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行金融市场业务的光荣与梦想 | 深度好文
2017/6/6 金融家

     导语:2016年,商业银行净利润增速为-5.46%,继2015年的-4.08%后,再次录得负增长,净息差为2.22%。

     而十年前的2006年,银行的利润增速是31.6%,净息差超过3%。

    

     从2006年至2016年,从高速增长的净利润到负增长,从3的时代到2。银行在短短十年间经历了“沧海桑田”般的变化。

     中间到底发生了怎样的故事?银行又要如何挽救节节败退的利润增速?

     一、时代已变:银行躺着赚钱的日子不复返

     银行曾有过黄金时代。这个黄金时代从何时开始又从何时结束,各说纷纭,目前没有定论。

     但结束时间也大概就是在2011-2013年这几年间,这段时间银行利差收窄、黄金时代逝去等词开始频繁见诸媒体以及券商报告。而从图表1中,我们也能比较明显看出,2011-2013年这几年是转折点,银行净利润增速开始快速下了一个又一个台阶。

     所以,简单起见,我们就将2001-2011年这十年作为银行发展的旧的黄金时代。

     这个时代里,银行保持着23%的年均复合净利润增长率,净资产回报率也长期稳定在20%左右的水平。相对的,这段时期非金融企业的净资产回报率是10-15%左右。

     两者的差距意味着,你当时如果把钱投到银行去,100块一年能赚20,而投资到实业,也就赚10-15块。可见当时的银行是有多高的赚钱效应。

     究其原因,银行依托的是资产端极其容易的快速扩张,负债端良好的外部环境与政策红利。

     资产端,面对着信贷“盛宴”,银行完全不用愁。

     2001-2011年是中国经济高速发展的时期,也是固定投资的高峰期,年均增速达到24%。企业资本开支热情高涨,融资需求旺盛,相对应的给银行表内带来了广阔的信贷资产。

     银行面对着一群“饥渴”扩张的企业,所需做的是挑选,评估信用风险。或者更简单粗暴地,直接选国企、央企等有政府隐性背书同时又有扩张增加资本开支需求的企业。

    

     负债端,银行稳定吸储,轻松拉存款。

     对于刚刚度过21世纪的中国大多数家庭而言,努力工作赚了钱之后,第一想法是存银行。一来是因为当时国内的社保、养老、医疗等各项福利还没有完善,居民普遍有比较强的预防需求。

     二来,当时中国家庭理财观念尚且薄弱,金融市场发展尚未完善,基金、保险、私人银行等各类面向零售端的理财产品还没有井喷普及。

     所以,在经济高速发展的十年间,人们收入水平快速提升,在满足了基本的消费后,将大部分钱都交给了银行。国民储蓄率在2001-2011年间,从37%最高上涨至51%,存款增速也基本维持在15%以上,最高一度接近30%。

    

     而银行呢?在居民“汹涌的钱浪”袭来时,需要做什么?

     在价格一端,利率管制的政策还在,政府替你管着存款利率的上限,完全不用担心你的竞争对手会用更高的存款利率抢存款,定价问题不用考虑。银行要做的只是扩网点,提高服务态度,锁定居民资源冲规模而已,不会担忧存款端资金稀缺,拉不到钱(更多是考核上的担忧)。

     所以,在经济增长红利与利率管制红利下,银行“吸储放贷”的盈利模式基本没有技术难度,存贷款利差也一直维持在3%以上,银行只要不断冲规模,直接躺在趋势上就能赚钱。

    

     然而,这种模式在金融脱媒化与利率市场化过程中受到了挑战。

     什么叫金融脱媒?简单说是脱离媒介即银行,资金选择直接从供给方到需求方。这种趋势下,银行的负债与资产两端同时受到冲击,毕竟银行赚的就是做媒介的钱。

     负债端,由于福利保障的完善、居民财富的累计增多,理财意愿观念开始逐渐萌发,低利率的存款已经难以满足这一需求。居民拿了钱除了存款储蓄,开始会做新的选择,比如买股票买基金与保险等。

     银行的负债端面临着愈加凶猛的虎狼,储蓄率从高位开始下滑,存款的增速在2010-2011年左右将近下滑了8个百分点,降至12-14%的增速。(图表3)

     在资产端,随着债券市场、股票市场的发展,企业的融资手段更加丰富,除了银行贷款,发债、IPO、定增甚至是过桥的委托贷款、信托贷款,都对银行的传统信贷形成挑战。

    

     银行一时面临着存贷业务被瓜分的困境。

     更糟的是,由于金融脱媒的推进,利率管制下银行的存贷利率由于并未实现市场化定价,市场上开始出现了所谓的“利率多轨”的现象。这好比一个东西,同时有两个价格,一个市场价,一个行政价。这对于金融市场与实体经济而言,都是一个扰动与隐患。

     另一方面,在利率管制时代,由于在负债端有存款利率管制的红利,银行没有足够的成本压力,将信贷资源下沉给中小微企业,大量银行在优质的国企、央企前晃荡,竞相给这香饽饽贷款,作为国民经济细胞的中小微企业被直接忽略了。

     在这两方面的同时压迫推动下,政府的利率市场化进程开始加速。先是在2013年彻底放开了贷款的利率管制,把企业融资利率交由市场决定。而后,2015年又彻底放开了存款利率的管制,名义上完成了利率市场化进程。

    

     但是,放开了利率管制的银行,经营环境反而进一步恶化。金融脱媒随着金融市场的不断完善,还在深化持续,银行仍然需要与外部竞争。而随着利率市场化进程的推进与完成,银行体系内部也开始面临着价格上的竞争。

     在双竞争环境下,银行的存贷利差进一步收窄,利率的增速进一步下滑。过去传统的吸储放贷的业务模式似乎玩不转了,躺着趋势上赚钱的时代过去了。(图表1与图表4)

     银行亟待转变。怎么办?两条路,要么继续坚守存贷业务,要么开拓新的利润增长点予以补充。

     有些银行选择了第一条路,存款端逐渐上浮存款利率加大吸储力度,扩张负债,以收益来取胜。但资产端怎么办?

     彼时的银行,在优质的国企、城投平台面前,已经基本丧失了定价权。

     一来在2013年放开贷款利率管制后,银行之间为继续抢夺优质资源展开了价格竞争;

     二来替代贷款的融资手段也开始丰富。比如在2013年后发债,资质好,评个AAA城投发个3年期,成本大概也就是4%-5%左右,而3年期的贷款基准利率基本在6%以上,将近贵了100BP。

     为此银行只能不断给优惠条件,展开价格上的恶性竞争。在当时一个很普遍的例子是,在面对城投平台时,银行往往会在基准贷款利率上下浮30%甚至更多来留住这部分优质客户。但这样一来,存款成本上涨,贷款的收益却下来了,利差收窄,银行的利润得不到保障。

     于是,开始有一些银行跟随政府的初衷,开始下沉贷款客户的资质,将信贷资源向高风险的中小微企业倾斜,试图获取更高的风险溢价来弥补负债端成本的上行。

     比如最具代表性的民生银行,在2012-2013年便推出了微贷业务,将目标转向风险相对较大的小微企业。

     但不巧的是,这时的国内经济在被打了一针“强心剂”后,后遗症开始显现。

     2008年后,政府推出了4万亿的财政刺激,实体经济短暂地迎来“回光反照”,经济增速在2011年甚至还在10%左右。在行政创造的需求井喷刺激下,钢铁煤炭等重工业企业拼命扩产能,一时赚的盆满钵满。

     但当行政需求逐渐逝去后,过去资本开支形成的产能一时间没法立刻处理,供给开始堆积,商品价格开始大幅下滑,企业的经营状况也开始恶化,但只要生产的损失小于不生产,那这些扩产能的重工业企业便会一直生产,产能出清便会遥遥无期,企业的盈利也在持续恶化。

     这种情况下,为一些中小煤炭、钢铁企业提供贷款支持的银行开始出现坏账、以贷还贷等情况。更糟的是,在经济整体不景气的情况下,处于更底层、产业链终端的小微企业盈利状况更加令人担忧。

     毕竟在经济不景气时,实体不赚钱,人们的收入水平下滑,有些企业甚至开始裁员,社会整体的需求都会下来,不管是工业品还是日用品企业都难逃一劫。

     这时候下沉资质的银行就不走运了。有些风控做的好,有完善体系的在这波浪潮中,还能踉跄地站住脚跟。但更多规模小、实力弱的银行可能根本就没有相应完善的风控体系,他们发出去的贷款很多收不回来,不良贷款余额与比例开始上涨,产生了大量的坏账,占用了大量的风险资本,对后期整体的业务开展都形成了不小的桎梏。

    

     所以,下沉信用资质这条路,现在来看是有着比较悲惨的结局,对于很多银行来说是条行不通的不归路。

     但是,面对着同样的挑战,有些银行则另辟蹊径,并没有死磕存贷业务,而是转向了金融市场业务。

     这里最为典型是兴业银行,作为“同业之王”,在发展之初就将金融市场业务置于相当重要的战略地位。在2011年前,兴业与银行业整体有着较为相似的利润增速,相差不到3%。

     但当2011年后风暴袭来,传统业务玩不转时,虽也受到影响,利润增速也处于下行的趋势中,但深耕于金融市场业务的兴业很好地利用同业、债券投资等业务利润予以对冲,与整体银行业利润增速的差距拉大到10%以上。

     如此“抗击打”的模式引来了很多银行的效仿,开始将其置于更为重要的战略地位,试图在金融市场业务上发力。

    

     二、逐利的资本:银行金融市场业务的江湖

     资本是逐利的,各大银行金融市场部门都是每家银行内部创新的领跑者和起步家。纵观金融市场业务发展的历史,每次政策转向和监管加强升级,金融市场业务都会另辟蹊径,各大银行都会打造出扬长避短的独门秘器。

     (一)何为金融市场业务?

     狭义上,很多人将金融市场业务简单理解为同业业务,包括同业拆借、买入返售等。但实际上,金融市场业务的范围要比同业广的多。

     比如说银行拿了钱去投债券,这是存贷业务?并不是,债券市场是金融市场的一种,银行将资金投向其中,算入存贷业务并不合理。

     从本质上要判断是否属于金融市场业务,应当看它业务展开时,是否与金融市场紧密相连,依赖于金融市场。

     按照这个标准,除却传统的金融同业业务外,代客理财、债券投资与承销、外汇交易以及最近两年新近兴起的委外业务等这些都应该算入银行的金融市场业务当中。

     现实中,很多银行的金融市场部门设置也很多会把这些业务囊括其中。比如上述所说的“同业之王”兴业银行,在金融市场部门设置上,就分设了同业业务部、资产管理部、资金营运中心等分支。

     (二)监管博弈下,银行金融市场业务的演变与众生相

     一切都要从2009年开始说起。

     这一年,为度过2008年金融危机的深冲击,政府推出了一揽子的财政刺激计划,放开了房地产市场限购限贷的限制,同时辅之以“宽货币+宽信贷”的货币政策组合,试图以“基建+房地产”来提振国内经济。

     但搞基建与房地产投资要钱,要资金。房地产还好办,开发商在当时尚且能获得贷款支持,但政府要搞基建,按照法律规定又不能举债,光靠财政预算要支撑起“四万亿”的投资额,太过困难。

     于是,以城投公司为名义的地方政府融资平台开始批量上线,用土地储备或财政资金注资,以此来作为获得基建投资项目贷款与债券融资的“壳”。

     但由于没有足够的监管限制,在“四万亿”的财政刺激计划与“GDP锦标赛”考核的双重动力下,这种模式快速扩张,地方政府的债务规模膨胀,引发了监管层的担忧。加之当时通胀开始出现过热,房价持续上涨,资产泡沫问题引起关注。

     所以,很快2010-2011年,银监会就下发文件限制银行向房地产与城投平台贷款的额度。

     不过,房地产与基建项目的建设和银行一样,都是长周期的。比如说建一条高速路或房子,回本可能需要5-7年的时间,但贷款一般都是3年期或更短的期限。现在监管突然限制了银行的贷款,但投资的项目仍然需要资金补进来,融资需求仍然存在。

     所以,在2009-2014年,银行面对的一个大背景是:国内最后一波融资需求热潮,尽管这波浪在不断地衰退。

     怎么办?要怎么吃下这块大蛋糕?

     我们来数数银行可以支配的资金。表内主要是存款、自营资金,直接以信贷投向面临着资本充足率、信贷额度以及后期的信贷投向等限制,要吞下扩规模还需想办法;表外有银行理财资金,当时对于它的监管主要是销售营销等方面的监管,投资端并未有过多限制,似乎可行。

     所以,在一开始,银行瞄准的是表外,将原本属于表内的资产,转移对接给表外理财资金,并由此展开了银行金融市场业务的逐利江湖。

     1.理财篇

     银行代客理财是一种资产管理业务,其投向主要是债券、货币基金、存款、非标等资产,是金融市场业务的一类。考虑到其他项发展比较平稳,所受监管较少。因故我们将重心放在它与非标的“恩怨情仇”上。

    

     在2009-2014年这段时期刚开始时,银行理财资金是借着信托通道,直接发放信托贷款,成功实现了对信贷额度、资本充足率、存贷比等各项的监管指标的套利。相对应的,在资产端的高利诱导下,银行理财开始疯狂扩张负债端,迎来了发展的高峰期。

     但很快监管层意识到,这种模式不对劲,原有对信贷的监管体系变得形同虚设,对于自身经济调控措施会造成很大的干扰,影响政策实施效果,同时也加大了金融系统的风险。

     2010年8月,银监会出手,下发了《关于规范银信理财合作业务有关事项的通知》(银监发[2010]72号),严控银信合作的规模,要求资产回表。

     银信合作实行总量管理,要求信托公司融资类业务(涵盖信托贷款、信贷资产受让等)余额占银信理财合作业务余额的比例不得高于 30%,并要求银行将已经通过银信合作出表的表外资产在两年转入表内。

     这样一来,银行理财借信托通道来放信托贷款扩规模,逃避监管的模式没了出路,也没了意义。

     但逐利的资本不会停歇。在监管条例出来后,银行与信托合作又找到了新的方法:利用信托受益权转让的方式展开。

     所谓信托受益权,简单理解是一种收益权,也就是拥有分享信托计划投资所得收益的权利。

     在这种模式下,银行可以引入一个第三方,即“过桥方”来担当通道。先由待融资企业A与信托机构联合设立一个信托计划,然后“过桥方”出资购买这项计划,获得了信托计划的收益权,之后,过桥方将这项收益权转让给银行,由银行真正出资。

    

     由于银行没有直接与信托机构展开投融资业务的合作,没有直接发放信托贷款或进行信托资产的转让,而只是一种收益权的转让,所以并不违背监管要求。

     如果银行出资是非保本理财,那直接计入表外,不占用表内信贷额度,不计提风险资本,如果是保本理财,那作为同业资产,计提的风险权重也就20%或者25%。

     更有利的是,这段时期证监会还适当地放松了监管。

     2012 年 10 月,证监会出台《证券公司定向资产管理业务实施细则》,鼓励券商进行资产管理业务的创新,券商定向资管成为新通道;11 月开始实施的《基金管理公司特定客户资产管理业务试点办法》,允许基金通过设立子公司的方式发行专项资产管理计划。

     这意味着银行可用通道增多了,就如同放水,多给了两条管子。更重要的是,当时银监会主要的监管集中在了银信合作中,券商资管与基金这种新东西尚未游离在监管外。于是银行开始大规模借用券商资管与基金子公司作为通道。

     借着监管的东风与自身的智慧,银行理财投资非标的规模开始大幅上涨。

     但是,银行理财资金过多投资非标资产,会使期限错配加剧,风险加大。负债端银行理财是在不断地滚动续接,一期产品基本在1年以内,但非标的投资期限普遍在3-5年,而且没有流动性。一旦理财续接出现问题,那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引致一系列的恶果。

     所以,2013年3月,监管层出手,下发8号文,控制了理财投向非标资产的规模,严格规范了理财的运营管理。

    

     这样便从源头上掐死了理财资金的投向。无奈之下,大量的理财资金只能转去债券市场,配置收益率相对偏低的信用债与城投债。从这又重新开始了新一段的故事,此时不表,下文再续。

     2.同业篇

     在2011-2012年,利用受益权转让这一模式在表外得到广泛使用后,银行也开始利用表内资金来做非标的投资。其主要原理是利用表内的买入返售项进行各类资管计划受益权的转让,将贷款转为同业类型资产,降低资本计提。

     比如说以信托为例,假设银行C想要给企业融资。那么它可以先让一个银行A出资通过信托公司发一笔信托贷款,然后再引入一个过桥企业,让A银行将信托受益权转让给银行B,担当过桥银行。最后再由银行B再将信托受益权转让给银行C,由银行C真实出资。

    

     而银行C在会计处理时,所收到的是一笔同业资产,一般会将其计入买入返售项,计提风险资本为20%或25%,从而达到了腾挪信贷额度与资本金的作用。

     借助这样一个模式,上市银行同业资产尤其是买入返售项开始以超过30%的速度增长,从2009年的4.5万亿上涨至2014年一季度的12.09万亿,买入返售项占总资产的比例也从4.1%上涨至6.1%。

    

     但是,同业与非标的结合让监管层再次意识到潜在的巨大风险。因为在利用非标进行买入返售过程中,同业链条被拉长,以短期限的同业与长期限缺乏流动性的非标资产对接,再加上上游同样短期限的理财,整体的杠杆与期限错配被过度拉长延伸。

     一旦资金开始收紧或出现外部大的冲击,短端续不上,国内是否会出现第二个“北岩银行”就未可知了。再者,利用非标形式进行贷款,将资金流向了本来禁止的房地产与城投企业,本身就是对过往监管政策的违规。

     所以,2013年,监管层痛下决心,开始针对非标去杠杆。之后的故事就比较熟悉了,在外汇占款流失、央行有意收水、光大违约等诸多事件叠加的影响下,出现了2013年下半年的“钱荒”与债券市场的暴跌。

     2014年,在金融市场逐步稳定后,监管层随即下发了127号文,要求买入返售项下的资产必须是标准化的具有交易市场的金融资产,直接将利用此项进行同业套利的玩法给扼杀了。

     此后,大量的非标开始转向了应收款项类的科目当中,但与买入返售项具有资本计提优势不同,应收款项类的资本计提权重为100%,与贷款基本无异。再加上2014年后经济越来越不景气,融资需求下来,非标增量也不足,银行利用同业玩非标的高峰到此也就基本结束了。

    

     3.债券投资、投行与委外篇

     随着经济基本面的下行,实体信用风险溢价提升,银行表内面临缺优质资产的困境,转而开始着重在债券市场上布局。

     先是在二级市场上,做债券投资与交易。在贷款风险过高、竞争过于激烈的情况下,持有利率债吃票息,在行情好时再增加交易性金融资产的金额,收一点资本利得做补充。虽说收益较贷款仍有差距,但至少稳健。再考虑坏账、拨备覆盖等隐性成本,加大债券投资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这样的考量下,2012年后银行表内债券投资的比例开始上涨,在2014年后开始狂飙,我们猜测可能是在于2014年后非标做不了释放出了额度,加之2014年后持续的债牛,给了银行参与的动力。

     2014年初到2016年底,上市银行债券投资的占比(交易性金融资产+待出售+持有到期投资)从19%上涨至29%。

    

     2014年以来的债牛不仅捧红了银行的二级债券投资,也给银行的一级债销业务带来了机会。2010-2015年,银行承销信用债的金额从1.15万亿上涨至5.16万亿。相对应地,银行的非利息收入占比也从17%上涨至23%。

    

     而之所以从2014年开始,债券市场迎来了为期两年的牛市,除了基本面与银行表内的配置压力外,还更多地与银行代客理财业务的发展有关。

     还记得“理财篇”中说到理财投非标受限、新增增量不足情况下,一大波资金跑向了债券市场吗?

     一开始时,刚刚经历了2013年暴跌后的债市收益率对理财负债端是足够的,2014年初理财收益率大概是4.5-5.5%,而3YAAA的中票收益率是6.3%,中间存在着80-180BP的利差。最简单的,银行只要发一个理财产品拿到钱,在市场上拿一个债做配置吃票息即可。

     在银行其他类型业务发展艰难的背景下,代客理财成为银行重要的一个发力点,总规模不断扩大,加上前期配非标的存量又逐渐到期,巨额资金涌入债券市场,逐渐使得银行理财的负债端与资产端开始出现倒挂。

    

     这样对银行理财的投资运作提出了更高的要求。对于一些中小银行来说,他们主动管理能力不足,为了满足具有“刚性难降”的负债成本,有必要将理财资金外派委托出去;而对于一些大行而言,面对的是几千亿甚至上万亿的规模,存在人手不够的问题。

     在这样的背景下,委外业务应运而生。其主要模式分为两种,一是以非银机构投顾的形式展开,让其担当投资顾问;二是购买非银机构发出来的资管产品,将资金委托非银机构管理,获取一个固定的收益水平。

     这种委外模式在2015年下半年开始大规模爆发。

     当时由于监管层清查配资、去股市杠杆造成市场暴跌,出于救市目的,央行连续降准,给市场创造了良好的流动性环境,银行可以很轻松地将以低成本来扩张同业负债做大规模。

     而恰好这时的同业存单还处于一个监管真空中,监管层持相对鼓励的态度,不受负债占比三分之一的比例限制,所以成为当时很多中小银行扩张同业负债端的一个重要手段。

    

     在通过同业存单获得资金后,由于前面所说实体不行,风险过高,优质资产缺乏,银行并没有直接将其投资实体资产,而是选择了当时普遍刚兑的金融产品——同业理财,因为两者之间大约存在着大约100BP的一个套利空间。

     所以一拍即合。一边银行有意愿去扩张代客理财业务,另一边同业负债端扩张有了大量买盘。供需兼备,一下子,银行同业理财开始井喷,在2015年单年增长了2.5万亿。接下来才有了前文所说的去做委外等一系列的事。

     这种“同业存单-同业理财-委外”的同业链条在2015年之后也成为大多数中小银行的重要盈利点。

     在相应做会计处理时,银行所发同业存单计入应付债券科目,所买同业理财依据情况可计入同业存放,或依据所提供的的清单,记入持有至到期投资或可交易性金融资产;而如果做了委外,一般是计入应收款项与持有至到期投资中。

    

     反映在银行的资产负债表中,是银行的债券投资科目与应收款项类科目的扩张,而在信贷收支表中,则是债券投资、股权及其他投资科目的快速增长。

    

     但是,这种同业的套利模式蕴含了较大的流动性风险。

     同业存单与同业理财的期限普遍在6M以内,而所购买的委外产品一般都在1-1.5年,存在一个期限错配问题。这意味着当同业理财到期而委外尚未到期时,银行面临再续发的压力,造成银行对于同业的依赖度提高。

     进一步地,如果追溯委外端,在“资产荒”的逻辑下,非银为满足银行要求的基准收益率,在后期拿了比较多的没有流动性的资产,比如PPN、重口味的信用债等。如果把银行-非银看做一个整体,那就相当于负债端是不稳定的同业,资产端是没流动性的资产。

     这与北岩银行几乎是一模一样。

     所以,出于防范金融风险、保护金融安全的考虑,监管的脚步再次跟上。在2016年下半年开始进入了金融去杠杆、严监管的金融周期。

    

     受此影响,曾经繁荣的银行金融市场业务也暂时进入了寒冬期。

     三、敢问路在何方?

     行文至此,我们也就能知道银行利润为何在过去十年节节败退了。不过此时,更具意义的一个问题是:未来怎么办?是回归存贷业务?还是在金融市场业务发力,找到新的利润增长点?

     我们偏向于后者,认为各银行应当在广阔的金融市场业务方向中找到自身的优势,存贷业务已是没落的泥潭,无法再掀起大波浪。

     为何这么说?

     先从存贷业务来看,这是一个靠利差和规模存活的业务。利差取决于存贷款利率,在利率市场化完成后,利差没了保护,负债端吸储要竞争,资产端的贷款要竞争,竞争的结果只能是成本的上扬与资产收益率的下滑,存贷利差收窄。

     在利差收窄的情况下,如果能做大规模,那也可以保证利润,但这种模式过于粗放,经营效率过低。

     而且要做大规模,要扩负债,但存款负债一般具有粘性,扩张速度相当较慢。且在存款市场,竞争焦点单一,在风险几乎为零的情况下,存款利率、便捷性(即网点覆盖率)成为关键。

     对于中小银行而言,存在着地域的限制,只能是给居民让利,给予更高的存款利率来扩规模,但也就意味着利差的进一步收窄。银行处于两难全的地位中。

     所以,即使未来经济有所好转,信用风险有所减弱,优质资产有所增多,由竞争导致的利差也不可避免地要收窄,粗放扩张规模的路子很难继续走下去。

     我们以美国为例来看美国商业银行的对策。

     美国早在1974-1986年便完成了利率市场化改革。在利率市场化改革进程中,美国的商业银行也经历过负债成本上行,利息支出加大,存贷利差收窄的困境。

    

     但在利率市场化进程结束后,美国商业银行没有在存贷业务上死磕,而是积极利用金融市场拓展负债端,同时玩转资产端,利用各类金融创新工具,摆脱单一同质化的存贷业务竞争。

    

     根据可得的数据,在金融危机前的2002-2004年间,无论是大银行还是中小银行,其非利息收入的水平占其营业收入的水平都在攀升,大银行的比例在40%以上,而中小银行则稳定在25-30%之间。

    

     回到国内,看金融市场业务。它占用资本金相对少,融资成本也相对偏低,在资产端的玩法比纯粹的贷款业务要多得多,是创新的前沿阵地。银行完全可以根据自身的特点,寻找自己发展的道路,而不至于陷入存贷业务同质化竞争的泥潭中。

     比如说兴业银行,作为一家在福建发家的银行,兴业早早地将同业市场作为业务开拓的重点,2007年就建立了银银合作平台,为中小银行提供支付结算业务,并借此获得了相对稳定的同业资金。

     同时,兴业还拿到了证券、基金等多项牌照,打造成了一个综合性的金融集团,确立了其在金融市场上的优势地位。此前所说的利用买入返售科目对接非标的玩法最早也是由兴业开创的,可以说兴业在金融市场业务的玩法上走在了前列。

     还有招商银行,作为国内理财业务的先驱,利用其自身的零售业务与投行上的优势,一方面将其打造成了“商行+投行”,另一方面也成为了代客理财领域的一方霸主。

     再比如作为城商行的南京银行,把握住了自身作为一级市场交易商与Shibor市场报价商等优势地位,将其自身打造成了“债券市场特色银行”。(在附录中,我们对这几家银行的金融市场业务的发展有更详细的介绍。)

     这些银行都把握住了自身的特点,有的放矢地在金融市场业务上发力,使其成为了自身的一道亮点。

     我们也用数据做了一个实证检验,以2005-2015年的经营数据为样本,采取SFA方法做了一个银行效率的衡量,这个衡量综合考虑了成本、风险与资产收益率三者,得到了一个综合效率值,值越高表示效率越高。

    

     从图表26中,可以看到近年来大型银行的综合效率普遍较低,并处于一个下降水平。虽然其总量上占优,但从这种综合效率的测度来看,明显地,一些金融市场业务发展较快较好的银行,如南京银行、招商银行、兴业银行综合效率普遍较高。

     当然有人可能会说,现在监管查的这么严,以前套利的各类玩法基本都堵死了,还怎么玩?

     对此,我们并不担心,相信资本的逐利性会带领银行不断地进行金融创新,正如在“买入返售”模式被禁止后,谁也不知道后面还会有一个更加疯狂的“存单-理财-委外”的套利模式出来。

     金融创新与监管从来都是相依相生的。站在现在,你永远都不知道未来金融与经济环境又会出现怎样的变化。

     但可以的一点是,存贷业务只能作为“定海神针”的存在,没有了活力,金融市场业务才是银行开拓发展的重点与未来。

     来源|联讯麒麟堂(macro_liqilin)

     声明:本文仅代表作者个人观点,版权归作者所有;若未能找到作者和原始出处,还望谅解;如有侵权,麻烦联系我们,我们会在确认后第一时间删除。多谢!

    

    

    http://weixin.100md.com
返回 金融家 返回首页 返回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