对其内部情况真的不知道。

     简单地讲，类似医院的内部都是封建王朝式的，其老板是皇帝，权力机构如同“后宫—太监—大臣”的模式。财务、关键护士长都是自己的亲属，类似“后宫”；公关、营销、黑道白道之类的非医疗事物全部交给几个无医学经历的人干，比如以前有干记者的、警察的、卖酒的等等，给予他们很高的薪水和很大的自主权力，类似“太监”，当然表面是称呼是铁杆兄弟。从正规医院聘请几个正规医生来做真正的西医临床医疗工作，利用这些人的经验判断病人的预后，防止出现死亡等恶性事故，可以叫做“大臣”，当然也可以叫科室主任。大量临床一线医护采用短期工作制，一年左右的合同，薪水很低。感觉敏锐的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离开了，然后再招收。不停招收新人对留下来的员工而言，也是一种竞争压力，并慢慢取代了羞耻感。而一旦习惯了，从病人口袋骗钱、利用小流氓恐吓等等，都不会有心理障碍了，当然也不会对外人说了。

     所以微博上有一个“太医来了”的栏目，也想谈莆田系，但请的内线都是医院内部边缘角色，真正的细节谁也不知道。

     当我搞清楚诈骗的控制以后，笔者才认识到，原来，自己真的“只是”一名医生。不管是“事不关己”的心态也好，还是暗黑、小清新、社会责任、圣母、菩萨等心态也好，我即不能去制止，也不会选择去同流合污，去分赃。

     我只是医生，我看到的我想到的，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写下来，交待清楚。

     对此不关心的，请慢走。曾被欺骗过的，出门，右转派出所，左转图书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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