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 印度 度何处? || 朋友说 | 第68说
2016/3/19 秦朔朋友圈

    

     文/陆女侠

    

     业旅行从泰国绕道去了印度,这个国家有太多吸引人的地方,音乐、纱丽、房子、瑜伽、信仰、贫穷、甚至是死亡。

     我从加尔各答坐火车到瓦列纳西,傍晚到达,一番周折,终于找到我的旅馆Pujia。从旅馆顶楼的餐厅看着浓雾中安静的瓦列纳西城,恒河静静地在脚下流淌。

     后来我才知道,浓雾中那最耀眼的火光,是死亡、希望和永生。

     天未亮就起床看日出,可惜雾太浓,一切都藏在烟青色的雾中,只能听见恒河边的祷告声、刷牙声,闻到牙膏和肥皂的味道,还有一种特别的烟火味。哈,印度人真是有意思,大清早就在恒河里洗冷水澡。

    

     恒河是瓦列纳西的中心,当地人的生老病死、祈愿祭祀、日常生活都在恒河边上。所以,瓦列纳西城里有无数条巷子,不管从城里的哪条巷子走,最后都能走到恒河。每次迷路,我都是以恒河为坐标,先走到恒河边,再找到回去的路。

     再次迷路,恰好遇到一队男人用竹架抬着一个男人。被抬着的那个人身上铺满鲜花,抹了厚重的香料,脸上画着油彩,双眼紧闭,头歪向一边。女人们紧跟在后面抹眼泪,而前面的男人们欢乐地唱着歌,真是奇怪啊。

     看他们前往的方向也是恒河,于是我一路跟着他们,男人们时不时的回头看着我笑。我不好意思,于是下一条巷子就赶紧拐了进去,和他们分开。

     这条巷子里堆满了木头,还有浓浓的烟火味。一个白衬衫的印度男人过来搭讪,说他是导演,在拍一部家乡瓦列纳西的纪录片,并且一再强调他不是骗子(旅行途中不断有人提醒我提防印度的骗子和小偷),于是我答应去看他的纪录片的场景和人物。

    

     那是一座没有窗户和门的三层楼土黄色房子,屋子里除了一排柜子,再没有别的家具,一位虚弱的老妇人躺在破烂的毯子上,毯子铺在地上。

     导演解释说,这位老妇人是从别的城市一路乞讨来到瓦列纳西的,因为她想死在恒河女神的怀抱中。

     印度人相信银河的水从天而降,经过喜马拉雅山流到人间,形成了恒河。所以印度刚出生的小孩要在恒河里浸泡沐浴,方能得到恒河女神的庇佑。死去的人也在恒河里浸泡,请恒河女神洗去此生的罪孽。瓦列纳西有好几个这样的收容所,贫穷濒死的印度人,千辛万苦地从四面八方赶到恒河边,等死。

     这位老人是想死在恒河边,把骨灰洒进恒河。

     导演接着说,这位老妇人很可怜,快死了,请我帮助她。

     我问,要怎么帮助她?

     导演说,她需要两千卢比买木材,用来火葬自己。

     我一下子明白为什么外面那么多木头,也明白充斥着每个毛孔的烟火味是什么了,那是烧尸体的味道,木头混合动物油脂和香料的味道。

     我愣住了,出于对死亡和火葬的恐惧,再看看老妇人对“导演”的陌生态度,又考虑两千卢比是我在瓦列纳西五天的生活费, 我本能地觉得这个导演是个骗子。

     我从腰包里拿出100卢比,直接塞给老妇人,带着恐惧和不安飞快地奔离房子。

     我一路奔到恒河边,被眼前满地的木头挡住了。竹架子上的那个男人,现在被放在一米高的木头堆上,两个人拿着火把点燃了他身下的木头,男人们在喝茶,女人们在聊天。

    

     那个男人,满身的鲜花最先被烧成粉末,棉布衣服也很快消失,涂满香料的身体在火光中发红起皱,和刚出生时一样。

     很快,一米高的木头烧掉一半,一截小腿从木头堆上掉下来,喝茶的男人放下杯子,走过来,捡起地上的小腿扔回到了火堆里,回去继续喝茶。

     原来从一个人到一捧灰,只需要一个小时,一堆木头,最后那一捧灰洒进恒河,就什么也没有了。

     我转眼看向恒河,太阳升起来了,群鸟从河面飞掠而过,飞向天空,其中的一只,也许就是刚刚洒进恒河的那个灵魂。

     我坐着船划到上游,穿着纱丽和灯笼裤的人们,或沐浴净身,或祈祷。这条河,就这样上演着生与死,赎罪和解脱。

     河中飘过一具发白肿胀的尸体,几只鸟站在他的肚子上啄食他的内脏,尸体卡在一艘木船边,船上的船夫宜然眯眼睡觉,倒是一副奇怪的和谐画面。

    

     我问船夫为什么河中有尸体?

     船夫说,那些人没有钱买木头火葬自己,于是死后就被人直接放进恒河里。

     为什么不帮忙火葬了呢?

     船夫摇摇头,每个人的命不一样,他这一世积的徳只能让他以这样的方式去见恒河女神。

    

     我想起收容所里的那位老妇人,她最后会怎样?我没有帮助她,是我的罪过?还是她的命?抑或是恒河女神的冥冥安排?

    

     作者在秦圈的文章:《80后 | 灵魂的左脚:我在西藏盲校支教的领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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