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立忠:创造“中国式”主动脉兄弟连
2015/2/11 医药经济报

    

     饿!这是近3年来每次到北京安贞医院心外科探访最直接的感受。因为,跟着进手术室,不饿到前胸贴后背是不能出来的。可想而知,这些长年累月从一台一台大血管手术里泡出来的医生们,是如何练就铁打的胃和饿不坏、累不坏、急不坏之钢铁之身。

     2009年,这支以孙立忠为核心的影像、介入、外科医生的主动脉医生团队,从北京阜外医院整体入驻北京安贞医院心外科,建立了北京市大血管疾病诊疗研究中心,仅6年时间,这个中心迅速成为全世界最大的主动脉疾病诊疗中心。

     主动脉疾病的凶险,需要影像诊断、介入、外科、麻醉、体外循环、ICU监护团队作战。而每一次手术都是酣畅淋漓的激战,让置身于其中的医生们犹如战友一般。几年来,深深打动我的,是这支队伍骨子里的血性,互扶持,共进退,同荣辱,也正是他们,创造了主动脉疾病诊治的“中国模式”。

    

     ▲以孙立忠(右二)为核心的影像、介入、外科医生的主动脉医生团队,在北京市大血管疾病诊疗研究中心成立的6年时间里,已迅速成为全世界最大的主动脉疾病诊疗中心。

     孙氏“中国模式”

     “没有一种疾病如主动脉瘤那样令外科医师蒙羞。”这是100多年前,一位美国医生的感叹。孙立忠主编的《主动脉外科学》第一章的开头引用了这句话。

     主动脉疾病主要包括主动脉夹层、主动脉瘤和主动脉狭窄,是严重威胁生命的复杂病症。美国女排名将海曼和中国男排国手朱刚都是死于“马方综合征”(先天性中胚层发育不良)所导致的急性主动脉破裂,更早些的爱因斯坦、李四光也因腹主动脉瘤破裂而去世。

     在主动脉疾病方面,中国人与欧美国家不一样,欧美国家以主动脉瘤为主,平均发病年龄是60岁,而我国70%以上的主动脉疾病是主动脉夹层,平均发病年龄为45岁,发病急、病情凶险,A型夹层约有62%~91%的患者在发病1周内死亡。在治疗夹层方面,中国医生能借鉴的经验非常少,只能靠自己去摸索。

     1983年大学毕业分配到阜外医院心外科的孙立忠,1991年开始接手大血管手术。1994年,年仅34岁的他,正式成为大血管临床负责人。30年来,一直与孙立忠并肩作战的大学同学、影像介入专家黄连军教授说,以前影像科诊断出来的主动脉疾病患者基本都没能抢救成功,在孙立忠正式接手大血管专业之后,慢慢地,一个个病人经手术后活着回来了。

     一头扎进大血管手术的10年后,孙立忠开创了“主动脉弓替换加支架象鼻手术”,也就是闻名遐迩的“孙氏手术”。这一技术,让中国的主动脉外科在世界心外科领域里异军突起,改变了中国医生一直跟着外国医生学做手术的局面,越来越多的外国医生来中国学习“孙氏手术”,甚至被国外同行定义为:未来有望成为治疗A型主动脉夹层手术的“金标准”。

    

     ▲大规模的团队管理方式,以及疾病诊断分型体系和“孙氏手术”,形成了主动脉领域的“中国模式”。图为外国医生在认真观摩孙立忠主任(左二)的大血管手术。

     孙立忠的主动脉团队在医院里是一个多学科团队,影像、外科、介入、麻醉、体外循环、ICU监护室几个科的医生都因为主动脉手术而紧密相连,自成立了北京市大血管疾病诊疗研究中心,在长年的临床工作中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诊疗流程:在影像和外科医生共同对患者作出诊断后,根据病情作出最适合的治疗方案,保守治疗、介入或外科手术,在一个流程里协作互补而不是互相抢资源。如此大规模的团队管理方式,以及疾病诊断分型体系和“孙氏手术”,形成了主动脉领域的“中国模式”。

     “兄弟连”披上战袍

     在这样良性的临床工作模式下,这里迅速成为了全世界最大的主动脉疾病诊疗中心,无论是主动脉疾病的外科手术例数还是腔内介入例数,均达到世界同类单中心第一。身披主动脉战衣的“兄弟连”大血管手术,被称为“苦战、夜战、死战、血战”,与这个疾病天然贴着生死标签一样,在腥风血雨的手术中战斗过来的伙伴,骨子里透着生死与共的血性。

     “你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在一个普通的餐厅包间里,孙立忠毅然作出了决定,离开工作了26年的阜外医院,去安贞医院重新开创大血管的天地,黄连军、朱俊明、刘永民,以及孙立忠的开门弟子郑军,决定和他共同进退。

     黄连军教授是孙立忠的大学同学,两人同一年分配到阜外医院,相互见证了结婚生子的人生历程,又一起搞主动脉专业,现在,黄连军是安贞医院介入诊疗科主任。他选择的是放射专业,是中国最早进行心血管影像诊断和介入治疗的医生之一,也是我国做主动脉影像和介入治疗病例最多的医生,尤其是主动脉夹层的腔内介入治疗数量,世界排行第一。在主动脉团队里,影像介入与外科手术专业互补,占有极其重要的位置。

     朱俊明教授是安贞心外7科(5A病房)的主任,是主动脉团队的一名“战士”,他有一双天生就是外科医生的手,修长灵巧。他的工作除了做手术救人还是做手术救人;他的生活,除了在手术室,就是从机场去手术室的路上。这个开起玩笑来满口湘音式幽默的医生,哪怕是在学术会上做主持人,也时不时要幽上一默:“台下坐的都是平时在一起穿着手术服摸爬滚打的兄弟,不能让人觉得我老朱穿上西装就变了一个人。”

     刘永民是心外一科的主任。有一年春节前聚餐,大家说好:今天谁也不许讲手术、谈工作。而从机场风尘仆仆地赶来的刘永民,一坐下就开始兴致勃勃地讲起刚刚在外地做完的手术,马上把全桌的兄弟们带进“沟”里,等大家反应过来后只能罚酒惩戒,如此反复几次——这些医生怎么也绕不开工作和手术了。

     郑军是心外一科的副主任,是孙立忠的第一个研究生,也这个核心团队里最年轻的一位专家,他不仅撑起学科的科研,还是医疗组长。他曾经对笔者说:主动脉专业是心血管医生的一件战衣,披上了就要去战斗。有一天半夜了,他下了手术,即连发几条微博:幸福是什么,就是12个小时的手术,1米长的切口,竟然止住了血、完成了手术;幸福是什么,就是用掉了北京市最后一个血小板,弹尽粮绝,竟然出血好转了;幸福是什么,就是经历了12个小时的手术,患者活着;幸福是什么,就是12个小时的手术后,有同事给你准备好了冰啤酒和烤鸡翅。

     资源不足的挫败感

     元旦假期,昆明有3个病人等着朱俊明去手术,但他最终只救成功一人,另两人没等到手术,主动脉就破了。这是主动脉医生在时间面前避不过去的挫败感——不是救不了,而是来不及。来不及的原因,除了主动脉疾病本身急、重,很多患者撑不到医院、撑不到手术就死亡之外,还因为能做主动脉手术的医生太少太少了。

     北京市大血管疾病诊疗研究中心下设2个病区(安贞医院心外5病区和5A病区),目前包括床位90张,医师37人,博士生导师4人,硕士生导师6人,正高职称8人,副高职称10人,全部具有硕士以上学位,其中博士或在读博士占了80%。护理人员43人,是我国手术种类最全,手术复杂程度最高,主动脉手术例数最多,能够独立完成主动脉手术医务人员最多的主动脉疾病诊疗中心,这个中心的大血管专业医生几乎占了全国的一半。

     尽管孙立忠每年除了在安贞医院定期举办培训班外,他和他的几员大将也常常飞到全国各地,手把手地教当地医生做手术,几乎全国的大血管医生都曾接受过孙立忠的培训。但大血管医生还是缺口极大,一方面,因为医生成长时间较长。大血管医生是以心外科为基础,只有熟练心外科的手术以后才能做大血管的手术。另一方面,“这个工作,很多人不愿意做,主动脉手术不出数,别的心血管外科手术一天能做三四台,而主动脉手术一天只能做一两台,无论从经济效益还是社会效益都不如别人那么容易出成果,所以,很多医生不想冒这么大风险做这件事。”孙立忠对此很是无奈。

     所以,这个团队在接受采访时,从来不说这个疾病的治愈率,只说救一个是一个。在现在的医疗条件下,能获得手术治疗机会最终生存下来的患者仅2%左右,98%的病人因得不到及时有效治疗而死亡或随时面临死亡。主动脉疾病的治疗主要包括腔内介入治疗和外科治疗,在孙立忠领导的这个全世界最大的主动脉疾病诊治中心,每年的手术例数为1800余台,其中主动脉手术900余例,手术死亡率小于3%。

     黄连军的介入诊疗科,每年平均完成各类大血管疾病腔内治疗300余例,完成例数及治疗效果亦位居于全世界同类单中心的前列。

     根据美国的资料,全美不到3亿人口,每年有20万例主动脉手术。如按人口比例计算,我国应该达到80万台,如果再考虑我国经济条件和患者的心理接受程度,我国主动脉手术也应每年做到30万或50万例。由此可做一个简单的算数题,如果我国所有主动脉疾病患者得到救治,则需要250~416个像孙立忠“兄弟连”规模相同的主动脉医生团队。

     “作为中国的第一批大血管医生,责任就是把主动脉疾病治疗技术推广到全国。我们这代人不做这个事情,就来不及了。”孙立忠说。

     ■本报特约撰稿 戴志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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