疑窦重重:秦可卿的看病难
2022/9/2 7:00:00 解味红楼

    

     作者:王短腿

     看病难,看病贵,大概是小老百姓们的感受。那高墙大院里的人家,谁还愁这些个?——这话,大约是还没到贾府打秋风的刘姥姥的感受。大有大的艰难去处,宁府的小蓉大奶奶秦氏,也为看病难忧心呢。

     秦可卿当然不愁挂不上专家号。家里几个大夫轮流着来诊脉,尤氏见了人就问有没有好大夫,贾珍为她的病愁得见客都有些抑郁之色,冯紫英要宽贾珍的心即刻就举荐了自己认得的先生。而看病贵更加不用可卿担忧,反正一天二斤人参也吃得起。既然如此,看病怎么会难?

    

     家里几个大夫走得殷勤,可都是听着人的口气,“人怎么说,他也添几句文话儿说一遍”,几个人商议了一个方子,吃了还是不见效。

     是喜是病?不能断;是否关乎生死有无妨碍?不知道。看了许久,没个准话。一日日耽搁下去,倒贻误了病情。

     冯紫英专门举荐来的先生张友士,几乎动用了贾珍的名帖,号称学问渊博、医理极深,能断人的生死。可他来看病,是“张太医论病细穷源”,细穷源不错,分析病情头头是道,可卿的病况也说得准确,连秦氏贴身服侍的婆子都感叹“真正先生说的如神,倒不用我们告诉了”。

     甚至他从脉息能推断秦氏性情,“心性高强聪明不过”,思虑太过,“忧虑伤脾,肝木忒旺,经血所以不能按时而至”,这便是可卿之病的病源。

    

     可其他大夫是“诊病”,而张友士是“论病”,说得痛快,听得明白,可到用药上便含糊起来。

     先说这病已经耽误,是“应有此灾”,既然是命数如此,日后若是药石无力,那也无法,非人力可违。

     又说“这病尚有三分治得”,十分之三,已经希望渺茫了。还要“若是夜里睡得着觉,那时又添了二分拿手了”,秦氏的性子,是“不拘听见个什么话儿,都要度量个三日五夜才罢”,况病中多思,秦氏又岂能安枕?因此这二分拿手也虚。

     重病者不敢开猛药,只好开了个益气养荣补脾和肝汤,都是些温和的药,不过是敷衍罢了。论起生死,只好往“医缘”上推。这话说得巧妙,贾蓉便不往下问了。

    

     秦氏看病难,看病也疑窦丛生。贾府里看病,除了老太太开了金口不叫放下帘子,其他女子,上至尤二姐,下到晴雯,谁不是遮挡的严严实实的才叫大夫瞧。就是染了凤仙花痕迹的手指甲叫人瞧见了,也要老婆子用手帕盖上。

     胡庸医虽是庸医,他想看看病人脸色如何,还要先说明了征得同意,才得见二姐面色。惟有可卿,想来病中花容减损,可大夫来看时,还要一天三四遍的换衣裳。

     太医们吞吞吐吐听人口气说话,开些不痛不痒的方子,难道这会子又不怕宁府也会有“打发人拆了太医院大堂”的威胁?不敢说的,也未必只是病情。秦氏之病,大家都心知肚明。几个太医诊得殷勤却不敢说个明白,张友士说得痛快却只用个平常方子来搪塞,贾蓉和张友士对话后就已了然。

     日子一天天过去,宝玉见了可卿,心痛如万箭攒心,眼泪不知不觉流下来;凤姐看了秦氏那脸上身上的肉都瘦干了;尤氏也暗地里预备下丧礼要用的东西。

     没有写贾珍是否知道,可他一开始就说张友士能断人的生死,想来心里也有几分明白。而最通透的,是秦氏自己。这不是病中多思,她让自己得了这一场病,把所有的故事掩埋在这一场病里,思虑太过,药石罔医,一病死了,一切就结束了。

    

     秦氏的看病难,是因为她的病在心里。地位上,她是贾母重孙媳中第一人,经过各方面综合素质的加权,这个“第一人”的地位还要加上“得意”两个字。对长辈孝顺,对平辈和睦亲密,对小辈慈爱,满府里仆从老小都感念她怜贫惜贱、慈老爱幼之恩。

     所有人都称赞她好,这本身就值得怀疑——太不真实。温柔妥帖,这是她的名片,为了这张名片,她付出了多少呢?“不拘听见个什么话儿,都要度量个三日五夜才罢”——由不得她不思啊。

    

     更不用说“宿孽总因情”背后的故事。擅风情,秉月貌,情已相逢,却不该发生,便成了淫。秦氏的情事,我不愿细究了,可情花的种子,既然扎根在她心里,丛生蔓延疯长,她久已思虑太过的心,负荷不起。

     于是就此一病。中秋时节还好好的(当然,即使已经觉出不好,秦氏也会硬撑着陪老太太太太们玩到半夜),二十后就一日比一日觉懒。冬至过了,人已将死。真正死时,云板连叩四下,秦氏死了,情也死了,关于这场病的疑窦死了。只有众人的疑心,在凤姐的雷厉风行里渐渐粉碎成灰,随风飘走,成为无人过问的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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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在读书目:《呼兰河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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