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犁之恋：旅行的意义
2013/10/16 小林
一名维吾尔人骑马涉水，渡过满是漩涡激流的伊犁河。
伊犁河是条大河，冲下天山，刷出大片的平原和湿地。这里是新疆土地最肥沃，物产最丰盛，气候最宜人的地区。文明悠久灿烂，丝绸之路北线从此出中亚，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治新疆者，必先有伊犁。
伊犁一直是梦想中的旅行目的地。在我的概念中，中国漫长的国境线上，伊犁才算真正意义的边疆。
九月，天津航空公司问我有没有兴趣去伊犁看看，他们开通了乌鲁木齐到伊宁和那拉提的航线，我几乎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其实九月不算伊犁最好的摄影季节，新源的杏花沟四月最梦幻，高山草原六月百花盛放，霍城的薰衣草花海是在七月，西疆最璀璨的秋色则是十月，要看天山雪落白茫茫一片要到十一月。
九月的草原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时间只有短短三天，很可能什么都看不到，为了去伊犁，请假时还被单位领导狠狠批了一顿。然而，我还是坚定地出发了。
伊犁是中国地图上离广州最远的城市，直线距离4000公里，飞机要飞六七个小时。尽管很向往，但在飞机上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为什么我要跑那么远去这个地方？万一风景很一般怎么办？万一回来被单位解雇了，下半生是不是会贫苦终老?
七个小时之后，我下飞机等行李时想出的答案是，如果这次错过了，很有可能毕生都没有机会去伊犁。
风景不重要，重要的是曾经去过。
这个理由，已经很充足了。
飞机飞越天山终年积雪的山麓。
我对伊犁的向往，不在风光，而是小时候读近代史，这个地名曾反复出现。
纪晓岚得罪了皇帝，被发配到伊犁军前效力，结果几年后吃得很肥地回到京城。林则徐禁烟失败，流放伊犁，修渠屯田。左宗棠督抚北疆，一战成名，从沙俄手中收回伊犁地区。解放后，新疆建设兵团的故事，更是伊犁河畔边疆的美丽传说。
几年前暴走过南疆，无论维吾尔族，哈萨克族还是蒙古族，都是充满淳朴与纯真的气息。
很多的隔阂与不解，其实只是源于传闻，没有亲自的到达，永远都会有偏见。
那拉提，号称世界上最美的高山草原，虽然不是草原鲜花盛开的季节，天山南麓色彩斑斓的雪山群峰起伏，阳光穿透云层，滑过哈萨克人的毡包羊群，依然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9月正是草原转场的季节，一群接一群的牛羊马匹，挤满了公路，从山里的夏季草场，迁徙数百里到山下的过冬村庄。客车司机早已习惯，停车耐心等着它们拥挤地过马路。牛羊们每年辛苦转场跋涉两次，足够的运动量保证绝无三高，肉质肥美鲜嫩无比。
哈萨克族少年阿合觉力，听爸爸的话，在河边为游客提供骑马服务，我送他一条德芙巧克力，他迫不及待剥开吃了起来，然后很幸福地主动开始表演马上特技。
伊犁之恋：旅行的意义雪山下的伊犁河谷草原，生长着著名的西域天马，这里的伊犁马骏美彪悍，以耐力强速度快而闻名天下，自古以来都是最上乘的军马。
深秋将至，牛羊下山。
不久之后，寒冬降临，山上山下，将会是茫茫一片无边无际的洁白冰雪世界。
伊犁河大桥的落日，一位维吾尔族青年背着吉他，坐在桥上发呆。
没有跟他搭话，他也没有搭理我。
在陌生的城市遇见陌生的人，没有兴趣知道对方的故事，我们擦身而过，然而似乎也没什么需要交流的。
落日金黄的余晖里，我们就这样默默地相处了数分钟，然后他就走了。
这张照片，是此行伊犁我自己最喜欢的一张。
伊犁这个名字本身就很浪漫，一望无际的薰衣草花田更是浪漫。
薰衣草在九月开起了第二季，不算旺盛，然而香气还是熏人欲晕。
伊宁机场特地为我们开放了跑道，那里种着大片大片的薰衣草，功能是薰衣草可以驱虫，没虫鸟也不来了，以保证飞机安全。
工作人员跟在后面跑，大叫：小心飞机啊~~~
这里机场还有两个职位，工作是每天专门用枪打草原上飞过的鹰，这个职业听起来不错呢。。。
伊犁大桥上走过的维族女孩，伊犁是个盛产西域美女的地方。
这里与北京的时差3小时，晚上九点天黑。
如果是晴天，每个傍晚的夕阳都是壮丽辉煌无比。
所以去伊犁的话，别太急着吃晚饭，晚上八九点时，风景才是最好的。
草原上的牧民，热情地与我们打起的招呼。
由于距离太远，我们互相大喊，却彼此只听到了风声掠过。
旅程中这样的擦肩而过，也会成为难忘的美好细节，有时只需要一声招呼，一个微笑。
所以如果你在别人的旅程里，多给他一个微笑吧。
边疆的人们，淳朴爽朗纯真。
据说如果到了草原的深处，随便找一个毡包做客，他们会为你杀一头羊，而他们平时的肉食不过是奶酪和马奶而已。
当然，旅游区例外。
那拉提的初秋，色彩明丽，桦树初黄。
当然，旅行中不是每天都会碰到好天气。
由于时间有限，这趟旅程都是晚上十一点吃完晚饭(时差问题)，早上五点爬起来去山上等日出。一连两个早上，摸黑爬上山坡，翻过牧场一道道的栏杆，踩了几脚马粪。然后，下雨了。
山顶上一棵树都没有，被淋了个湿透，悲催地踩着马粪下山。。。
然而甚好，这就是旅行的意义。
伊宁汉人街，大叔举起孙子自豪地对我说，这是个我们维吾尔族的棒小伙子!
早上总在下雨，幸好还有夕阳。
我在河边对着一片平凡的狗尾巴草出神。
去最远的地方，对着最平凡的东西拍照，会不会很装逼呢？
不会。
因为你看它时的心境完全不一样。
这，也是旅行的意义。
此次与我们同行的天津航空的形象代表空姐小梅，90后，性格爽朗洒脱，酒量惊人，是典型土生土长新疆人性格。
几天相处，最后告别时她对我说：小林老师我以后也做你这样的人，过你这样的生活!
我强忍着逆袭白富美的激动心情，语重心长的教育她说：你以后找男朋友就要找我这样的。。。当然别找我这么老的。。。
旅程中结识的朋友，总是那么的可贵。
旅程中，你能看到对方最好的一面，也能看到最差的一面，越是艰苦的行程，暴露得越快。
是不是志趣相投，是不是无话不谈，常常一两天即可知晓。
这，也是旅行的意义。
塔诺和莫利亚斯兄弟在汉人街开了一档烤鱼和烤鸡店，塔诺说，这个，鲢鱼，好吃，冰水，长大的!
我一边流口水，一边遗憾而去。
好在忍住了，不然相机镜头上都是鱼油和辣椒油，都不知道怎么洗
旅行的意义，在于有很多让你流口水的东西。
刚到伊宁，去逛没有汉人只有少数民族的汉人街，买这里最著名的干果——树上风干的杏子。正好遇到防暴武警演习，见到平生最壮观的街头武警部队，还有装甲车和坦克在马路上开来开去。
然后我准备去神往已久的伊犁河看看，同伴们都觉得太危险，决定回宾馆看电视，于是我自己一个人去了河边。
那晚的夕阳很壮丽。
后来我又一个人去逛清晨的汉人街。
回去的时候，汉人出租车司机说，你胆子真大，一个游客去逛汉人街。
我说，不会啊，他们每个人都很热情，还跟他们聊了好久。
司机说，对，伊宁是新疆最安全的城市。
人们在夕阳里骑马过河。
在这城市，马比猫猫狗狗更常见。
汉人街的羊肉云吞，皮薄馅多，一咬肥油羊汤乱流。忍不住吃完一个又一个。
我在汉人街，觉得如鱼得水。
除了语言略有不通，所有的交往都是很融洽的。
对陌生人恐惧心理的克服，除了真诚待人的品质，还要有洞察内心的江湖本领，我甚至觉得这是一个人文摄影师必须具备的基本素质。
很难，但这也是旅行的意义。
此外，长得憨厚也很重要。。。
其实旅行从来是没有意义的。
这个世界没有能够救赎你的灵魂的地方。
山是山，水是水，河归河，路归路。
意义只在于寻找的本身。
据说，喜欢拍笑容的人，内心阳光明朗。
我自问是个忧伤的人，但是我拍了很多很多的笑脸。
做一个寻找笑容的人，其实也很不错。
伊犁河的最后一点夕阳慢慢隐没。
这趟短短的旅程也即将结束。
然而，我知道伊犁在我心中所占的位置。
总有一些地方一些人，会在你的回忆里成为传奇。
偶然想起，心中便有阳光灿烂。
旅行的意义，不在风景，不在路上，而在心里那点斑驳的美丽和念想。
——2013年秋，小林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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