胎盘残留导致大出血的产妇，背后是不能承受生命之重的故事

胎盘残留导致大出血的产妇，背后是不能承受生命之重的故事 | 医者感悟
2021/3/30 17:43:46 医师报

     本文作者：宁波一院董晶宗建平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是米兰·昆德拉最负盛名的作品之一。小说描写了托马斯与特丽莎和萨丽娜之间的感情生活。小说从“永恒轮回”的讨论开始，把我们带入了对一系列问题的思考中，比如，轻与重，灵与肉，它引领我们思考——什么才是人类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托马斯认为，“轻”，是一种对他人不必负责的、轻盈的自由状态；“重”，就是对一种基本价值感的守护。

     对医生而言，承担责任就是承受“重”，但必须勇敢地去承担。在现实中，作为医师，除要承担生命之“重”，还要承担本不该医师承担的，且难以承受那种生命之“轻”。这种“轻”，往往太沉重。几年前，我到基层医院工作，第一位处理的病例，就让我领教了重与轻。那天，是我在那个医院的第一个夜班。刚上班，急诊医师就打电话过来，有一位胎盘残留导致大出血休克的患者，血压持续下降，意识模糊，需要紧急处理，否则随时可能出现生命危险。但陪同前来就诊的是13岁女儿，不能做主，患者又不清醒，没有其他法律监护人，于是叫我赶快去签字，执行法定必要的程序。听到是胎盘残留导致的大出血休克，感到问题严重，一边电告产科尽快到急诊会诊，自己立即跑向急诊室。当时，急诊室的景象十分可怕。患者情况非常差，脸色苍白，像一张白纸，不断在挣扎，已经没有意识。抢救床边换下的患者衣服，染红了鲜红。仔细检查，阴道口鲜血一阵一阵不断向外涌。面对险恶的状况，立即决定给患者输注红细胞、冷沉淀、新鲜冰冻血浆和输白蛋白等，让血压尽量维持在90/60mmHg左右。不到十分钟，妇产科医生也赶到，因为时间不容许，进行简单消毒后，直接戴好手套，手伸到患者的子宫内，拉出残留的胎盘。半小时后血制品到了，经过抢救，血压逐渐稳定。刚松了一口气，正想责问：是哪个医院接的生，胎盘是怎么处理的，为什么让一个十三岁的女儿陪同来院，家里大人都到哪里去了？这时，一位老妇，跌跌撞撞冲进了抢救室。护士上前扶住她，生怕她跌倒，正想劝她不要进抢救室，当她瞥见眼前的景象，就撕心裂肺地嚎啕大哭起来，还开始不停地抽打自己耳光。所有医务人员目光转向那位老妇，惊呆了。抢救室内突然鸦雀无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多人上去劝她，根本没用。……事后才知道，老妇这个举动背后真实的原因，让人心酸。老妇的儿子入狱已经有四年多了，儿媳妇意外怀孕后，腹部逐渐膨隆，不敢到医院检查，幸亏天气转凉，穿的衣服多，患者又偏胖，掩盖住了怀孕的表象。基于生活的现实，他们根本不打算，也不能要这个孩子，因为承担不起。临产时，老妇和患者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在家自己生。患者没有安娜·卡列尼娜的幸运(安娜生孩子时，两个男人守在身边)，只有婆婆和十三岁的女儿陪伴。当胎儿娩出后，自己剪断脐带，看到胎儿没有哭声，就让十三岁的女儿，直接把胎儿丢入垃圾桶，但胎盘一直没有娩出，接着就出现阴道持续大出血，女儿呼叫母亲时，已经无法清楚应答了，呼叫120送来医院。幸运的是经过积极奋力抢救，患者血压逐渐稳定，意识恢复清楚……，最后康复出院。病情并不算太复杂，是真实的人间悲剧，在生与死，悲与喜的呈现中，给我们留下了可以延伸的思考空间。这样荒唐的事，那“剧中”每一位人物，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值得思考。首先，不管是生理上，还是心灵上，患者本人受到伤害真是难以形容。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她又是后果的承担者。背后或许还有故事或隐情，或许有难以启齿的痛，我不想考证，说实在，这样的人生是可悲的，应当得到同情。胎儿刚来到世上，就匆匆离开了，实在是太残忍了。这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重还是轻？讲得清楚吗？值得思考。另一方面，患者女儿，辍学在家，大人还让女儿将胎儿扔入垃圾桶内，扮演一个杀手，这将会给这个花季少女的一生，留下难以忘怀的痛苦记忆，真是可怜。这又是一个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或说是沉重的对生命之轻忽。怎么去理解“剧”中婆婆的所作所为？或许有人说，作为一位母亲，儿子犯罪，对不起儿媳。儿媳发生了这样的事，只能委曲求全，默默吃下这苦果。出于保护儿媳脸面，做了这样的决定，或许有一定的合理性。作为一位边远农村的老人，要她扛起一个接一个不幸，她容易吗？当她意识到自己错误决定时，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出现极端反常的举动，就可以理解了。老妇是善良的，又是无知的，很难用好和不好去评价她。这些“演员”中不可饶恕的，是那位让患者怀孕背后的人，他没有出现在视野，又不负担任何责任，唯有动物属性而已。除了这些以外，我们更担心她们以后的生活，回到家后，怎么面对村里的流言蜚语，她们还需要承受多大的压力？整个事件，整个家庭，每一个人都对生命的不负责，因其所谓生命中不可承受之“轻”，留给我们医务人不堪承受之重。类似情况，每一位医师，或多或少遇到过。这些，都是我们医师承受的生命之重。这种重，该由谁来买单？作为医师，在尊重每一个生命前提下，救死扶伤，承担起应该承担的生命之重，希望少一点这种不该承受的生命之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