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年，国人预期寿命长了一倍！王陇德：传染病防控功不可没
2019/9/25 7:58:00生命时报微信 生命时报
开栏的话
今年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经过70年的励精图治，我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其中，医疗卫生状况和国民健康水平取得了长足进步，人均寿命不断增长，健康中国上升为国家战略……
为帮助读者系统了解我国在医学健康方面取得的成就和未来发展目标，《生命时报》推出“新中国成立70周年院士访谈”栏目，以飨读者。
首期，《生命时报》(微信内搜索“LT0385”即可关注)记者采访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华预防医学会名誉会长、原国家卫生部副部长王陇德，听他谈谈新中国成立70周年里，我国医疗卫生事业的发展与变化。
受访专家
王陇德，中国工程院院士、中华预防医学会名誉会长、原国家卫生部副部长
在新中国成立的70年里，我国公共卫生领域取得了非常大的成就，其中最大的就是人均期望寿命从35岁延长到现在的77岁。这主要得益于我国在传染病防控方面付出的努力。
2018年5月，《柳叶刀》公布了195个国家医疗质量和可及性的全球排名，我国从1990年的第110位升到了2016年的第48位，是提升幅度最大的国家；疫苗可预防传染病项更是接近满分。
70年内，大量传染病被消除
传染病的流行，会严重影响国民健康和社会发展。由于我国采取了接种疫苗这一非常重要的公共卫生措施，一些严重威胁健康的传染病，已被逐步消灭或有效控制。
1979年，全球消灭天花证实委员会报告，中国“在小于20岁的人群中未见‘麻脸’”，天花成为新中国成立后消灭的首个烈性传染病。
2000年，我国证实消灭了脊髓灰质炎。
2007年，我国成为全球83个丝虫病流行国家和地区中率先消除该病的国家。进入新世纪后，国家免疫规划疫苗接种覆盖麻疹、流脑等传染病，大幅度减少了儿童相关疾病的死亡数与发病数。
自2006年起，我国已连续13年无白喉病例报告。
2017年，我国首次实现本地疟疾感染病例零报告。
管控传染病，找到传染源是关键。在人口密集且流动迅速的当代，这曾是个让人头疼的问题。
2003年3月，北京市SARS发病已有320例，但我们接到的报告只有20多例。这就相当于打仗时不知道敌人在哪儿，怎么打？后来，我们发现信息报告系统太落后了。
那时，基层医生发现一个病例后，要填写纸质报告卡，通过邮局寄到县级防疫站，再由县级防疫站汇总，一个月后统一报到省级防疫站，再报到国家。这个流程太慢太复杂，等国家知道时，疫情可能已发展起来了。
鉴于此，我们用了不到一个月，组建了全国医疗机构传染病和突发公共卫生事件网络直报系统。6个小时，医生的诊断就能传递到国家。当年5月下旬，新发病者都是从已被控制的密切接触者中发现的，传播途径彻底被切断，到6月中旬，就基本没有SARS新发病例了。
此外，中国在防控艾滋病上的探索，还获得了国际认可。本世纪初，艾滋病在我国中部地区流行状况较严重。国家制定了“四免一关怀”政策，关爱艾滋病患者，遏制疾病流行。但由于国际社会提倡，要在自愿的基础上检测艾滋病，这就给政策的落实带来困难。
为此，我们提出新思路：查清疫情，挽救生命。例如，在疫情高发的河南省，对28万有偿供血者进行筛查，两个月共查出2.3万多名艾滋病感染者，是过去10年发现数量的6倍。
最初，国际社会普遍认为，我们的做法侵犯人权，但当他们看到效果后，反而来借鉴我们的措施：2006年，美国疾病预防与控制中心修改艾滋病检测指南，鼓励医疗机构把艾滋病检测作为常规项目；2007年，联合国艾滋病规划署和世界卫生组织发布医务人员对病人主动检测艾滋病指南；在第16届艾滋病大会上，美国前总统克林顿说：“中国认识到了艾滋病流行的严重性，他们开始采取综合措施解决这个问题，中国的行动值得我们尊重。”我们的创新模式取得了很好的效果。这就是中国为国际社会做出并得到认可的贡献。
防控重点转向慢病管理
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我国居民疾病谱发生变化，慢病成为头号健康杀手，其致死人数占总死亡人数的86.6%。与传染病管控相比，我国的慢病管理还有欠缺。上述全球排名中，我国在脑卒中一项的得分仅为31，高血压性心脏病为47分，与发达国家差得很远。
在我离开原卫生部前的两三年，脑卒中就已经是国民第一位死因。国际经验证明，控制好血压可减少发病率。因此，我给当时的卫生部长陈竺院士写了一封信，建议开展脑卒中筛查和干预工程，得到了他的大力支持。
当时，医疗机构很少介入危险因素的筛查和控制。我们历经艰辛，先后动员了全国300多家三甲医院。如今，在危险因素筛查工作上，我们取得了很多进步。比如，部分地区的高血压控制水平提高了一倍以上；急性期的救治，由于及时采取溶栓取栓措施，十年来累计为几十万脑卒中病人降低了风险，甚至恢复了健康。
分级诊疗和健康科普至关重要
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医疗水平有了很大提高，服务网络大面积增长，医疗技术和国际接轨，有些甚至优于国际水平，一些进展被国际认可，如世界卫生组织在发展中国家大力推广中国的赤脚医生制度、基层三级医疗网制度。
但我们也应看到，看病难、看病贵的现状仍未得到有效解决，其客观原因是优质医疗资源缺乏。在现有条件下，怎样让医疗资源投入产出的效果更好？分级诊疗，是国际社会的普遍规律。
第一，要提升基层医务人员水平。如果能在家门口解决疾病问题，谁也不希望长途跋涉到大医院排长队。但现实是，基层医务人员能力不够，留不住病人。建议通过鼓励上级医疗机构的优秀医生到基层带教等政策，提升基层医务人员的水平。
第二，要增加家庭医生数量，把有一定水平的医生留在基层。在英国，50%的医务人员都在基层，家庭医生的待遇与大医院医生基本持平，他们的工作内容就是先诊治预约的病人，再拜访2~3户签约家庭，解决他们的健康问题。签约人群发病率低，家庭医生收入就高，这种激励性考核标准值得我们借鉴。
除了医疗水平，提高百姓健康素养也至关重要。生活方式对寿命的影响占60%，政府有责任广泛宣传教育，帮人们把生活方式调整好，从而预防大部分的慢病。
以脑卒中为例，广泛的宣教能让老百姓认识到，该病的危险因素是高血压、高血脂、高血糖及吸烟等；典型症状有口角歪斜、两个胳膊力量不均衡、口齿不清等；如果出现任何一个症状，应及时就医或拨打120。
但是目前，精准的健康知识传播太缺乏了，这些应该交给国家认可的机构和个人来做。因此，在健康中国行动的124项指标中，有2个关于健康教育和健康促进的约束性指标：建立专家库和医务人员开展健康促进的考核标准，这说明了健康教育的重要性。
另外，我认为，改变知识传播的方式也很重要。建议所有餐饮单位，都在餐桌上摆一个小桌签，提示“高盐高脂饮食会引发高血压、心梗、脑卒中，建议您采取淡口味”。一个小提醒就能让百姓把危险因素和重大疾病联系起来，引起重视。
医疗水平的进步和健康中国的推进，使我国人均期望寿命大幅增长，但人均健康期望寿命和发达国家还有一定距离。以北京市为例，居民人均健康期望寿命与人均期望寿命相差20岁，而发达国家一般仅相差10岁。
慢病年轻化是很严重的问题，需要引起全社会重视。首先，要把健康融入所有政策。各个单位、部门、地方，都得把健康放在首位，要考虑自己工作职责范围内，哪些会影响国民健康，然后去调整工作方向。健康中国计划，就是落实“把健康融入所有政策”的具体体现。
其次，要发挥单位的细胞作用。单位是人们日常活动的主要场所，若它做好健康管理，能有一大批人获益。建议每个单位都设置一个健康联络员，管理职工的健康，比如按时带领员工做工间操、帮食堂减盐减油、安排监督员工体检等。国外经验表明，设置类似岗位后，单位的医疗支出减少，出勤率也高了，对提高劳动生产率有很大作用。
最后，要做自己健康的第一责任人。我40岁时，体重有80公斤，还查出了椎间盘突出，不得不卧床休息。从那之后，我开始合理膳食、坚持锻炼，身体状况才有了很大改善。我们每个人都应主动学习正确的健康知识，并付诸实践，为自己把好健康关。▲
本文由本报记者雷妍采写 本期编辑：徐文婷 刘云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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