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证前，我们签了婚前协议｜故事FM
2019/4/15 22:01:16 大象公会
可能很多人都同意，亲密关系是婚姻的核心，但很少有人在步入婚姻的时候去思考，婚姻到底是什么？哪些婚姻制度对我们是保护，哪些是伤害？如何避免我们的亲密关系被婚姻制度反噬？
今天故事的两位主人公雅君和小王尝试制定婚前协议，在这个过程中去探索答案。
雅君，30 岁，自媒体人，有自己的公众号「雅君的好用分享」。之前的工作是传统媒体记者，更早之前，是一名法律专业的学生。
小王，33 岁，是一名建筑设计师。
2014 年七夕节前夕，他们俩通过一个交友 App 认识了对方。
故事FM ? 第 204 期
/讲述者/ 雅君、小王 /主播/ @寇爱哲
/制作人/ @寇爱哲
/声音设计/ @故事FM彭寒
/BGM List/
01. StoryFM Main Theme (Air Waltz) - 彭寒(片头曲)
02. Love Shotgun - V·A(交友 APP)
03. 三叶，盆的变奏 - 彭寒(好像有戏)
04. Your Purpose - Fat Jon(关于强奸的真相)
05. Hi, I'm Your Mom - 彭寒(承诺)
06. 三叶，盆的变奏 - 彭寒(婚前协议)
/更多收听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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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 音乐 / 豆瓣播客 / 懒人听书
—下面是本期故事的文字版—
请配合上方音频食用
1. 成为男女朋友试试
雅君：当时在 App 上报名了一个活动，可以从三个男生的照片里选一个，其中一个就是他。
小王：活动内容很简单，就是给我们活动经费，想去干什么都可以。没记错的话，我们一起吃了个饭，看了场电影，简单地聊了聊。第一次见她，她穿了个浅色的纱质裙子，看起来挺青涩的。
雅君：我对他的第一印象是蛮清秀的，给我的感觉很像「春天」。但他的身高实际上并不是资料上写的那样，我希望男朋友不要低于 1 米 75 ，而他差个两三厘米。后来他说，很多女生都会把 1 米 75 作为一条线，但这样会把很多挺好的男孩子给隔绝掉。
小王：她是记者，经常会做一些有意思的选题，我从她的朋友圈里看她的动态，比如最近写了什么东西，做了什么公益活动，就觉得这姑娘挺有意思的。有一回我们去红砖美术馆看完展览打车回家的时候，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我心想，好像有戏。
后来约她去西单看电影的那天，我大胆地牵了一下她的手，她没有反抗。坐地铁回家之前，我就跟她说了我的想法。
雅君：他说「做我女朋友」，我愣了一下，没有立刻答应。我觉得大家在一起挺开心的，也没说一定要成为男女朋友，「男女朋友」这四个字听起来就给我了一点压力。
小王：和我预期不太一样，通过相亲软件出来相亲，但她最后期望的却不是一个大家通过相亲预期想要达到的结果。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或者不是那个对的人？
雅君：我本来想极速逃走，但最后还是一起坐在马路牙子上聊了一下。
小王：她说这段时间相处觉得挺好的，可以试一试。那我们就试一试了。
2. 叩响亲密关系的门
雅君：小时候我对亲密关系的想象可能跟大多数人一样——一生一世一双人，择一城到白首。变化发生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在一次社会实践活动中我认识了一个大我十几岁的姐姐，她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但她过得特别精彩，比如说她在 40 岁的时候从航天国企单位内退，追随着兴趣去旅行和学习烹饪，拿了一些在我看来很神奇的证。
我问她，「为什么你的生活到了这个年纪还可以这么丰富？」
她说，「因为我没有结婚。」
我心里暗想，这跟结不结婚有什么关系吗？直到我毕业后做了记者，认识了各种生活方式和主流不太一样的人，很受鼓舞。人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生活，没有伤害别人，也活出了自己生命的强度。
两年前林奕含事件爆发出来之后，我写过一篇这个事件告诉我们的关于强奸的六个真相的文章，然后有一个妹子留言跟我说，「我被人强奸，强奸我的人是我的先生。」这个事情给我很大的冲击，很长一段时间我一想到婚姻，想到的不是婚礼之类的浪漫的事，我会想到外部规范，想到民事法律关系，会想到在过去的婚姻里女性就是一个「财产」。
小王：我看她写的文章的时候其实就意识到了。在确定关系之前，我们做了很多沟通，她很明确地跟我说过不想要小孩，对婚姻也没有很憧憬的态度。
第一次跟她求婚是在今年过年前，我提前在网上买了对戒，把家里简单布置了一下。求完婚以后，她没有立刻同意，蜡烛都没熄灭，我们就坐在那里聊。
雅君：我问小王为什么要结婚，他觉得是名分，也觉得结婚仪式很开心，听起来很少女很可爱对吧。我觉得他正处在我曾经的一个阶段，不太有安全感，就想要结婚。也许等小王过了这个阶段，他可能也不需要婚姻来给他安全感，他同意我的看法。
我就说好，既然你需要的是这个身份，要不我们去国外领个证。我知道在华盛顿州是要经过两道程序之后才能产生法律效力，我们去做第一道程序，让你有结婚的仪式感，但我们不去做第二步的话就暂时不会真正进入到制度规范里。
小王：我为什么想跟她结婚？嗯，可能是渴望一种心理上的认同，我觉得这种认同会给我带来一些安全感。她跟我说过，以前的男朋友跟她提结婚的时候，她吓得把手里的杯子都摔掉在地上，甚至睡不着觉，会非常焦虑。
雅君：我觉得如果我们要长期相处下去，肯定希望双方的需求是可以得到满足的。我就回想，假设自己在想结婚的那个阶段被恋人回绝的话，会不会难过？会不会觉得他不够爱我？所以我能理解小王的需求，他需要安全感。摆在我面前的，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和一个理念，这两者之间我更想要去照顾一个人的感受。
3. 签我们的协议
雅君：又隔了一段时间，我看了《承诺》，一个叫伊丽莎白·吉尔伯特的女作家写的书，那本书里提到了她和她先生签婚前协议的事情。这在很大程度上启发了我，如果两个人不在感情好的时候去聊这个事情，那就只能等以后爱情消失，在法庭上由陌生人去判断你们之间的事了。我跟小王说，我觉得我们可以签个婚前协议，他说好。
小王：开始会觉得有一点突然，但想一想我们也不是富豪家庭，没有什么财产可以分割，无非是一些面临生活重大选择的问题。
雅君：当时还蛮开心的，因为在关系中，我会希望我的伴侣跟我的价值观或者说处理事情的方式更接近一点。我们还一起做过有关政治倾向的测试，结果很不一样。
小王：对，她更偏向自由主义，我更偏向保守主义；她更偏向个人，我更偏向集体。但我们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也对彼此产生了一些影响。比如在我的影响下，她会花更多时间和精力去关注她的父母；在她的影响下，我离开了之前供职的国企，现在在独立做一些项目，她让我看到了更多个体生活的可能性。
雅君：所以在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他比我想象得更开放，我之前的担心其实并不存在。
财产、吵架
雅君：去年 8 月，我们一起拟了一个协议大纲，在做家务还有生活开销上很容易就达成了共识，包括死后的财产分配，我们都认同全部留给父母。
小王：其实我们定婚前协议的一个大前提，就是双方都是独立的个体。
雅君：再比如，如果发生争吵，需要有人先道歉，那么后道歉的那一方就需要去做某些事情。
出轨
小王：我们争议比较多的是出轨这一条，我们争议的点在于哪些情况是不属于出轨的。
雅君：我说，如果我们在关系里喜欢上了别人，但并没有发展出浪漫关系，也没有性关系，这不应该算出轨。但小王就说，「可不可以不写这条」，也许他觉得我比较有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笑)
小王：我认为这一条可以是隐藏条款，如果被别人知道的话，我就会觉得没那么有安全感。一开始我很纠结，但现在觉得这是一个不可避免的事情，两个人在一起不一定是最完美的，也就没有什么不能面对的了。
婚姻法二十四条
雅君：婚姻法司法解释(二)，第二十四条里面规定，大意是夫妻双方中有一方向他人借款，债权人可以向夫妻当中的任何一方要钱。80% 以上的婚姻法二十四条的受害人是女性，80% 以上都受过高等教育。
我们的婚前协议规定，如果我们需要向他人借钱，需要告知第三人。丈夫借的钱，我要承担连带责任，但我还钱的话，他要赔偿一倍的钱给我。
小王：我觉得进行婚前协议沟通的这个过程，其实是我们互相理解的过程，我更确信跟这个人结婚顾虑会更少，是更可靠的。
■ 插画 | Lara Odell
4. 关于婚前协议的一点小常识
雅君：我之前对于婚前协议的理解有点偏英美法系，这和中国的法律是会有冲突的。比如说我们可以签，如果离婚了，假设我们有三个孩子，三个孩子都归我。但实际上，在中国是不支持你关于抚养权的规定的。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中国的法律还是有一点家长，他觉得你去规定孩子抚养权归谁，不一定是符合孩子利益的。有可能你们明明写的是，如果我们离婚了，孩子抚养权归妈妈。但是从法官的角度看，我觉得跟爸爸更好，爸爸可能更有经济实力，所以应该判给爸爸，法官不会管你们之间是怎么协议规定的。所以在孩子的抚养权上，你俩之间协定了也没用，法律不会支持你。
除此之外，比如说你在婚前协议里面写，如果我们离婚了，提出离婚的那一方要净身出户。这个也是不行的，因为这违反了离婚自由，这是婚姻法当中的规定。
我在参考婚前协议模板的时候，看到有的人会写，一周性生活不得少于几次。这个法律也压根不关心。
但是没关系，这种民事合同，如果十个条款中有七个条款是法律承认的，还有三个条款在法律看来是无效的。那被承认的七个条款依然有效，不会因为你写了三个无效条款就整个合同都废掉。
5. 亲密关系前进的一步
小王：我们是 2019 年 2 月 19 号那天去领的证，约定下午两三点，差点赶不及，打了辆车，司机当时一看到那个目的地，就知道我们是去领证，他很开心，也开得很快，希望能够早点把我们送到。
雅君：小王当时在车上还拿一个摄像机在录我，问我有什么感受。
小王：领完证从登记处出来，我想给她录一段 Vlog。
雅君：那天阳光特别好，我看着他觉得有一点恍惚，对着他的摄像机，我就开始说。很多人可能觉得婚姻是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才去做的，但对我来说，婚姻就是一个外部规范。我现在结婚了，但是我也不觉得结婚这个决定能够对我的生活产生质的影响，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不会因为结婚就把我变成另外一个人，我们的感情也不会因为结婚就发生变化。真正能够决定我们感情走向的，其实是以后在一起的分分秒秒里所做的决定，我们想要怎么去关心对方，怎么去守护对方，是我们相处的瞬间连成的回忆。
说到一半，听见了哭泣的声音，我发现小王在哭，就停下来过去抱抱他。
小王：我觉得就像两个人一起完成了一件事情，战胜了她对婚姻的恐惧，算是我们亲密关系又往前走了一步。
*你怎么看待婚前协议，你会愿意尝试吗？欢迎在留言里和我们聊一聊。
*本期配图由讲述者提供
部分配图源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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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 | 幸倍 运营 | 刘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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