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业成功的伙伴总有一个后来比较火 || 晶晶文化
2016/9/24 秦朔朋友圈

    

     水姐/文

     人生在世,就是活个变化。时代带着人在变,人也带着时代在变,但是时代一直更迭,人只有这不可复制、不可黏贴、不可移动的一生。

     原来我的标题选的是《多活十年,也许世界是另一个光景》或是《为什么胡林翼不如曾国藩火》。但是我换了,因为我想得更多了。创业是多么孤独的事情,无论这个“业”是商业、还是社会事业……坚持最久的那个人,跑到最后的人,可能人们也愿意这么简单直接地记住。

     我前段写了《曾国藩:男人就是要对自己狠一点》之后,就有朋友建议说,他更喜欢胡林翼,因为他风流倜傥,且才情和能力远超曾国藩,并留下了箴言书院。还说他的好友谭伯牛新书《毕竟战功谁第一》专门考证了这个。

     是的,近两年,王阳明、曾国藩太火。人类最怕纷纷扰扰、战争动荡,谁都希望平安顺遂,这两人却是在战火中拼杀肉体,历练心灵,生平曲曲折折,大起大落,活得不长不短(王阳明57岁,曾国藩61岁),身后又多有文献流传,家族又持续兴旺。在这个既平庸又专业的移动互联网时代,他们综合素质过硬,生前身后面面俱到,作为独特的IP崛起,仿佛是必然的。

     各种财经商业论坛上诞生了一批心学、理学的信徒们。这些带着中华文明基因的存在过的个人们也成了这个移动时代需要的精神要素组成部分,古今中外的碎片,让信息变得更加光彩熠熠。这个年代跟什么知识的相逢都需要机缘,跟商业知识结缘尤其是,因为它最不系统化,各种杂糅的信息、文化、信仰,充斥着人们的脑子,人们只对金钱和对事业的追求是如此浮躁且虔诚。

     而当我们谈论胡林翼的时候,我们在谈论什么?

     胡林翼|

    

     人生在比拼完美吗?

     胡林翼的一生比曾国藩的完美得多。胡林翼是1812年7月14日生人,曾国藩是1811年11月26日,两人只相差一岁。胡林翼长的比曾国藩帅的多得多,身高、相貌都不错。史传曾国藩都不到一米七。胡林翼的母亲是汤氏,是大家闺秀,嫁给胡林翼的父亲胡达源才十几岁,但是三十七八岁的时候才生了胡林翼这个独子,传说怀他的时候这个胎梦非常华美,有一支五色鸟衔来灵芝草放入她的衣襟。

     确实是,他家境好。他出生在湖南省益阳县,他祖父胡显韶是县学生员(秀才进入县、儒学读书后称“生员”),常以诗文自娱。他从小跟着祖父学东西,祖父教书非常有特点,除了四书五经之外,还穿插教了许多历史,讲史的特点是讲到重大事件面前,让孙子想怎么应对,然后告诉他古人是怎么应对的。八岁时,他陪着爷爷在益阳修志馆编修志书。他父亲胡达源,就学岳麓,师从大儒,曾以一甲第三名进士及第,直接入翰林院,授编修,后来又最高做了四品官。而曾国藩,只是一个普通地主家庭的长子。曾国藩的父亲是43岁时,经过十七次科考才得一个秀才功名。

     他的老师们也好。胡林翼八岁后就去京城找他当官的父亲了。父亲胡达源不仅亲自教,而且让他跟贺熙龄(御史)、蔡锦泉(编修)、吴赞(员外郎)等京官学习。后来有一段时间又回到湖南,又拜了益阳名儒蔡用锡为师,此蔡老师的特点是“教人务为有用之学,不专重文艺,而于兵略、吏治尤所究心”,对他的影响特别大。(所谓“师事两年,涵濡渐渍,服膺终身”)。后来胡林翼又求教于他的岳父,道光十二年跟着岳父朝夕耳濡目染,整整一年。又结识了江苏巡抚林则徐等人。他的眼界、气度就是在这样的精英圈中培养的。而曾国藩小时候只能从学于私塾,跟着他屡考不中的父亲求学。并且天资也不够,幼年读书时候还有个小轶事,据说连屋梁上的贼都背下来的诗书他还记不住。

     他自己学业功名也顺利。道光十五年,23岁的胡林翼正月出京城,四月到湖南,六月中秀才,八月中举人,十二月到江宁;道光十六年,二月到京城,三月会试中进士,四月朝考点翰林,一路春风。用如今的“大神”,“学霸”称之都不够力道。而曾国藩则是五次考秀才都考不中,道光十五年,会试也落第。

     他岳父家也好,帮助他很多。同样在八岁的时候,他被回家探亲的即将赴任川东兵备道的陶澍看上了。原因是,陶澍跟胡显韶是好朋友,两人一起谈了好几个小时,胡林翼就躲在柜子里一动不动避开大人们。陶澍觉得胡林翼此举聪明伶俐急中生智,并且一呆好几个小时,有忍耐力,长得又好看,当即决定把四岁的女儿嫁给他。陶澍是道光朝重臣,理学经世派主要代表人物,道光十年任了两江总督。胡林翼20岁的时候,也就是道光十一年,益阳发大水,他特别担心两件事,一是怜悯灾民漂泊无以为生,二是担心流民变为乱民,他想劝富民出钱赈灾,但是没有人响应的,反而是诋毁者众多。他倡议他岳父家“诺捐二千”,再奔走募捐。“以至诚感之,以大义责之,以危言动之,以赏劝诱之,苦口婆心,热肠浩气,壮胆宽肩,人安得不动、安得不从”。他通过他岳父认识了一大批精英,又通过他岳父的关系,托湖广总督官文办了好多利于曾国藩及整个湘军集团的事情。

     他人际关系也好。道光十三年,胡林翼第二次到京城,认识了左宗棠。两人“一见定交,相得甚欢,每风雨连床,彻夜谈古今大政,论列得失,原始要终,若预知海内将乱者,辄相与欷歔太息,引以深忧。”曾国藩是处处得罪人,到湖南、江西都被排斥受辱,甚至连跟左宗棠的关系也不佳。左宗棠本来是看不上曾国藩的,说他“于兵事始鲜悟处”、“乡曲气太重”、“才亦太缺”,曾国藩对他也是敬而远之。湘军重要人物间的关系都是靠胡林翼在中间调停。

     他谋略格局和行动力也更好。一部太平天国史,湘军主要走四步棋,武汉-九江-安庆-金陵,“以上制下,步步进逼”,这是湘军最终战胜太平天国的战略指导思想,真正实现它的只有胡林翼。政治上争取湘军在两湖的地位以及军事上夺回武汉,这两项任务都是胡林翼完成的。随后安庆也是他主导攻克的。胡林翼比曾国藩更显强悍,曾国藩反而较为谨守。胡林翼总是发愤“创造规模”、“力开风气”,曾国藩则怀惧忧危之心事颇重。等到他终于转正出任两江总督,又奉节制四省之后,他上奏折觉得给的权太多,胡林翼则认为不但不须推让,更应该大展身手。

     讲到这里,是不是觉得他简直有过一个完美的人生,又简直是那个时代少有的圣人。用如今的话来讲,他是曾国藩湘军集团最好的天使投资人,并且由投资人也转成了创业者。

     曾国藩|

     曾国藩跟他比起来,有点弱了不是。余世存的《非常道》中讲到《意志 第九》中第一段就是写胡林翼。提到“胡林翼多次说,‘天下糜烂,特吾辈二三人撑持。吾辈不低首求人才以自助,可乎?’他给曾国藩写信说:‘克己以待人,屈我以伸人,唯林翼当为其忍,为其难,非如此则事必不济。’”

     最强音总是容易戛然而止,过于完美的总是会提前破碎。他的生命没有跨过更多乱世里重要的变革时代,他比曾国藩少活了十年,他在安庆攻克之后就咳血而死,未看到金陵的最终胜利,也是带着出师未捷身先死的遗憾走的。而且他只有一个过继的儿子,家族没有传承的力量……

     比谁活得顺遂完美吗?还是比谁活到最后,坚持到最后?曾国藩创立了湘军集团,又最后领导湘军集团走向最后的胜利,十年后是另外一番光景。胡林翼如此不可或缺,又如此意志坚定,但他只是“曾胡”的那个后面的“胡”。创业,是一个人跟整个时代在拼,不是人与人之间比拼!大多数人的生命意志都拼不过时代。

    

     一山两虎的融洽,如何达成?

     胡林翼,在正史上确实比曾国藩要牛得多。《清史稿》记:“驭将以诚,因材而造就之,多以功名显”……“长于综核,干济冠时。”晚晴名士慈铭说胡林翼“老谋深识,烛照不遗,固中兴第一流人”。清人唐文治在《胡文忠公语录序》中评价“此其量,江海之量;此其心,江海之心也。” 沈卓然:“世徒知曾、左之贤,而不知胡文忠固在曾、左之前。盖胡公之学与才,实无逊于曾、左;而于政治、文章、经济、军事,固无所不学,无所不致其用也。更考其生平,不独坐镇武昌,坚守不摇,以扼形势之要;且于课厘馈饷,擘画尽善,遂使当时诸军无饥馁之扰,克奏中兴之业。由此而论,允推功首。即其察吏安民,兴利除弊诸政,亦皆大端,足为后世之法式。”

     这一点,曾国藩自己也是承认的,曾说:润芝才力过国藩十倍。胡林翼,字贶生,号润芝。杨怀中先生曾让毛泽东读《胡文忠公遗集》,毛泽东读后仰慕胡林翼,本打算改“学润”,杨先生建议他既然尊敬胡润芝,就干脆改成润芝。《胡文忠公遗集》是蒋介石案头必读的书,他曾经亲自增补《曾胡治兵语录》作为黄埔军校教材。

     两个人的相互成就,你进我退,你退我进,并不是什么时候都要齐头并进的。中国人的阴阳观深入五脏六腑,这些老练的人更能运用自如,相互谋划,相互利用,又能坦陈相见,共谋大局。

    


     太平天国农民起义,促成了曾国藩、胡林翼的倾情结纳与密切合作。他们合作的起始点都在两人事业不得意的时候。那时,曾国藩不被咸丰看重,丁忧在籍,而胡林翼时任贵州黎平知府,在黔也不见容于宪僚,率领600人援助湖北,要投靠的湖广总督吴文镕、湖北按察使唐树义不是自杀,就是兵溃自戕,胡林翼饷械不继,只能求助于那时奉命援助武昌的曾国藩。曾国藩帮助了他。

     曾对他们关系的思考、定位和利用更积极主动一些。他看重胡林翼的才能,也想把黔勇收归己用。咸丰四年八月,曾国藩、塔齐布指挥杨载福、彭玉麟、胡林翼的部下们攻克了武昌、汉阳、捷报到京后,曾国藩得到湖北巡抚之命,但是看不惯他的人太多,被进谗言之后改授兵部侍郎虚衔,还被派到江西去。胡林翼留在湖北,把湖北重镇从太平军手上收拾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从此财赋充足,良将云集,被实授湖北巡抚。没想到造成的格局就是胡林翼能在正统、名正言顺的位置上,保护和帮助没有朝廷名分的湘军进一步成长(曾国藩一直没有地方职权,被朝廷视为游击队)。曾国藩一手创立了湘勇,从一开始就经常写信给在贵州的胡林翼请教“除暴”之策,后来胡林翼率部加入湘军系列,虽是形势所迫,但也是内心使然。曾国藩实为湘军集团吸纳了一个才大心细、识量高宏的领袖人物。

     曾国藩不停争取胡林翼。一个只能靠自己都不能靠朝廷的能人,他必须抓住身边所能抓住的一切。曾国藩本打算依托胡林翼在湖北的地方实力和粮饷供应,寻求战机,谋取地盘,但是胡林翼的母亲七月逝世,他坚持礼制,要去位还乡。曾国藩觉得只有胡林翼还有地方实权,需要保住这一最重要的集团利益,否则朝廷会另外派人。他让李续宾(湘军将领)、李续宜(湘军将领)、左宗棠等共同说服了胡林翼。

     胡林翼加入湘军集团之后甚至比曾国藩更加用心用力。胡林翼和曾国藩都想先在皖省为曾国藩及湘军集团谋取权位。朝廷则默而不应。胡林翼借石达开逼近四川之机,游说湖广总督官文密荐曾国藩任川督,以他的岳父陶澍密保林则徐做比拟,几经努力才使得曾国藩免于无实名实权入川。曾国藩经过了七年的坚持,朝廷只有在四顾无人,并且杭州、常州、苏州相继落入太平军之手的情况下,才任命曾国藩为两江总督,又命钦差大臣,督办江南军务。

     胡林翼不仅帮助曾国藩,而且帮助左宗棠,处理曾国藩和左宗棠之间的嫌隙,使得湘军又如虎添翼。左宗棠本因牵涉樊案,胡林翼又以私情请求官文,官文保荐后。左宗棠因祸得福,被赏以四品京堂辅助曾国藩军务。胡林翼一直在曾国藩和左宗棠之间做工作,用“朝有诤臣”、“室有烈妇”,担保左宗棠“临事决疑定策,必大忠与主人”,让曾国藩用好左宗棠。左宗棠后来也不负曾国藩厚望,力保皖南,肃清浙江,为曾国藩克复安庆与金陵,起到很大作用。

     他在扩充湘军兵员、供给饷项以及调整人际关系、网罗人才、制度战略战术上对湘军的兴盛做出了突出的贡献,其作用甚至一度远远大于曾国藩。实际上,好多人都是被胡林翼选出来的,不仅给湘军,也给清廷储备了可用之才。他认为那时候整个士大夫阶层都在追名逐利,麻木不仁,礼义廉耻丧失殆尽,他希望选拔有气行节操士人的模范作用,能够“扶礼教于不衰,维廉耻于既敝者”,从而“文教昌明,士气蒸蒸日上,风俗所由纯也”。胡林翼以传统伦理“朴质好义”的准绳招募各级官吏。

     他们两个性格上也有互补之处。胡林翼是一个抱定所谓“升沉祸福有定命”,“进退行止有定时”,能把一切置之度外,决心太盛,殚心竭虑、鞠躬尽瘁,以致未老先衰,疾病缠身。胡林翼比曾国藩更显强悍,曾国藩反而较为谨守。胡林翼总是发愤“创造规模”、“力开风气”,曾国藩则怀惧忧危之心事颇重。胡林翼生于官宦之家,从小什么都见识过,习惯于行动高于理论。那个方面越好,反而越受制于那个方面。越容易得到的东西,也越不会去珍惜。胡林翼的仕途受制于他的父亲,或者说是整个家运兴衰;他对父亲的理学不以为然,没有研究下去,但他对军事的研究特别深刻,他的战术的核心是明主客,辨动静。而曾国藩在唐鉴性理说基础上,不停进行新的研发,终于有了自己的人文、学术上的一席之地,他以诗文高手、理学新秀等自己创造的一切寄托于当世,并且流传于后世。

     当时肯定是胡林翼比较火,后世是曾国藩比较火,创业成功的伙伴总有一个比较火,现在创业的也不例外。其实谁火都无所谓,一辈子能够遇到相互支撑的人最重要,直到生命终结,都一直相伴相生的革命情谊,真的是少之又少了。至于对别人的意义有多大,火不火,火在哪里,那就全凭时代意志自由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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