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碗不加辣的牛肉面
2017/1/3 一星期读一本书

    

    

     一年前的初秋,我从兰州搭车前往玉门关

     在车行将进入乌鞘岭前,风沙变大,加之天色将晚,可见度极低。司机和我商量后,决定在路边的汽车旅馆过夜,明早再出发。

     旅馆边有个很小的面馆,门面上纸贴的“兰州牛肉面”早已模糊不清。炉灶支在门外的简易棚下,热气窜上来,被风沙一扑,全覆在那五个字上,愈发模糊了起来。

     司机困顿,决定先睡,我独自去吃面。面馆坐满了人,都是来往客,疲惫写在脸上

     我在唯一的空位上坐下,对面是一个男性背包客,二三十岁,已吃完面,怔怔坐在那里,神情有些恍惚,目光不明朗

     面端上来,清汤白萝卜,漂着红色的辣椒油,葱和香菜也放得满满,我又加了几勺辣椒油,满意地开始动筷。

    

     对面的男人突然看向我,目光闪烁,似有话讲。我担心一些老套的桥段上演,加快了吃面的速度。这个世界上永远有丢不完的钱包,回不了家的旅人

     他终于还是开口了。他说,你下次可以试试不加一丁点儿辣的味道,特别好吃。

     之前的担忧被一瞬冲散,我竟一时语塞。

     半分钟的沉默后,我终于想起要回应些什么,尴尬地问道,你是背包客?要去哪里?

     我是从家里逃出来的,他脱口而出。说完他的眼神开始闪躲,可能是觉得自己多嘴了,便又低头不语。

    

     旅途孤寂,我正需要一个讲故事的人。我决定和他聊聊。

     你永远不需要为撬开一个有诉说欲望的人的口而费尽周折。在回到小旅馆后的酒不过三巡间,他便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那年他27,发现自己的生活始终和兰州拴在了一起。出生、成长、上学、工作,还有一个谈了整整十一年恋爱的女友。

     突然某一天,猝不及防间,所有的人都告诉他该结婚了。他不知为什么就开始感到害怕,他感觉自己的人生再没什么不可预见的东西了,生命即将成为定式。这让他异常恐慌。他说他还想出去看看这个世界,期待能遇见不一样的东西。所以,他逃婚了!

    

     他的语气开始变得急促,脸变得赤红,眼睛里闪着光。但我分辨不出那是因为兴奋还是心虚。

     我觉得这并不是一个多么有趣的故事,我逃离尘世顶风踏沙来到这里,并不是为了听这么一个俗不可耐结局不堪的故事。我甚至想和他分道扬镳,就此告别。

     然而就在此时,他又平静下来。他对我说,当他看到我往牛肉面里加辣椒油的那会,突然想起了她。他说他从前也这么吃,是她告诉他,不加辣的牛肉面更好吃,原汁原味,入口香醇。

     我沉默半晌,忽然自言自语道,或许,每个人心里,都有一碗不加辣的牛肉面

    

     他的眼神又开始闪躲起来,顾盼不语,把酒浇愁。

     长时间的沉默后,他问我,那么,你的那碗呢?你又为何一个人大老远的来到这里?

     我笑笑,回答他说,和你一样,我也想出来看看这个世界。但不一样的是,我早已记不起曾经那碗牛肉面的味道了。末了,我又说道,但你还记得

     他没有再说什么。

     第二天我们交换了联系方式,临行,我又塞了一张叠好的纸条给他,对他说,下次吃面的时候,看看这张纸。随后,我们分道扬镳,各自启程

    

     后来我们再没联系,直到两个月前的某天,我在一个午后收到他的微信,他说这次他真的要结婚了,谢谢我那天给他的纸条。

     我说,不加辣的牛肉面真的很好吃。

     他说,如果还能相遇,下一次深夜对饮,希望酒杯里还有梦,你的眼睛里依然闪着光

     我想起那一年给他的留言:

     她是一条河。

     她流经过你的岁月,承载着你的青春。

     她会在你每一个独自清醒的夜里波光粼粼。

    

     作者:包菜包。来源:女人多读书(ID:nvrendds)。本文版权归原作者所有,如有侵权请及时联系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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