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朝究竟活了多少年｜真问真答
2017/12/21 22:23:46陶禹廷 大象公会
「元朝只存在了 98 年」似乎已经是广为人知的历史常识。尤其在 80 后、90 后耳熟能详的 2005 年版《中国古代史》教科书中，编者明确把元朝的灭亡时间确定在元大都陷落的 1368 年。因此，建立于 1271 年的元朝自然仅有 98 年的寿命：
2005 年版《中国古代史》第五章第六节「元朝的建立和统一多民族国家的发展」末尾的选修内容
2005 年版《中国古代史》末尾的附录二：「中国古代朝代表」
然而，高中教科书把丢失首都当成朝代更替的标准实在有失严谨。因为在明军攻陷元大都之前，作为法统象征的元朝宫廷早已北迁(史学界习惯上称其为「北元」)，并未被明朝消灭。
北元的存在导致当时的中国实际上存在两个政权，所以元朝的灭亡时间自然不能算在 1368 年。
除历史教科书观点外，另一种较为流行的说法则把元朝的灭亡时间定在了 1402 年(明建文四年)。
因为按照《明史·鞑靼传》的记载，北元权臣鬼力赤(蒙古名「布里牙特·乌格齐」)曾于 1402 年篡夺了元朝第二十位大汗坤帖木儿的汗位，废弃了「大元」国号，所以元朝的灭亡时间应该定在 1402 年。
元朝第二十位皇帝孛儿只斤·坤帖木儿
「1402 年说」以《明史》为主要依据，在民间流传很广，许多文史刊物都采用了这个说法。可遗憾的是，「1402 年说」存在严重的史实错漏。
从逻辑上讲，像「废除大元国号」这样重要的礼制变革，直接影响到北元对汉族地区的统治合法性，明蒙双方不可能对此熟视无睹。
但实际情况却是，在鬼力赤同时期的明蒙史料中，双方都没有提及「鬼力赤废除大元国号」一事。关于「鬼力赤废除大元国号」的最早记载，仅能追溯到明代中后期(嘉靖年间)的明朝史学家王世贞。
鬼力赤
而且，与「1402 年说」相反，明代的蒙古大汗一直习惯把「元」或「大元」放在「可汗」之前，用以体现自己作为元朝继承者的正统身份。这一点不仅在蒙古史料中多有反映，甚至在明朝方面也有记载。
例如，据《明实录》所载，蒙古太师也先在 1453 年篡位称汗时，给自己起的尊号就叫「大元天圣大可汗」——虽然也先并非黄金家族的一员。
又如，据《明实录》所载，1488 年，蒙古的达延汗在给明孝宗写信时也自称为「大元大可汗」。
也就是说，「鬼力赤废除大元国号」多半是明人杜撰的产物。
不过，明朝文人之所以会编出这样的故事，倒也不是单纯地凭空捏造。
1388 年，明朝大将蓝玉率军奇袭漠北，在捕鱼儿海大败元军。这一战不但击破了北元主力，还几乎生擒了北元宫廷的所有官员。
捕鱼儿海(即今天的贝尔湖)的位置
元廷在北上过程中本来携带了大量汉族官员，宫中的一切汉式礼仪全靠这帮人维持。经此一役，汉官集体被俘，元朝皇帝身边只剩下一群连汉语都不会讲的蒙古酋长。
没了精通儒学的汉官辅佐，北元的后继者也就没法再颁发汉文诏书，更没法制定新的「庙号」「年号」和「谥号」等。所以，自 1388 年第十七位元朝皇帝脱古思帖木儿逝世后，北元就失去了使用汉语文书和汉式尊号的习惯。
虽然北元对这些政治符号的放弃并非出于本意，但该做法对于明廷而言却具有强烈的象征意义。
毕竟，元朝皇帝当初使用汉字诏书和汉式尊号主要是为了宣示对汉地的统治权。停止使用这些符号，很容易被明朝士大夫解读为「蒙古可汗不想再统治汉地」。
这或许可以看作是明人杜撰「鬼力赤废除大元国号」的心理诱因。
那么，元亡的准确时间究竟应定于何时呢？这个问题的最终答案，显然与北元的末代大汗额尔孔果洛额哲有关。
1634 年，拥有「大元大可汗」头衔的林丹巴图尔汗逝世于今青海大草滩，其子额尔孔果洛额哲继承了汗位。额哲虽然实力虚弱，但从法统角度讲，他仍是元朝的正统继承者。
林丹汗
1635 年，清帝皇太极为了加强对蒙古诸部的控制，派兵远征额哲。额哲无力抵抗，只得献出传国玉玺，率部归降清朝。皇太极封额哲为察哈尔亲王，「大元」的正统传人从此成为了清廷的封臣，「大元大可汗」的头衔自然也被剥夺。
换言之，到额尔孔果洛额哲投降清朝为止，「大元」国号才算正式被取消。从 1271 年元世祖忽必烈建立元朝，到 1635 年元朝末代可汗投降，大元朝的正确寿命应该是 364 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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