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有重大的新科技出现，工资就一定会停滞不前
2016/9/7 哈佛商业评论
现在的人总有一种感觉，觉得科技对我们生活的影响无处不在。无论是汽车，手机，超市还是医疗，唯一没变的是我们的薪水。新技术改变了我们的工作方式、通讯方式和娱乐方式。然而，自从30年前的个人计算机革命开始以来，工资的中位数一直停滞不前。
在过去的200年里，技术进步让工资增长了十倍。但是，一些人认为技术开始对我们不利，科技的进步正让一些工作岗位永远消失，而且未来可能会加剧经济不平等现象。他们认为，补救措施是必须重新分配财富。
我们真的已经到了一个历史性转折点吗？不。实际上，现在和过去并没有多大不同。纵观历史，每次有重大的新科技发明，都会让工资停滞不前、不平等加剧。不论是18世纪初的工业革命，还是19世纪末开始的电力革命都是如此。然而，几十年后这些模式会倒转，大量普通工人最终会因为新科技而让工资增长。
当然，今天情况还是有所不同。信息技术让白领的工作也开始自动化，而且变化的速度更快。但是，劳动力面临的关键挑战和过去是一样的。无论过去还是现在，为了让新技术真正运作，都得投入大量人力学习新技能和知识。这种学习的过程非常缓慢和艰难，但它是工资提高的关键。同样，今天的劳动力必须克服类似的挑战才能受益于新技术。
通常，人们一想到科技，都只会想到最初发明的那一刻。如果以开玩笑的口吻说，科技发明其实就是“开始由天才设计，后续由白痴操作”的。但是，大多数重大技术往往都要经过数十年间才会真正成熟，期间需要大量的劳动力学习如何使用、调整、改进设计原型。
最初使纺织工作自动化的动力织布机(工业革命的变革性技术之一)，让纺织工人每小时的产布量提高了2倍。在接下来的一个世纪里，织布工人不断提高他们的技能和操作技术，管理者也不断调整和改进，于是每小时的产量提高了20倍。大多数科技带来的收益效果往往都要花很长时间才能显现，而且需要劳动力技能和知识的配合。同样，在蒸汽机、工厂电气化和石油精炼等领域的进步也很缓慢。离我们最近的电脑花了几十年时间才终于在生产率统计中显露头角。
在工业革命时期技能非常重要，雇主有时会竭尽全力培养一个能够从工作中学习的聪明员工。马萨诸塞州的洛厄尔就像今天的硅谷一样。当时，洛厄尔的纺织厂通过为工人提供类似上大学的机会(如资助学校、图书馆以及举办各种文化活动、讲座等)，来招募聪明的年轻女性。1830及1840年代，纺织女工Lucy Larcom不仅学习了德语和植物学，还在纺织厂女工的文学杂志上发表了诗歌，引起了当时的美国诗人John Greenleaf Whittier的注意，后来成为了他的学生。
这些雇主的行为令人惊讶。因为即使在今天，没受过教育的工人往往被认为是“没有技能”，而早期的纺织工人却能在工作中学习技能，学到让奇特、新颖、昂贵的机器有效运作的关键技术。和传统工匠相比，虽然他们的技能相对狭窄，但仍然具有很大价值。这些技能最终让纺织工人的收入远远超过传统织布工；技能有限的钢铁工人比技能样样熟练的铁匠赚得多；操作莱诺整行铸排机(Linotype)的工人比手工排字的工人赚得多。而且，当时工会可还没什么权力，雇主还是很愿意给这些工人支付很好的酬劳。从经验获得的技能让没受过什么教育的蓝领工人迈入了中产阶级。
然而，这个过程花了很长时间。许多工人都做不到在工作中自学。在早期的纺织厂里，大多数人对学习难以忍受，没干几个月就离开了。要知道，这些技能不能在学校学习，原因在于这项技术充满不确定性同时变化太快，以至于学校教育不能同步。第一所纺织学校直到美国内战后才建立。更重要的是，工人学习新技术的动力不足，因为最初劳动力的市场很小。19世纪30年代，纺织厂主要雇佣没有经验的工人，因为每家工厂的机器、工作模式不同，在一个工厂里学到的经验不见得在另一个工厂里有价值。但由于劳动力市场不成熟，纺织工人认为不可能在不同的工厂都拥有良好的职业发展，因此也就没有理由在学习上投资。
美国内战后，技术娴熟的纺织工人变得非常抢手。这时，工资才开始大幅增长。在洛厄尔，1830到1860年间纺织工人的时薪变化不大，但是到了1910年一下子翻了三倍。经过几十年的时间，各种培训机构、商业模式和劳动力市场终于开始相继出现，并为普通人带来了科技的好处。
当然，技术和技能不是促进工资增长的唯一因素。日益增长的资本投资提高了工人的工作效率，越来越多的工作机会也让女性员工的工资有所提升。20世纪，工会发挥了明显作用。看看前后变化的幅度：研究显示，加入工会的员工收入比未加入工会的员工收入高出15%。虽然确实高出不少，但是和纺织工人翻三倍相比还是小巫见大巫。从根本上来看，工资增长的最大因素是技术和技术所带来的生产率的增长，以及重视纺织工人技能的成熟劳动力市场。
由于这些发展，一代又一代受教育程度较低的制造业工人获得了丰厚的薪水。然而现在，自动化和境外外包又让很多纺织工人、钢铁工人和排印工人失去了工作；许多旧的技能已经过时了。然而，这正意味着科技创新的机会，新机会在不断涌现，尽管转换到新工作的过程是缓慢而艰难的。
计算机排版使得平面设计师替代了传统的排版人员，然而今天的平面设计师同样面临着获得新技能的挑战，就像美国内战前纺织工人所面临的挑战一样。标准、商业模式和技术不断改变，需要不断学习。首先，设计师必须了解桌面出版，然后是网页出版，现在随着智能手机的发展，还要了解手机设计。有能力的设计师能够自学，但一般水平的设计师往往觉得困难。学校也还没有跟上时代步伐，很多学校仍专注于印刷设计。最顶尖10%的设计师已经通过新技能实现了工资的大幅增长，但是中等设计师的工资水平已经30年停滞不前。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很多职业都有着类似的落差。在大多数从业者都要使用电脑的行业中，前10%顶尖员工的工资一直在增长，但中位数却鲜有增长。即使在科学、工程和计算机领域，中位数薪水的增长也同样缓慢，然而那些拥有特殊技能的人却能从技术中获得越来越多的回报。学习新技能的困难同样影响着雇主。在进行了一次又一次调查之后，超过三分之一的管理者反映很难找到具备他们所需技能的员工。企业也经常表示“技能缺口”。简言之，公司非常需要具有关键技能的员工，他们愿意为这类员工支付高工资，但这样的员工太少了。
因此，问题不在于技术从整体上消除了对中等技能员工的需要。市场确实存在新机会，只是抓住它们是很困难的。克服这些困难需要时间，也需要政策配合，从而才能推动员工技能培训，认证实践技能，鼓励员工流动性，从而建立繁荣的劳动力市场。
也许在不久的将来，智能机器将彻底消除中等技能的工作机会，但这并不是今天工资停滞不前的原因。技术没有敌对我们，而是向我们提出了挑战，鼓励我们开发新的能力。一旦我们战胜了这个挑战，大量的普通人将受益于此项新技术，就像过去200年的情形一样。
James Bessen |文James Bessen是波士顿法学院的经济学家。本文改编自作者新书 Learning by Doing: The Real Connection Between Innovation, Wages,and Wealth孙秋月 |译 腾跃 |校
《哈佛商业评论·商业历史》编辑|腾跃yueteng@hbrchina.or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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