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停飞737 MAX 8，美国和波音公司为什么撑到最后？
2019/3/16 0:01:00肃爽 秦朔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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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秦朔朋友圈的第2546篇原创首发文章
首先做个小调查：
3月14日00：47，加拿大航空公司从美国旧金山飞往加拿大哈里法克斯的AC7054航班降落在当地机场，成为全球在空中执飞的最后一班 波音737 MAX 8。
自此，波音公司所有注册服务的737 MAX 8全部停飞。
| 加拿大航空AC7054成为最后一班执飞的737 MAX 8
这时距离“埃航空难”已经过去4天，来自中国、加拿大、肯尼亚等遇难者家属已经陆续抵达失事地点，与逝去的亲人做最后的道别。
3月10日，埃塞俄比亚航空公司一架波音737 MAX 8客机在该国首都亚的斯亚贝巴伯莱(Bole)机场起飞后6分钟坠毁，机上157名人员全部遇难，他们来自35个国家和地区，其中8人来自中国。
| 中国调查人员在失事现场向遇难者致哀
4天时间，这场骇人听闻的空难演变成政治问题、经济问题，最后才回归到关于生命的问题。
为什么波音挺到最后才提禁飞？
在“埃航空难”发生前，全球近50家航空公司使用波音737 MAX 8，超过350架，遍及五大洲。每周执飞该机型的航班达8600多个，平均每天约1250个。
想象一下，如果每架飞机运送100人，一天就有超过12万人将生命交托给737 MAX 8。
但产业公司的计算未必如此。空难发生后，波音一直强调对飞机安全性能充满信心。在全球各国，包括美国宣布停飞之后，它的停飞通知才姗姗来迟。
为什么禁飞这么难？
CNN的交通安全分析师玛丽·斯奇亚沃(Mary Schiavo)揭秘背后动机——产业控制权。如果波音对全球正在服务的飞机提出暂停运输任务或者暂停交付，这无疑打击这家飞机制造商对旗下产品的控制权。
还有成本的考量。根据华尔街调查机构(Melius Research and Jefferies)估算，如果全球航空公司对737 MAX 8禁飞3个月，会给波音公司造成50亿美元的损失。2018年，波音公司的收入达到1010亿美元，利润是106亿美元；如果纳入这样的损失，2019年的财报也将逊色不少。
| 自波音CEO丹尼斯·米伦伯格上任以来采取积极的现金流扩张政策，波音市值成长3倍。来自彭博社
但是，如果无法按照时间表给出可靠的安全证明，不仅会影响波音公司声誉，也有丢失订单的风险，至今波音手握4600多架737 MAX 8的订单，价值超3万亿人民币。
空难发生当天，印尼总统表示将在原来订购29架737 MAX 8的基础上再度进行削减。11日，马来西亚经济事务部长表示用该国主权基金订购的25架737 MAX 8需要重新审定。13日，肯尼亚，也就是这次埃航空难遇难者最多的国家，其民航管理部门主席麦克尔·约瑟夫(Michael Joseph)披露，该国将扩大新机型选择范围。
无论是印尼还是肯尼亚，都有意将选择扩大到波音的对手——空客公司。
最畅销飞机：更好、更轻、更省钱
波音737 MAX 8是波音最新、也是最受欢迎的机型。
737 MAX 8自2017年投入运营以来，半年内订单超过4000架，目前全球总订单已达到5012架，每年为波音公司贡献三分之一的营业利润，是737机型中名副其实的销售冠军。
它之所以如此受欢迎，性价比高是主要原因。
与波音787梦幻客机以及空客A380来自全新产品线的飞机不同， 737 MAX 8与前代在设计上保持了一致性，只是更轻、更好，也更省钱了，这款飞机也承载着波音 “更远、更环保，更可靠”的梦想。
| 737 MAX 8优良的性能曾赋予不少航空公司战略转型的遐想
在国际油价比前十年翻倍的情况下，波音737 MAX 8飞机比新机型省油达14%-20%；作为可以飞长途的窄体飞机，更宽敞的座椅间距大大提升用户体验；更重要的是，因为与前代延续性良好，更有利于控制维护成本。
据测算，与其他同类型飞机相比，每年一架737 MAX 8在油费和维护上为航空公司省下3100万元。
但如果安全性能存疑，上面的优点都是浮云。
两起空难有关联吗？
相比于其他空难，这次埃航悲剧延续时间较长、影响更大，除了遇难者来自包括中国在内35个国家和地区，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它重新撕开了“印尼狮航空难”的伤口。
由于埃航数据的缺乏，航空专业人士对两起事故的关联是谨慎的。但这周三，当加拿大交通部长马克·加恩诺(Marc Garneau)解释采取停飞措施时就披露，“埃航空难”中的垂直参数与狮航中的有一定“相似性”。
去年10月29日，印尼狮航集团JT610航班从首都雅加达苏加诺-哈达国际机场起飞后13分钟坠海，机上189人无一人生还。
事后的调查显示，失事客机在最后4次飞行时，飞机仪表就发生故障，还有报告显示，由于飞机输入不可靠的迎角传感器数据，导致飞机自动预防失速系统(MCAS，人工增速调整系统)错误判断，触发自动降低机头为飞机获得正常飞行的速度。
这个系统原本是在手动模式下开启的、是防止机头过高的一种保护措施，但如果收到错误数据，会启动自动保护功能。狮航分析显示，制造商虽然将这一新设计写入手册，但并未向机务人员讲清楚新旧系统之间的重大差别，也未提醒航空公司对飞行员进行有针对性的培训。
“埃航空难”中是否有MCAS的影响，成为关注焦点。
同样是新机型，同样在爬升阶段，尽管“埃航空难”黑匣子送往法国有待修复、提取数据，《纽约时报》通过公开监测数据对加恩诺提及的“垂直参数”已经进行了可视化。
| 狮航垂直速度曲线
| 埃航垂直速度曲线
麻省理工学院航空航天学教授约翰·汉斯曼(R. John Hansman )表示，波音737系列飞机会自然摆动，持续的时间一般在5-8秒之间，或者1分钟以上。但爬升过程中出现15秒-20秒的摆动，有可能是MCAS在起作用。
一位印尼失事客机机长的遗孀不无愤慨地表示：原来航空业在等待第二场空难发生才能让自己觉醒。波音公司是在拿飞行员生命开玩笑。
保乘客，还是保产业？
“埃航空难”是一个全球性悲剧，不仅因为遇难者来自包括中国在内的35个国家和地区，对于一款每天超过十几万人乘坐的飞机，波音公司和作为监管机构的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FAA)一直坚称737 MAX 8 “持续适航”，这一强硬立场遭到美国乘客、机务人员及部分知名政界人士批评。
幸好全球政府和航空公司已经用脚投票了。空难发生次日，中国民航总局发布通告，“本着对安全隐患零容忍”的管理原则，要求国内运输航空公司于3月11日18时前暂停波音737 MAX 8飞机的商业运行。中国成为全球首个对737 MAX 8实施禁飞的国家。
这一措施引发多米诺骨牌效应，埃塞俄比亚、印尼、新加坡、澳大利亚等国的航空公司等均暂停了同款飞机的运营。
12日，欧盟实施更严厉的禁飞措施，不仅对737 MAX 8，还对737 MAX 9实施禁飞。此前，英国、德国和法国这三个欧洲主要经济体也采取类似措施。当天，土耳其航空公司TK1997班机在飞往英国途中，被迫折返始发地伊斯坦布尔。
| 直到12日，美国和加拿大航空公司持续执飞，与世界其他国家形成鲜明对比
需要指出的是，作为波音公司的监管机构，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已经跟踪印尼狮航坠机相关调查近5个迎角传感器、对MCAS系统故障已经有更多了解的情况下，FAA依然做出了“持续适航”的决定。
在对安全性存疑的不确定环境下，产业部门还在等待证据到位再做决定，乘客、机务人员则要求保护人身安全采取预防性措施。到底怎么选？FAA一路的表现显示，有时候一个决定做出往往不是基于技术参数。
波音如何重拾信心？
接下去的波音公司要面对的问题还有很多，比如对机型故障的排查是否到位？
“印尼狮航空难”后一个月，波音公司就发布安全操作指南，指导飞行员更好处置仪表故障等问题，而且波音公司3月11日的声明中还提及正在升级新的操作程序，将在4月到位，但如埃航总裁所说，失事客机的一名驾驶员参与过狮航事故后续的培训，现有的措施是否足够？
新技术是否一定意味着安全？《麻省理工技术评论》提出，由于737 MAX 8的引擎比737其他机型都要大，位置和形状的改变会引发机头向上，MCAS系统(人工增速调整系统)就是对冲这种趋势，但也会引发失速可能性。这是发动机省油设计破坏了安全性能吗？
最后还是想说说人和生命的事。因为这次空难，一个3岁孩子失去了父亲；一个美国的母亲同时失去两个儿子；一个来自加拿大的印度移民家庭，一家六口人命丧异国荒原……这些悲剧如此骇人听闻，但一起空难之下，这样的悲剧会有数十个、甚至上百个。
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在订机票时，查询航班的机型，这就是一种“用脚投票”。
信心不仅来自自我宣扬，更需要别人的信任，挺到最后的飞机制造商和监管者，只有让人看到他们真的是对风险零容忍，才能赢回信任。
参考资料：
Boeing and US under pressure to ground 737 Max (Guardian)
Gwyn Topham: Boeing's 737 Max wooed airlines with its cost-saving fuel economy(Guardian)
Chris Isidore: The world is grounding 737 MAX planes. Why isn't Boeing?(NTY)
JAMES GLANZ: Why Investigators Fear the Two Boeing 737s Crashed for Similar Reasons(NT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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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 | 视觉中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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