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职业让我看清生命的真相
2015/7/23 中国医学论坛报
作者：dorothy 来源：医波故事公众号
原标题：活着 转载已获授权 文章略有改动
图片来自bing网
午夜，来了一位急诊患者，ICU护士陪同，面罩吸氧，病史：溺水后6小时。
20岁的小伙子，河里游泳溺水，幸运的是5分钟后家人救起，当地医院急救后再转入我院。
做完超声，家属们呼唤着彼此说话，一听口音，我试探着问了一下：某县人？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这是我爸爸的家乡。
09年的夏天，也是在这个小县城，同样的遭遇，我失去了一个同样年纪的弟弟。
弟弟是家里的独子，名校大二学生。暑假回家没有什么消遣，独爱打游戏，有时候连吃饭都叫不动。有一天，鬼使神差，伙伴们叫去水库游泳，二话不说就跟着走了，而这一走，就再也没有回来。
每年都有这样的悲剧，而那一年，主角竟然是我的亲人。
我无法描述当时他的父母承受了多大的悲痛，我只知道一夜间变白头这件事是真的可以发生的，因为婶婶的头发在那段时间全部花白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失独家庭的痛楚，不是常人可以体会的。
那年暑假，同时伴着奶奶病危。于是我常常半夜想起来，便黯自落泪，难过得睡不着。叔叔婶婶是非常淳朴善良的人，若有三六九等的人品分级，他们绝对是最高分的。然而命运安排给他们的却是不对等的中年丧子，人生之最大不幸。
想来从医时很多的无力感，从这个时候开始慢慢渗透开来。每当在临床上发现年轻的绝症，除了作为旁观者的惋惜，更多的是害怕和恐惧，对生命的敬畏。有些时候病人问我为什么会生这个毛病，我无从答起，易感基因？生活习惯？还是各种书本和研究所说的危险因素？不得而知。我只知道，生命很坚强，同时也非常脆弱，病来如山倒，我遇到的有些病人也许是这辈子第一次见，却也是最后一次见面了。
这样的恐惧，在一次接诊中放到了最大点。
有个下午，护工送来一张单子，告诉我这是本院护士。接着推进来一个病人，她用我们最常见的医用口罩竖着遮掉了右半边脸，而左半边脸的皮肤因为放疗治疗都是色素沉着。
我刹那间想起前段时间同事告诉我有个和我差不多年纪的护士mm因为下颌骨肿瘤切掉了半边脸和一侧眼睛，而她还有一个年纪很小的孩子。
我瞬间全身发麻，我知道这就是她。我慢慢做着检查，她用另一侧眼睛看着我，很平静。这过程，我内心如暴风骤雨般猛烈，握着探头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来控制平衡。
难过，害怕，震惊，眼泪差点汹涌而出。
同龄人，同事，孩子的妈妈，如此大创面的手术，女人最重要的面部，绝症。
为什么？如果这一切发生在我身上，我如何承受？在知道结局是不可改变的前提下，我能如此坚强地面对这个手术和后续治疗吗？
若干年后自己生了孩子才明白，有些感情会带给你更大的勇气，很多时候只要活着，那就是希望。
叔婶之后也曾经想过试管再要一个孩子，但是年龄关系已经不合适了。也想过抱养一个宝宝，但是小地方的局限在于身世无法作为一个可以掩盖的秘密，难免有更多的后续问题。他们慢慢把痛楚和伤口藏起来，恢复平静的生活，继续憨厚，乐于助人和好客，不忘记每年托人带一大堆的自做蛋卷和米糖给我，而我，却成为了那个生了宝宝不敢抱去看望的胆小鬼，怕勾起他们的伤心事。
诚然人生如此未知，在生命面前，还有什么是值得计较的？前不久，新闻说一个股民因为股市亏了钱，把父母的养老金都赔了进去于是跳楼自杀。我的第一反应是这男人多自私，他只是无法面对内心的愧疚和无力收拾残局罢了，不然难道做这个选择之前不明白父母失去儿子的伤痛远远大于失去了金钱吗？那些纠结于琐事和计较得失的人可以来医院坐一坐，就会发现拥有健康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那是金钱，地位，美貌，感情都换不来的，当你没有了它，其余这些都会一并失去。
所以，好好活着，也请善待身边的人。每个人的命运也许一开始就已经安排好，哪怕很多东西无力改变，也请坦然享受目前你拥有的一切。上帝也许不那么公平，但希望每个人爱自己爱他人，那么给予和得到都是同样快乐。有句话说的好：尽管我们没法决定生命的长度，但可以丰富它的宽度。
嗯，如果说医生这个职业带给我最大的触动是什么，那就是学会接受和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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