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德时代—曾毓群的新能源帝国
2019/1/22 22:00:00颜为海 和君商学
1、缘起
1968年的春天，一个婴儿诞生于福建省宁德市岚口村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家人为他取名为曾毓群。孩童时的他少言寡语但却聪颖异人，十七岁便以优异成绩考入上海交通大学船舶工程系。在1989年毕业后，曾毓群被分配到了家乡的一家国企，全家人都在为这个来之不易的铁饭碗而感到喜悦。
然而，这个别人眼里的铁饭碗曾毓群只抱了三个月。或许是因为按部就班的生活让他感到压抑，或许是聪颖的他已经嗅到了改革春风的气息。于是曾毓群不顾家人的强烈反对，毅然决然地辞去国企的工作，只身前往改革开放最前沿——广东。
来到广东的曾毓群，经过再三权衡，最终选择了一家名为东莞新科磁电厂的公司，该厂隶属于日本新材料巨头东京电气化学工业株式会社(TDK)的全资子公司——新科实业有限公司(SAE)，主要生产硬盘、磁头、数码录像机等产品，其客户涵盖三星、东芝、富士通、日立、西部数据等国际数码巨头。
就是在这个地方，曾毓群遇到了两个影响他人生轨迹的两个贵人。
第一个人是陈棠华，曾毓群最初的上司。在新科电磁厂工作期间，曾毓群精力充沛、工作认真又敢于承担，而这些都被上司陈棠华看在了眼里。就这样，曾毓群凭借着出众的专业能力被一路提拔，从小组长做到工程总监，并且成为了该公司第一位大陆籍总监，31岁便成为掌握核心技术的高级管理人员。在陈棠华的悉心栽培下，曾毓群曾先后几次前往美国深造，并在留学期间接触到了世界最前沿的电池生产技术。
尽管晋升很快，但在那个年代，大陆人在外资企业里的天花板依旧存在。雄心勃勃且羽翼渐丰曾毓群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或许选择一个自己可以主导的小公司去开疆拓土，其学习和成长曲线可能更能满足曾毓群的梦想，他开始犹豫是否要去另一家企业做总经理。
而正在此时，曾毓群生命中的第二个贵人出现了，他就是时任新科实业CEO的香港人梁少康。在1997年全球第一台MP3横空出世时，梁少康立马意识到新的电池技术就要来了，公司必须开发新的产品线。梁少康报了上去但总公司却没有批准，于是梁少康萌生去意。
但是去电池领域开疆拓土，梁少康还需要帮手，能力出众的曾毓群成了他的第一人选。梁少康找到曾毓群，告诉他自己非常看重看他的技术和能力，并劝说曾毓群同他以及陈赏华一起去创办一个电池企业。
尽管当时梁少康的创业公司缺少资金，项目前途未卜，并且相比新科实业待遇只有原来的一半。但通过多年对产业的持续观察和思考，曾毓群的直觉告诉他：随着手机、MP3等移动电子产品的崛起，电池产业将面临着巨大的成长空间。
于是，1999年的秋天，曾毓群决定放弃深圳出任总经理的机会，与梁少康、陈棠华等人一起组建的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Amperex Technology Limited，简称ATL)于香港注册成立，并在东莞建起了首家工厂。
曾毓群与锂电产业一生的缘分，就此开始。
2、ATL，初显身手
世纪之交的电池市场强敌环伺，市面上主流的圆形/方形电池市场已经被索尼、松下等日企牢牢统治，这些日本电池生产厂自动化程度高，品质稳定出众，中国企业很难与之竞争。要想生存下来，ATL必须开辟一条新的道路。
于是曾毓群买来了市面上所有主流的电子产品，带着技术团队进行拆解研究。功夫不负有心人，当看到诺基亚一款引爆了市场的翻盖手机用的一种索尼的新电池技术时，曾毓群眼前一亮：就是它了!这种电池短小、轻薄，便于携带，还能灵活的封装成不同的样子来适应电子产品的创新设计，最有可能成为未来电池的主要发展方向。这样，尺寸灵活多变而并不适合自动化的聚合物软包电池，成为了ATL的选择。比起当时的主流产品，这种方案更容易轻量化和定制化。这个差异化竞争策略，在ATL日后的成功中功不可没。
曾毓群不再犹豫，带着100多万美金飞往美国，购买了美国贝尔实验室的聚合物锂电池的专利授权。这是一份代价不菲的授权，除了授权费之外，合同还规定ATL每卖出一个电池，就要支付固定比例的提成。
拿到专利授权的曾毓群志得意满，但是令他没想到的是，买回来的技术竟有致命缺陷——反复充放电后，电池会鼓气变形，以至于不能继续使用。曾毓群跑回美国找专利授权人，结果对方却告诉他：电池鼓气是一个本质问题，他们也不知道怎样解决，而全球被授权的二十几家企业都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250万美元创业资金已经花去大半，电池却变成了雷池。回国后的曾毓群又急又愧，夜不能寐。不甘心自己的心血与资金付诸东流，曾毓群开始没日没夜地钻研，将自己关在实验室整整两周没有出门，思考电池为什么会鼓气。他带头做了大量测试与试验，反复推倒重来。最终经过苦苦思索，他推测问题可能出在电解液成分上。锂电池能使用的温度上限是85℃，而贝尔实验室的电解液中有些成分沸点为93℃，非常接近锂电池温度上限，这会不会有关联呢?
顺着这个思路，曾毓群与整个技术团队讨论了一个下午，随即联系电解液生产企业，制定出了七个新的电解液配方，排除了低沸点的物质成分。两周后，根据两个新配方做出来的电池竟然真的不鼓气了! 接着ATL整个创业团队干劲十足，重新研发了大部分的生产制程，最终实现了软包电池生产的量产化与自动化。就这样，在全球20余家获得贝尔实验室授权的企业中，ATL成为了唯一成功量产的公司，所以此后，专注技术成为了ATL的不二法门。
成功解决电池鼓气的难题，让ATL在全球电池厂商中一炮而红。2000年国内BP机产业开始走下坡路，手机开始普及，但国内手机企业高度依赖韩国方案商，买来套件组装一下就成了手机，除了电池，可供改动的空间非常有限。而ATL报价是韩国电池的一半，容量却增加一倍，还能量身定制不同尺寸，没有哪家厂商能拒绝这个诱惑。在DVD、蓝牙耳机、手机等电池市场，ATL的产品迅速攻城拔寨。据统计，光是2001年，ATL就实现了累计出货100万颗电芯的傲人成绩。
2002年6月，ATL实现了首次单月盈利，最终实现整年盈利超过500万美元。在强劲的业绩支撑下，ATL获得了台湾汉鼎的A轮融资。随后于2003年，又获得了美国凯雷投资和英国3i集团2500万美元的B轮融资。
2004年，ATL强大的技术力最终吸引来了一位神秘的客户。这家美国企业此前已经找过很多国际锂电池公司，但寿命过短、电池鼓气、形态定制的问题始终没有人可以解决。于是ATL为对方试制了专用的异形电池，完美解决了客户的所有问题。而令曾毓群没想到的是，对方一开口就要签下一份1800万颗电池的订单。
而这个神秘客户就是苹果公司，搭载ATL电池的产品就是当初红极一时的iPod。两家对质量精益求精的企业走到了一起，一合作就是15年。随着苹果的发展，ATL扶摇直上，半路杀出的黑马渐渐成为了产业龙头。
但也就在2004年，凯雷投资在ATL的一名董事去比克电池参观，回来后感慨：“我们完了，你便宜，要知道人家能更便宜了。”这时，摆在大股东面前的只剩两条路子：要么上市，要么卖掉股份回笼资金，然后投入下一轮的产业投资。2005年三大股东提出要撤资，ATL不得不寻找新的投资人。最终，三位创业者的老东家——日本TDK集团以一亿美金的价格收购了ATL的100%股权。
由此ATL由一个中国企业，变成了一个100%日资企业。
但股权变化并没有影响ATL的飞速发展，ATL客户名单越拉越长，其中涵盖了了三星、华为、VIVO、大疆等行业巨头与明星企业。董事长张毓捷在某次采访中表示：“全球一些数码品牌几乎都采用过ATL的产品”。从2012年到2017年，ATL连续6年聚合物电芯出货量全球第一，而最早进行聚合物锂电池开发的索尼，喊出的口号缺变成了超越ATL。
回顾ATL的发展历程，在公司刚刚实现盈利，并成功进入苹果供应体系的时间点，三个创始人却选择将全部股份拱手让出。或许是为了将创业的第一桶金落袋为安、或许是三人对控制权有争议，或许另有隐情，其中的缘由不得而知。但股权更替也为曾毓群创造一个新的奇迹埋下伏笔。
3、宁德时代，时代造就的新帝国
2008年，ATL已经是中国锂电行业的龙头公司，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到全国最大的聚合物锂离子电池供应商，ATL仅仅用了不到十年。而就是此时，另一个产业大幕正在缓缓拉开：中国政府正在开始用政策支持加财政补贴的方式推广新能源汽车产业，试图在汽车产业中换道超车，而这其中最关键的就是电池。
ATL管理层嗅到了机会，立刻决定成立动力电池部门，最终总投资超过2亿美元、占地面积500亩的锂离子电池工厂在宁德市蕉城区落户。
2011年，为了扶持中国本土的汽车动力电池产业链，中国政府一道政令，将外资电池企业挡到了补贴的高墙之外。而时任ATL总裁的曾毓群也是相当果断，看准机会和曾任东莞新能源科技有限公司的研发总监的黄世霖，主导将ATL的动力电池部门独立出来，取名宁德时代(CATL)。
如果说ATL的崛起归功于苹果，那CATL的爆发则是因为宝马。
2011年底，华晨宝马筹备成产首款纯电动车“之诺1E”，在全国范围内筛选合作伙伴。宝马对供应商非常严格，光是生产标准就有整整800多页，另外要求一名宝马高级工程师在派驻工厂两年，全程监工。而只有ATL技术背景的宁德时代，硬是啃完了这份800页的技术文档，满足了宝马所有苛刻的技术要求并拿到了订单。
得到了宝马的订单之后，在新能源汽车的江湖上，宁德时代站稳了脚跟，也因此凭借着宝马供应商的标签以及高技术标准，成为了国内首先打入合资车企的动力电池厂商，与奔驰、大众等公司都建立了密切的合作关系。除此之外，北汽新能源、长安、长城、上汽等国内龙头车企业都乖乖的跑到了客户名单上。2012年，宁德时代拿下全球最大客车企业宇通，成为其独家电池供应商，2014年，在前一年全年销售额仅有5亿元的背景下，正是与吉利敲定了一笔15亿元的合同，才让宁德时代2015年业绩成倍增长，也换来了先期的发展机会。
但让人意外的是，就在宁德时代已经起飞的2015年10月，日本TDK在卖出了其持有的15%的股权，如果当年曾毓群卖出ATL一样令人费解。至此，宁德时代成了100%的中国公司，而ATL则是一家100%的日本公司。
随后2016年初，宁德时代完成第一轮对外融资，募资30亿，投后150亿估值，同年年底，宁德时代完成第二轮融资，募资80亿，投后估值800亿，一年估值上涨600亿，然后在18年再以闪电速登陆陆创业板，目前最新估值1650亿。
对此对应宁德时代的过去的产量最难几年也是高歌猛进：
到了2018年上半年，宁德时代以6.5GWh的装机量继续拉大与竞争对手的差距，市占率已经达到了42%，一家独大的趋势更加明显。
宁德时代的电池凭借优异的性能和稳定的品质，从一个初创企业做到了市占率42%，营收也从8.6亿攀升至近200亿，而此时排名第二的比亚迪市占率只有20%，取得这些成就宁德时代只用了7年。一个锂电池霸主的身影愈发清晰。
宁德时代的成功，离不开创始团队对赛道的选择、长期的技术积累、技术路线的判断以及前瞻性的产能扩张等一系列优质决策，但更离不开大的时代和产业背景。所谓时势造英雄，时势和英雄，两个因素缺一不可，那么宁德时代经历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产业背景？回顾这十年，有这样几个大的因素不容忽视。
首先政府通过行政手段打破专业壁垒，给宁德时代这样的企业提供了宝贵的成长空间。1996年，锂电池之父古迪纳夫博士在德州大学的支持下，发明并取得了磷酸锂阴极电池专利权。并于1997年独家授权给了加拿大魁北克水利公司(以下简称H-Q)，1999年蒙特利尔大学、加拿大魁北克水利公司、法国国家科研中心(CNRS)三家机构共同发明了碳包覆磷酸铁锂并取得专利权。以上两个专利是磷酸铁锂技术难以逾越的基础专利。H-Q最终取得了两大核心技术专利的独家授权，之后便带着专利在世界各地到处出击，发起专利战。
首先是2011年，H-Q公司把日本电信巨头NTT搞上了法庭，由于日本政府的保护，案子陷入了长达7年的拉锯战，直到2008年双方庭外和解，NTT赔了3000万美金，换的了日本长期使用该技术的专利。2008年，H-Q公司在中国取得了一项专利批准，随后要求中国公司向其一次性缴纳1000万美金专利入门费或者每吨磷酸铁锂材料缴纳2500美元-这足以毁灭许多初创期的锂电企业。
2010年5月，中国国家专利复审委员会对对加拿大H-Q公司此前申请的磷酸铁锂核心专利作出无效决定，对111项权利要求(包括磷酸铁锂等多种正极材料及其主要制造技术)宣布无效，欧洲各国政府也对锂电专利做出了类似的应对。政治永远基于立场，明白这点就能看清许多国与国之间的纷争。将国外企业已经生效的专利宣布无效，这是十分少见且敏感的行为。是非对错暂且不表，国家专利复审委员会的这一决定，将中国的锂电行业挽救于水火。
除此之外，政府的政策扶植也功不可没。在2011年版《外商投资产业指导目录》中，明确限制了外商独资企业生产汽车动力电池。这为技术实力薄弱的中国锂电行业，赢得了宝贵的发展时间。这一限制不但直接促成了宁德时代的诞生，还让宁德时代在国内保持了一定的技术优势。
2016年6月，工信部发布的第四批《核准电池供应商目录》，通过认证的32家锂电公司均为中国公司。LG化学、三星SDI、韩国SKI则被排除在外，装有韩国企业锂电池的电动车得不到国家补贴。目录出来后，使用韩国电池的车型销量大幅下滑，采用三星SDI电池的江淮iEV6S更是直接停产，韩企在中国投资的电池工厂陷入困境。2016年，SKI和北汽合资的北京电控爱思开科技最终因为电池订单下滑而停产，中国锂电企业再次获得了宝贵的发展时机。萨德事件和三星电池门造成的巨大影响，让中国的这一决定既有了政治理由，也有顺应了民意。中国政府通过此举还击了韩国，保护了中国锂电行业。
而最广为人知的因素，就是政府近年来对新能源汽车的巨额补贴。从2009年到2017年，中国政府对新能源汽车产业的直接投资超过3200亿元，累计减免购置税额等700亿元。如果按总投入3900亿元计算，相当于国内同期新能源汽车销售总额的42.4%。
这相当于一台20万的电动汽车，国家出了8.5万，消费者出11.5万开回家。天风证券也给出了一组数据：2015-2018四年中国新能源汽车额补贴金额高达2244亿。在中国政府的巨额补贴下，2018年中国新能源汽车销量达125.6万辆，2012年全年这一数字才1万量。
6年125倍，在这样一个爆炸式增长的行业中，极速狂飚的不止是宁德时代，比亚迪、国轩高科、孚能电池一样风驰电掣，唯一困扰他们的是高端电池的产能。
最后是竞争对手的决策失误。
如果时光回到2016年，记者问王传福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王传福也许会说：磷酸铁锂电池下注太重，而轻视了三元锂电池。
2017年，全国前9大锂电公司产能利用率超过50%的只有宁德时代一家。全行业呼声很大的产能不足，其实是高端产能不足，而低端产能则大幅过剩。2018年当宁德时代产能已经突破30GWh时，比亚迪的三元锂电池产能仅仅是满足自家产品也捉襟见肘。
大家不会相信，技术出身的王传福会不知道磷酸铁锂的能量密度天花板。而那个富有远见，在新能源行业打拼多年的电池王传福会不知道三元锂电池才是未来。
是基于对自家铁锂技术优势的保护，还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利用国家新能源补贴，是战略误判还是对短期经营目标的屈服，比亚迪的真实想法不得而知。总之由于这个错误的战略决策，2016年还是行业老大的比亚迪，在2017年就把第一位置拱手让给了宁德时代。
宁德时代的成功，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这是一个漂亮的开局。
4、新时代的机与危
据中国汽车工业协会统计，2018年我国的新能源汽车销量达到了125.6万辆，占汽车销售总量的4.4%。保守估计，未来10年有超过10倍的增长空间。
从当下的情况来看，宁德时代占尽优势：大幅领先的市占率、完美的客户名单、巨大的产能规划、大额的研发投入。但B2B的生意，终究拼的还是性价比，产品不会因为市占率而更有竞争力。产能在顺势的时候可以帮助企业走上巅峰，逆势的时候可以让企业坠入深渊，最近股价大幅缩水的苹果产业链就正在经历类似的痛苦考验。同时大量的研发投入，最终能否转化为竞争力依然充满不确定性，材料行业尤其如此。
因此，未来的关键就要看宁德时代能否将现有的领先优势转化成长期的竞争壁垒。
在即将到来的2019年，一些核心因素正在悄然变化，锂电行业暗流涌动，巨变已然不远，曾毓群带领的宁德时代面临的挑战将层出不穷，接下来是否还能继续一马当先，延续下一个传奇，还需要跟踪观察。
前面我们提到宁德时代的崛起，政策在其中起了决定性因素。但就像一个人不能永远活在家庭的保护之中，最终还是要自己面对江湖上的风吹雨打。如今的宁德时代，就正在面临着政策松绑，补贴退坡的巨大挑战。
2018年公布的汽车动力蓄电池和氢燃料电池行业白名单(第一批)中，三星环新、南京乐金化学、北京电控爱思三家韩国企业入选，白名单也不在和补贴政策挂钩；
最近版的新能源补贴政策将在春节后发布，补贴退坡已毫无悬念，2020年结束补贴成为大概率事件。保护伞失后，中国动力电池企业将和国外企业公平竞技。
其次是日韩企业再度进入中国市场。
16年日韩电池被剔除出补贴目录，对韩国企业在中国电池业务打击不小，韩国SKI和汽合资的子公司北京电控爱思开科技一度停产。而现在随着政府的逐步放开，韩日重启在华业务，并进行新一轮的投资，一些变化正在悄然发生。
2018年北京车展，北汽表示和韩国SKI合资的电池公司北京电控爱思开科技业务重启；
2018年3月，松下大连电池厂开始供货；
2018年5月，松下与特斯拉合资建设超级工厂Gigafactory3(前几天钢铁侠刚刚来华参加开工仪式)；
2018年7月，LG化学投资20亿美元建议动力电池项目在南京签约，预计产能32GWH。
三星SDI也在进行一系列的调整，扩大动力电池产能，三星环新(西安)二期动力项目于2018年11月开工。
根据国际投资分析机构瑞银发布的4家排名靠前的电池生产企业的成本报告，以21700型圆柱形锂离子电池为例，松下、LG化学、三星SDI、宁德时代的成本分别是111美元/kWh、148美元/kWh、150美元/kWh、150美元/kWh。可见，宁德时代在成本上并不占优势。利用价格战打击对手是韩国企业的常见打法，当日韩电池在中国产能上来后，宁德时代价格优势和利润将受到挑战。
其次，国内企业产能疯狂扩张也将给宁德时代带来压力。
比亚迪、万向、孚能、星能、捷威、新敏雅、鹏辉、塔菲尔等国内电池企业都在疯狂扩产。国内内主要动力电池企业的产能将从2018年的131.5Gwh到2020年的255Gwh，将近翻了一番，未来几年已经公布的电池扩产计划就超过310GWH。
过去几年，左右中国动力电池市场格局的重要因素是高端产能的多寡。未来几年，如此大跃进式的高端产能扩张，高端产能不足的现象很快能够缓解，低端产能将大幅被淘汰。一些公司将做大做强，更多的公司将退出竞争，全行业毛利率或将逐步走低。
另外，欧洲市场也正在快速扩张，其意义不容小觑。
目前全球的锂电产能，主要集中在中日韩三国，与亚洲如火如荼的产能建设相比，聚集了全球最好的汽车工厂和配套企业，被称为汽车产业重镇的欧洲一夜之间成了一片处女之地。
欧洲不会甘于当一个旁观者，在新能源汽车时代如果缺失掉电池技术这关键的一环，欧洲引以为傲的汽车产业技术链条将史无前例的断开，欧洲必将奋力一博。
2018年11月，德国经济部长Peter Altmaier宣布，将投资10亿欧元支持欧洲固态电池生产。欧洲的动力电池市场，将迎来一场腥风血雨，这个战场，是全球市场的重要变量。
除了这些外部因素，锂电行业的技术演变风险也值得重视。
技术能够成为宁德飞速发展的重要因素，同时也给未来的不确定埋下种子。磷酸铁锂和三元锂电池的能量密度都已经接近理论天花板。高镍材料+硅碳负极单体能量密度天花板在300Wh/Kg左右，目前宁德时代和国轩高科已经达到这个水平。
富锂锰基+硅碳负极单体的能量密度天花板在400Wh/Kg左右，国家给出的目标是2025年达到这个水平。也就是说还有6年时间，提升空间33%。但是越接近理论极限，研发投入的边际产出越低，进步的速度越慢。宁德时代大幅超出同行的巨额研发投入有多少用在新技术，有多少用在现有技术升级，不得而知。这里面可能有相当一部分会成为沉没成本，好在宁德时代的研发都已经费用化，闲置这种不确定性对宁德时代未来利润的影响。
锂电池属于化学能，化学的进步有时是革命性的。一种新材料被发现和应用，对旧产业可能是一种降维打击，而旧的技术在一夜之间将变得一文不值。
固态锂离子电池目前看来是最有可能的下一代的锂电技术。一些公司正在冉冉升起，清陶公司全国首条固态电池生产线已经在昆山投产，福建巨电年产6.4亿Wh固态锂电池项目也已经投产，同时宣布固态电池接近投产的公司还有不少。
固态锂电池要实现大规模应用，还需要经历品质提升、大规模量产、成本下降、产能建设几个阶段，留给锂电池的的时间，也许还有七八年。七八年时间，对一个产业来说很短，对宁德时代的未来至关重要。
5、后记
电池在很长一段时间才都是新能源汽车最大的独立配件，如此巨大的市场空间和增长潜力，对资本的吸引力是巨大的，未来的行业格局，变数众多。马拉松才跑了三四公里，鹿死谁手，尚难定论。
对于2C行业，先发优势有利于构建品牌价值和渠道壁垒，二者又会会反过来强化企业竞争力，品牌和渠道是大多数消费品公司竞争力的核心要素，比如大家熟悉的可口可乐、伊利、海天酱油等消费品牌都是如此。
而2B企业则只能从先发优势中继承一小部分，比如利用先发优势构建产业链、降低生产成本、提升技术储备。目前来看，宁德时代在这方面做得还不错，但还不足以支撑起让对手不寒而栗的壁垒。
宁德时代无疑是一个优秀的公司，在全新的时代背景下，宁德时代是否能再创辉煌，曾毓群的新能源帝国能否进一步开疆拓土，我们拭目以待、共同见证。
参考文献：
[1]《福建宁德时代新能源老板曾毓群》
[2]《锂电专利战争》
[2]《顿牛投资专栏》
[4]《比亚迪神话》
[5]《宁德时代IPO复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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