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保定当市长（之五）：市长与书记，到底啥关系
2016/9/28 码字工匠老詹

     一个城市，市长与书记的关系，既简单，又复杂，有时还很微妙。

     要说简单，确实简单。书记是一把手，市长是二把手。书记是管总的，市长是抓具体事务的。书记是抬头看路的，市长是低头拉车的。书记说往哪里走，市长就往哪里走。市长与书记看法如果有不一致，一般说来，市长就得听书记的。市长即使有想法，有不同意见，可以在一定场合注意分寸地提出来，但是，一旦上了常委会并形成决议，最终你就得组织服从，按照常委会(其实很可能常常也是书记)的意见办。

     如果都这样想，这样办，市长与书记的关系就简单了，也不会产生那么多矛盾。但是，实践往往并非如此，市长与书记，常常会有不同想法，不同意见，而且，由于在分工上各管一摊，一个在政府大院，一个在市委大院，这些不同想法和意见，就会在不同场合表现出来，想掩饰也掩饰不了。

     比如，对于全市的发展战略，究竟是以工业为主，农业为辅，打造工业强市，农业强市，还是将工业农业放在非重点发展位置，突出生态，突出旅游，寻找新的增长点？究竟是要敞开卖地，大搞房地产，以带动全市经济发展，还是因地制宜，适度开发，以免最终需求不振，出现大量烂尾楼，拖累了全市经济……这就是两种思路，两种办法，而这两种思路和办法，站在不同角度看，都有其道理。

     这时，市长该怎么办？书记又该怎么办？

     前已述及，市长与书记有不同意见，可以在党内通过常委会讨论解决。但是，如何开常委会，会上如何表达意见，最终如何形成决议，这里面就比较复杂也比较微妙了。

     一般情况是，如果书记和市长都比较民主，心胸开阔，那就好办，最终少数服从多数嘛，按多数意见办就是。但问题往往是，书记是一把手，一把手的水平总是比别人高的，想法基本上也是不会错的，也正因此，书记的想法往往也是非坚持下去不可的!

     这时，市长到底怎么办，就有可能出现两种结果了。

     结果一，市长虽然不同意书记意见，但他心里早已划了一条不可逾越的界限，一旦出现分歧，一定主动退让，坚决听书记的!因为，书记是一把手，二把手尊重一把手，服从一把手，这是规矩，不能乱套!那么，事情就变得简单了，最终一定会顺利通过决议，按照书记的意见办。

     结果二，市长坚持认为自己的意见很有道理，不同意书记的意见。而这位市长又是一个比较有主见，比较固执的人，心想，你是党内一把手，我还是行政一把手呢。何况，自己的意见并非为了一己私利，而是为大多数人的长远利益着想呀!那么，很可能他就会坚持自己意见，并一再陈述，反复强调。于是，常委会上，事情就变得复杂而微妙了。确实，有人或许从内心深处赞同市长的意见，但更加有可能的是，大多数人即使同意市长意见也不会表露出来。倘若书记最终表态，态度还很强硬，那么可以肯定，绝大多数人一定会选择站在书记一边，最终通过书记意见，否定或者部分否定市长意见。

     结果二和结果一，表面看，似乎并无多大区别，但是，自此，书记与市长的矛盾很可能就会公开化，并播下两人之间隔阂的种子，发展下去，肯定会对全市工作不利。

     所以，老詹以为，在目前体制下，一个谦虚谨慎的市长和一个明智豁达的书记，应该是领导班子一二把手的最佳搭配。

     因为，谦虚谨慎的市长，是一定会在任何场合都尊重和维护书记权威的。即使有想法，也会等到自己真正能够说话算数时，再去表达和实现。

     反之也是一样，明智豁达的书记，往往又会放手让市长去挑重担子干大事情，不会多加干预的。因为他非常清楚，全市工作搞得有声有色，经济发展，社会稳定，最终，功劳簿上肯定还是记上书记的首功，毕竟自己才是全市一把手嘛!工作搞得出色，不正说明你一把手领导有方吗？

     市长与书记的关系，有人总结为8个字：合则两利，斗则俱伤。曾经有位高层领导在到某单位宣布领导子任命时，语重心长地说，互相补台，大家上台。互相拆台，全都下台。

     这十六个字，的确是久经沙场老领导的经验之谈。时下，不少领导班子成员尤其一二把手，都明白这个当今中国政治生态的基本道理，所以，各地市长书记大都能够相安无事，甭管内心怎么想，表面上的关系还是不错的。至于有些市长偏偏要跟书记闹别扭甚至对着干，只能说明，一，他背后可能有比较硬的后台；二，此人在政治上还很不成熟。

     (文末补记：《市长与书记》一文，我曾给一位在地方当过市级领导的朋友看，他意味深长地一笑说，不错，挺好的。我看出这位老兄话中有话，便虚心求教道，我晓得我写的东西有比较浓厚的理想主义色彩，而且说实话，我所了解的情况，确实不多，也不深，所以，肯定没说到点子上你说是吗？朋友又笑了，说，看来你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嘛。我在基层干了这么多年，就我了解的情况，比你写的可复杂多了。比如，市长与书记，干事的不管人，管人的不干事，这就是很大的矛盾。你叫下面听谁的？你叫市长怎么干？又如，你以为书记提拔了，就愿意甚至推荐市长接班啦？那可不一定。因为，市长一接手，过去掩盖着的矛盾，很可能就会暴露出来，翻起旧账来，那可就麻烦了。而且，一朝天子一朝臣，有的时候，书记曾经重用的干部，市长上台后或许就会受到冷落，倘若这些干部与市长过去曾有矛盾，那结局就更难说了，甚至还得折腾，换一批人……总之，如今市长与书记的关系，比起你们二十多年前可真是复杂多了，哪像你写得那么正能量，那么光明磊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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