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振华给企业家的两点忠告
2018/1/8 大众证券报董秘第一圈
本文根据毛振华在人大商学院2018新年论坛的演讲内容整理，未经本人审核
演讲人：毛振华，中国人民大学经济研究所所长，中诚信集团创始人、董事长
来源：华夏基石e洞察(ID：chnstonewx)
以下为演讲全文：
非常荣幸来这里。刚才主持人陈显宝说我爬了政企学三座山，我就从这里开始说起。
我是从洞庭湖边上的一个海拔只有50米的农村出来的。爬山是件不容易的事，爬了三座山，做了三次重要的选择，其实每件事情做得都不是很成功。大家知道，爬山是登山峰，就是要一览众山小，在半山腰看不到美好的风景。一个人有一个理想，想去攀登，但是又有自己的判断，这个判断就是能不能攀上去。有学生找我讨论人生的问题、为人处事的问题和怎么看人的问题。我说：有一种人不好打交道，就是高度自卑和高度自尊相结合的人。其实反过来想，在另一个层面上，可能我也属于这种人，首先有点自卑，想要爬到顶峰不容易。
他们总结这三座山，为什么我觉得蛮有意思的呢？因为这三座山有一个比较标准，就是用了多少社会资源，用了多少杠杆。要当政治家，就要掌握全社会的资源；当了美国总统，可能想管全世界，野心很大，杠杆也很大，那是power，是控制力。要当商人，商人也不是靠自己的体力干活，而是靠资本干活，要配置社会资源，商人也是资源配置者。另外一类就是个体劳动者，包括老师、体育明星、演艺圈的明星、画家、作家等，以个体劳动为基础，主要靠自己，基本不用杠杆或杠杆用得很小。
我很快就发现我用杠杆的能力比较弱。政治，我觉得很难；做企业也一样，到了一定时候，就发现还是需要用杠杆，有没有找到杠杆、配置杠杆的能力呢？我有恐惧感和自卑感，觉得自己找不到，或者找到了也不敢用，没那么自信就干脆去爬另外一座山。所以，我不认为我是成功的，但是我的确通过爬三座不同的山，见识了不同的风景。
既然来了，我就跟大家分享一下我在当前形势下对企业的思考。来之前，我狠狠转换了一下思维，因为最近没在做太多企业的事。10年前，中诚信15周年的时候，我宣布去当老师。后来当老师当上了瘾，首先投奔了人民大学，跟刘元春院长一起做宏观经济研究。在这个很好的环境下，我也取得了一些收获和认可，蛮好的。后来又在中国社会科学院、武汉大学(我的母校)带学生，现在每天看学生的报告都看不完。
当前是转型创新的时代，风险释放的时代。今天是EE年会，我分享一下我的思考。大家做企业，应该有帮助，有一些参考的地方。
现在，新的时代的来临，是整个中国政治、文化重新定位的时代。对于过去的成功，不管是建国前的努力、建国后的努力、改革开放以来的努力，分阶段的各种各样的时代，现在都是包容的，都是对过去所出现的历史机遇、历史背景和历史贡献的继承和分析。但是现在，应该重新定位，定位什么呢？首先，社会主要矛盾变了，这些主要矛盾的讨论，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不同的理解。另外，整个中国经济面临的形势发生了很深刻的变化，我们所处的时代是一个不一样的时代，未来的情景也有一个新的展示。这种背景下，企业有什么思考呢？我跟大家分享一下我的想法。
一、现在的企业应该有一个新的转型发展观
刚才冯仑讲了，转型不转行。转行是很危险的，转型就要对过去做企业的思考方式、做企业的模式有一个认真的思考。现在讲“亲”“清”政治。过去资源配置的方法跟现在有很大的差别，我相信未来会有一个更市场化的、更法治化的、更清洁的企业生态。刚才冯仑讲了很多关于地产界的贡献——给人们创造美好的生活空间，提升人们的生活价值。让我对地产界有了新的认识。过去，我对地产行业甚至地产企业家持怀疑态度，因为它生产的是钱，把钱拿进来，把房卖出去，还是钱。做其它行业很难做大，专利、厂房、设备，还有好多工人，要做大很不容易。房地产商则连工人都不需要，一个几百亿的公司，几十个人就可以做，几乎都是别人的。冯仑今天讲了以后，我对房地产商有一个新的、更高的认识。
过去，房地产商总被人认为是跟政府拿地，跟政府讨价还价，所以在企业家成长的路上，成就了很多企业，成就了很多财富，也死亡了很多企业，甚至一个小小的贪官就要牺牲掉几个地产商，这的确是很遗憾的事情。但这个不怪地产商，也不怪那个当官的，因为当时情况下，这样的社会资源配置方法也许是更有效率的，他们是历史前进的牺牲者。我们不要去嘲笑他们，在那些牺牲的官员里面，有很多是跟我们一样从农村里最基层起步的；在那些倒下去的企业家里面，有很多是跟我们一样充满理想、想为社会做事业的企业家们。那是时代的产物，是时代配置资源的方法，他们付出了代价。
未来，会发生很大的变化。我很早就体会到：我不缺吃，不缺穿，不做一件把以前都归零的事情，就是不跟政府官员做任何交易。我真的做到了。10年前，我之所以选择去当老师，就是觉得在企业待着没用，想做更大的事情，需要获得更大的社会资源，而更大的社会资源在政府官员手上，如果不交换则拿不到。我只有选择离开，保存自己。
所以我觉得，“亲”“清”政治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也是思考问题的方法。一个好的企业就是一个市场化的企业，任何一个讲关系的企业，我绝不跟他合作。最好的生意是卖给老百姓的生意。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体会，也是一个中国企业家风险释放的过程。
二、我们面临着一个风险集聚的时代
关于整个经济形势的判断，刚才刘元春院长讲得非常到位、非常精准。国际国内形势我都不重复了，我有一个体会要跟大家分享：我们现在面临一个什么时代呢？我们面临着一个风险集聚的时代。从宏观上看，从指标上看，好像中国应该发生一场经济危机。2008年的全球经济危机，经济学家们有一个结论——这是一场由于过度的货币化、过度的金融化和金融的过度自由化带来的风险。其实，那时候美国经济真发生什么问题了吗？其实没有发生什么问题。那为什么出现那么大的危机呢？因为金融体系出了问题。为了应对这次危机，全世界都采取了进一步的货币化和进一步的金融自由化的办法。当然有的国家有所收敛，中国为了防止金融危机蔓延，采取了稳增长的政策，进一步扩大货币供给，进一步推动金融创新。
一方面，稳增长政策取得了巨大的成功，成功地跟世界经济形势进行错配。在他们很困难的时候，我们还能保持一个好的增长势头，软着陆成功。现在迎来了全世界主要发达国家经济成功复苏的一个时代，但是我们付出了巨大代价，最大的代价是债务危机太大。中国现在的问题不仅仅是债务很大，而且利息很高，全世界的发达国家利息很低，只有2～3%；我们的利息，民营企业特别是做小企业的10%还不一定拿得到，官方利率5～6%，是全世界发达国家利息的好几倍。根据统计，中国还要拿出GDP的15～17%来支付利息。作为一个企业，要做到这么高的回报，是非常难的。
三、我们遇到了一个宏观降杠杆的时代
宏观上，要降低杠杆率，降低负债。微观上怎么办呢？一个公司不进则退，很重要的办法就是提高股本率。中诚信很稳健，稳健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不借债。不借债使公司发展被限制住了。一开始我们也想借债，因为一不小心领了一个金融业务许可证，不能存款，又不能贷款，是一个金融账户。去银行贷款，银行说，你怎么能够贷款呢，你是一个金融机构，不能贷款，只能拆借；拆借机构说，你自己没有钱，拆借什么。所以最后什么也没有，既不能贷款，也不能拆借。除此之外，也有公司业务特殊的原因：我们评价所有的行业，假定借了对手和客户的债，就会丧失对这个行业的评价权。所以，企业定位就是少扩张。但这并不是所有的企业成功的样板。即便如此，在现在的时代下，也要非常注意提高企业的股本率。
我的判断是要千方百计地扩大自己的股本，降低自己的负债。很多企业死亡的主要原因是借债，借债就是放大自己的杠杆。我们有吹气球泡泡的体会，要是有心就会发现：吹得特别薄的时候，气球的表面开始像云彩一样浮动，美丽漂亮，但差不多在那一瞬间就会爆炸。一个气球，如果不吹就不好看，吹一点点也没意思，怎么让气球能飘、好看还不爆炸呢？就是合理和适度。现在的情况来讲，应该更加要注意降低自己的负债率，提高股本率。中小企业刚起步就跟人家讲上市的故事，这个事情本身就不靠谱，还很遥远。我看一个企业，就只看三张表——利润表、资产负债表、损益表。没有这三张表，我根本就不会投资。但是很多人讲故事是要找股本。中小企业要想办法找股本。就像我们当年那样：只要有人给我们当股东，投了钱就是对我们的支持，我就感激。而不是找你借钱，公司赚了钱，最后公司还是我的。你把企业做成功了，最后这个企业还不是你的，你被撵出门了。这样的事情不多，非常少，极个别，中国就王石一个，但他不是失败者。
为此，我的一个很重要的分享就是：要想千方设百计地扩大自己的股本。一个企业比较小的时候，天经地义应该是高价高息借钱，低价卖股，去吸收股本。吸收不到别人入股，找银行借钱，门都没有，找不到股东怎么行。所以我们要扩股，坚定不移地扩股。对于很多人来讲，只要你把企业做好了，这个企业一定就是你的，关键是股本。
对于抗风险来说，整个社会面临降杠杆的压力，好的企业、成功的企业，就是把自己的负债降得一低再低。我的分析是：中国巨大的资产投资，未来的去杠杆过程一定哀鸿遍野。到了去杠杆的过程，一定要把企业的股本提高。
我跟大家分享的内容很简单，是干货。希望大家记得我讲过两件事情：第一，时代变了，“亲”“清”政治，市场化转型很重要。不要想政府给个好处就能成功，不要想依附于某一个企业就能成功。当然也许已经这样起步，最后回归到市场也是可以的，但时间上，可能由不得你有这么长的时间。现在，成功的企业大多是面对千家万户市场的企业，比如互联网公司都是搞市场的。前面陈东升讲，生意没有贵贱之分。不是说跟国有大企业、跟政府做生意就是高贵的。面对每一个小消费者的时候、为人民服务的时候是最高贵的，为消费者服务、满足需求是最高贵的。第二，想千方设百计控股，拿股本，降低负债，应对转型和降杠杆的过程。发展经济学中有一个“三百美元陷阱”，这个时代过去了，资产投资的时代也过去了，现在应该是降杠杆的时代，不能走反了。我研究宏观经济，对于中诚信冒很小的风险还能获得一定的成功，是非常重要的。没有走错一步，就是活着，一直走着，慢慢走着，我相信也能活下去，也能做成百年老店。我有韧劲，不受诱惑，不去琢磨那些离我很近的很辉煌的事情，银行、证券、保险、基金、信托等我都不做，就做中诚信，并相信这是一个非常有特色的企业。
总而言之，把住大势——现在是一个转型的时代，是一个降杠杆、控风险的时代，我们要把这个机遇抓住。这不是一个困难时期，而是一个领悟者的超越时期。
希望我的分享对大家有一定的帮助。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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