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匡:何不满足于表面的美好?
2018/2/11 每日意图

    

    每日意图

    

    

     惊艳

     倪匡

     几乎每一个人,一生之中,都有一次或多次惊艳的经验,一瞥之下,近于窒息,甚至连心跳也有停顿的感觉。自然,那只是极短暂的瞬间,然后,就消失了。

     大多数情形之下,终此一生,再也没有第二次见到的机会。于是,艳影长留心间,那一瞬的形象,清晰无比,如焦点正确的摄影杰作。

     这是由于根本无法做深入了解,根本无法做进一步探索才形成的美好形象。如果有机会做长时间的再接触,十之八九,美感会荡然无存。不但不再美,而且也有可能变得丑恶。

     惊艳一瞥,是一刹那的印象,那全然是心灵上的感受,绝对没有世俗的分析,全然不受其他种种因素的干扰,所以,一刹那的印象,有时可以变成永恒、美好的印象。

     长久并不一定好,短暂并不一定坏,人类不知基于什么原因,一直在追求长久,而不知咏叹短暂,这可能是人类有寻根究底的天性之故。

     根底是丑恶,何不满足于表面的美好?

    

     说梦

     倪匡

     人都有梦。

     痴人说梦,有出典的。一个和尚,人家问他:何姓?他答:姓何。人家又问他:何国人?他答:何国人!

     于是人皆以为他是痴人。其实,这个和尚的话,很有禅机。后世人有做解释者,认为那是以梦幻为事实,而众生愚昧者,往往误认虚幻为真实,不明白一些话的真义,自己去牵强附会——痴人说梦之余,更多的痴人,也被引进了梦境之中。

     人都有梦,痴人有,聪明人有,天纵英明的伟人也有。也人人都想把梦境变成事实——不论这人是笨到极点,还是聪明绝顶,一旦想把梦境变成事实时,所有的人都平等了,都是痴人,因为大家都把希望寄托在一件不可能实现的事上;梦如果可以实现,那就不是梦了。

     在梦中,可以有各种各样的设想,各种各样的创造,完全不必考虑有没有条件,有没有可能。在梦中,人可以无翼而飞,直上九重天,把星摘下来。在梦中,人可以经历了一生的悲欢离合,而醒来的时候,黄粱犹未熟。在现实中行吗?别说飞上天了,从桌子上向下跳,也有可能把腿摔断!

     普通人,无权无势,若是致力想把梦境变成现实,遭殃的还只是他个人;一个有权有势的人,若是忽然努力要把梦境变成事实,必然有大量的人遭殃,遭殃的人数多寡,视乎这个大人物权势的大小,权势愈大的,遭殃的人愈多——这不是痴人说梦,这样的事,历史上屡见不鲜,古已有之,于今尤烈!

     你和我,有时都身不由己,难逃劫数,大人物的梦又一直不醒,真是气数!

     (题图:Théo van Rysselberghe)

     作者简介

     倪匡,著名作家。原籍浙江镇海,1935年出生于上海,1957年到香港。他能写各种类型的小说:科幻、侦探、武侠以及爱情文艺小说。已问世三十多部科幻小说、六十多部侦探小说、近六十部武侠小说,电影剧本更不下百部。

    

     选自 倪匡《生活体验》山东画报出版社/ 20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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