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日内全部摘牌!山东卫健委出手,取消大批附属医院
2022/3/18 丁香园
本文作者:吞吞
一月的寒风里,济南市中心医院的大门只剩下一块空空的门头。原本「山东大学附属济南市中心医院」的牌匾随着一份文件消失在风里。
济南市中心医院大门
图源:向晚(化名)提供
2021 年 12 月 31 日,山东省卫健委联合山东省教育厅发布了《关于公布本科高校附属医院的通知》,文件中列出了 96 所本科高校附属医院名单,名单之外的医院与高校建立的附属医院关系,一律予以取消,限 10 日内整改完毕。这份文件认定济南市中心医院为山东第一医科大学的附属医院。
这是第一份公开的关于大学附属医院乱象整治的文件。
图源:山东省卫健委
依申请公开
2020 年底,教育部在《对十三届全国人大三次会议第 3381 号建议的答复》中明确指出,附属医院是临床医学教育的重要依托,是临床学科建设的重要载体,是医学院校必不可少的重要组成部分,但反对盲目增设附属医院。
今年 1 月,山东大学发布《山东大学关于做好附属医院专项治理整顿后续工作的函》,请济南市中心医院配合摘除「山东大学附属济南市中心医院」的牌匾。
上图:济南市中心医院摘牌前;
下图:济南市中心医院重新挂牌后
图源:当事人提供
随着一块「名不正言不顺」的牌子摘落,医学院大肆将医院收入麾下的「圈地运动」似乎已经宣告结束。
无风不起浪
这块想要摘牌的手或许早就在齐鲁之地蠢蠢欲动。
山东共有 10 所开设医学院的高校或医科大学,高校在挂牌附属医院上竞争激烈。
2019 年,山东第一医科大学落地,不到一年时间里就拥有了直属附属医院 13 家,非直属附属医院 23 家。
2018 年,「挂牌狂魔」山东大学 2 天挂牌了 6 家附属医院。山大名下大批附属医院牌子可能还没捂热,就在这次的整改中纷纷被摘牌,要么在本次公布的名单中消失不见,要么被认定为附属关系挂靠其他高校。
然而放眼全国,掀起附属浪潮的不止山东。
2004 年,清华大学、泰山医学院和南方医科大学等 6 所高校同时新增 9 所附属医院。此后的 5 年里,以南方医科大学为首的 19 所高校新增了 40 余家附属医院,仅南方医科大学一家,就增加了 8 所非直属附属医院。
2009 年,教育部、卫生部联合出台了《关于加强医学教育工作提高医学教育质量的若干意见》后,大学附属医院的扩张出现了井喷的趋势;仅当年就有超 20 所医院被纳入各医学院麾下。
而这其中,除非是新成立的医学院的附属医院或新建立的医院,其他挂牌的附属医院以非直属附属医院为多。
中国大学附属医院数量排行
统计时间截至 2021 年 1 月
图:自己做的
但这其中乱象频生。
暴露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么多医院,高校和医学院管得过来吗?
像看见钱的葛朗台一样,部分大学盲目追求扩大附属医院的数量和规模,甚至有很多医学院开始不远万里囊括外地医院。但在 960 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很难保证各家医院教学水平的一致性。山东某医科大学的多位实习生告诉丁香园:「医院太多了,学生之间的教学资源很难分配均衡,在非直属附属医院的实习效果比不上自家学校的两家主要附属医院。」
而无论直属与非直属,附属医院最重要的任务之一恰恰就是承担医学生的临床教学任务。清华大学医院管理研究院创始人、院长高级顾问刘庭芳教授告诉丁香园,「实际上很大一批附属医院临床教学实习的质量都难达标,没有符合附属医院的要求。」
另一个问题是,新设立的医学院该怎么出头?大量医院被高校瓜分完毕,新成立的医学院想要设立自己的直属附属医院可谓难上加难。
2015 年,中国科学院大学成立了存济医学院,但由于北京的各大三甲医院已几乎被协和医学院、北京大学、清华大学、首都医科大学、北京中医药大学等瓜分完毕,存济医学院现有的 6 家直属附属医院竟没有一家位于首都。除了雄安新区的国科大附属华北医院外,地理位置最近的附属医院坐落在 1500 公里外的杭州。
类似的,华东师范大学筹建医学院后,其唯一一家综合性附属医院位于 300 公里外的安徽省芜湖市。
有人前赴后继,有人得而复失
葛朗台对钱的爱可能是单相思,但高校挂牌附属医院往往是双向奔赴,双方的利益诉求都能得到满足。
对医院来说,成为大学的附属医院之后可以依托大学的科研平台,建立与学校各学科实验室的联系,形成统一的科研共同体。同时也可以大学的名义申请各类资金资助,比如中科大一附院在成为附属医院之后,2020 年的国自然立项数仅次于北京大学人民医院。
此外,承担高校的教学任务也是医院等级评审的考核之一。挂上高校的牌子,医院在评级路上又增加了一份底气。
摘自《三级医院评审标准(2020 年版)》
源:国家卫健委
而对高校来说,附属所在区域的医院,可以抢占区域医疗的先机,形成更好的医学网络。同时,附属医院的科研产出可以算在大学名下,而高水平医院的加盟对提升大学医学院的声望几乎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除此之外,陕西省山阳县卫健委原副局长徐毓才告诉丁香园,「高校有时也会选择在生源地大省挂牌附属医院,吸引更多考生报考院校。」
为了声誉和影响力而扩大附属医院的池子,难免鱼龙混杂。如前文所说,部分附属医院只是挂上了牌,没有实际承担高校的教学任务。正是针对这一现象,山东此次发文,取消了大批医院和高校之间的附属关系。
刘庭芳教授对丁香园表示,「这次的整顿非常有必要,也很及时,这保证了公立医院的高质量发展,保证我们的医学院培养的医学生是真正的符合国家的规定,也符合病人的需要。」
而成为高校的附属医院,也不应该是医院发展唯一的救命稻草。徐毓才告诉丁香园,「国家也有全科医生的教学实习培养任务,如果是一个有临床教学能力的医疗机构,完全可以凭自己的实力去赢得全科医师培训的教学点,培养更多有水平有能力的医务人员,这也是公立医疗机构的很重要的任务之一。」
图源:国家卫健委
变局之下,夹在陈年错综复杂的合作关系和频繁的附属变动里最无助的可能是医学院的学生。山东某高校学生向晚(化名)告诉丁香园,「在科室看到过同学和老师起争执,因为老师要求发文章必须用新合作的高校的名字。」
下一个是谁?
对这些拖着几十家附属医院的「庞然大物」,山东率先开始了强制瘦身,全省只留下了 96 所附属医院。
而往南至南方医科大学、往东至南京中医药大学、往北至河北医科大学、中部的成都中医药大学,还有很多家医学院仍然坐拥着大批附属医院。
刘庭芳教授对丁香园表示,「医科大学、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宁缺毋滥,一定要保证质量,不能因为资源不够就让一些不符合条件的医院都成为附属医院。医学培养的学生和人的健康生命相关,人不是机器,不是修一个螺丝那么简单。」
「山东要解决的问题,不只在山东。」
策划:yuu., carollero
监制:gyouza, Leu.
题图来源:向晚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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