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你,会如何回答美国翠花的六个问题?
2019/6/1 0:01:00 秦朔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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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秦朔朋友圈的第2687篇原创首发文章

     期待已久的中美女主播辩论终于在5月30号早上进行,短短17分钟就结束了,大家看了意犹未尽。双方特别友好平和,完全没有辩论的火药味,其实都算不上是辩论,基本上是一个连线采访。这其实是好事,就像小球推动大球一样,平等的对话总比隔空叫战好。

     我方刘欣表现出色,为国争光了,为中国妇女争光了。有男生说这样的辩论,让郭德纲上就行了,分分钟噎死翠花姐。我看不行,首先英语这一关就过不了,不好噎。至少刘欣的英语无可挑剔。

     刘欣一上来坚定地表明身份,几次被Trish(翠花)打断后终于花了两分钟的时间申明了“我不是党员”。然后接下来的15分钟回答了Trish六个问题,其他问题都回答得不错,就是第二道题,知识产权问题,几乎零分,实在可惜。

     这六个问题也正是美国人常问中国人的问题,我们复盘一下,看看如果你接受翠花采访或者和美国人交流,可以怎样回答。

    

    

    你如何评估贸易谈判?你相信能谈成吗?

     目前谈判是中止了。我不知道能不能谈成,历史的发展有时很诡异,不是你我能预判的。但是我非常希望能谈成。谈不成,两败俱伤。开放、合作是人类历史向前进步的前提,谁也不希望看到历史开倒车,也许除了你的好朋友特朗普总统,他现在唯一关心的是能不能连任。

     闭关锁国,我们中国早就实验过了,有经验,可以告诉你们,行不通。我们的头号旅游胜地,长城,想必你也知道,下次来我带你去看,最早是秦始皇建造的抵御外敌的工事,比马其诺防线长多了。结果和马其诺防线一样,一点用也没有。现在我们很遗憾地看到你们在重蹈覆辙,在墨西哥边境修墙,没有用的,不过反正你们总统有钱,搞点基建,算拉动经济吧。

     前几天,耶鲁大学校长发表申明,表达对国际学生和学者的坚定承诺。他说:“开放是美国顶尖研究型大学取得卓越成就的关键,也必须始终是耶鲁大学的标志。”说得多好啊,开放也是美国取得卓越成就的关键,也应该始终是美国的标志吧。

     前一阵,美国癌中心辞退了三个华人科学家,美国著名媒体写了一篇文章反问道,“中国如果发明了治癌的药物,也危害国家安全吗?”华为的5G领先了美国就这样打压华为,就算有网络安全问题,大家可以一起讨论解决啊,别的供应商也一样会有这个问题啊。不管怎么说,5G并不是原子弹,而是造福人类社会的技术啊。就像电一样。

     还有美国对中国贸易逆差问题,其中将近60%来自外商投资企业,相当部分是美资企业,是你们美国人赚美国人的钱。中美贸易不平衡中61%来自加工贸易,中国分到的增加值很少。一台苹果手机,中国分到的钱不到售价的1/20。

     如果没有价廉物美的中国制造的商品,你们的工资恐怕就不够用了。上个世纪90年代以来,美国出现罕见的“高消费,低通胀”,称之为奇迹。这奇迹背后有中国人民的血汗。我们买你们一架飞机、一块芯片,你们可以买堆成山的衣服、玩具。我们卖给你们堆成山的衣服、玩具,赚可怜的一点钱都存起来,然后来买你们的债券。正如史蒂芬·罗奇(Stephen Roach)所指出的那样,中美贸易不平衡的问题的根本原因是美国人不愿意储蓄,而中国人又太勤劳节俭。

     这能怪谁呢?贸易了二十年,你们忽然说不公平,要推倒重来,干嘛不早点说呢?你们不和中国贸易了,那些苦逼的活自己干吗?不还得和别的国家贸易吗?但愿这次你们和那些国家谈谈好,不要过了二十年又说吃亏了。

    

    

    中国偷了美国公司很多知识产权,在这样的风险中,在华外企怎么运作、怎么赚钱呢?

     知识产权这方面我们的确有问题,要好好向美国学习。美国从十九世纪的世界剽窃大国,经过短短一百年的努力,终于成为世界上保护知识产权最规范的国家之一。

     美国经济学作家查尔斯莫里斯写过一本书《创新的黎明:美国第一次工业革命》,他说:“如果十九世纪的美国发明了可窥视英国工厂的魔术望远镜,他们肯定会使用它。”

     很遗憾没有这样的望远镜,英国对于北美殖民地的山寨努力又严防死守,据《剑桥美国经济史》,英国的《航海条例》对殖民地生产或出口钢铁、帽子、毛纺织品等做出了很多限制,甚至明确禁止工匠移民美洲,尤其严厉禁止纺织业业主和熟练工人。北美独立战争爆发的重要原因之一就是为了反对这种限制。

     好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助理财政部长坦奇考克斯悬赏征集技术秘密,掌握了当时最先进的纺织技术的斯莱特不顾“忠诚守护商业秘密”的契约,用假名偷偷来到美国,打造了美国最早的机械纺织帝国。曾任美国总统的安德鲁·杰克逊后来称斯莱特为“美国工业革命之父”,但英国人叫他“叛徒斯莱特”。

     查尔斯·莫里斯还在《外交政策》上发表题为《我们也是剽窃者——为什么美国在十九世纪就像中国一样》的文章,称:“今天,中国就是那个新兴的上升力量,而美国却成了防范年轻崛起者的霸权。对中国而言,美国扮演的角色同两百年前的英国毫无两样……而当年美国的野心比今日的中国大得多……指责中国缺乏道德并无意义——国与国之间的游戏根本没有道德可言。”

     当然,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多年了,在保护知识产权方面,希望不需要一百年的时间就能取得和美国差不多的进步,爬上道德高地。现在看来是有希望的。中国政府对于知识产权的保护越来越重视,因为不保护知识产权,中国的创新力量就激发不出来,最后受伤的是中国自己。所以知识产权的保护实际上是基于中国自身的需要。

     这些年来,我们采取了一系列切实的措施,如今的中国已是知识产权国际规则的坚定维护者和积极建设者。连世界知识产权组织总干事弗朗西斯·高瑞都赞扬“中国已成为知识产权创造和保护的典范”。2018年中国对外知识产权付费高达358亿美元,是全球第四大专利进口国,同比增速约25%。

     在知识产权创造方面,华为是个榜样。目前华为有700多个数学家、800多个物理学家、120多个化学家,有15000人左右从事基础研究,这方面的经费大约在30-50亿美元。每年大概有150亿美元左右投资到研发上,研发有6万多人。近十年研发费用4800亿元人民币。任正非总裁从创立华为初期就坚持每年研发投入不少于销售收入的10%,坚持到今天。华为对保护知识产权十分重视,和绝大多数公司达成了专利的交叉许可。 在推动中国政府更加尊重知识产权、推动国家法律体系建设上,老任个人也起了很大的作用。 现在华为每年支付巨额专利费用,同时也有巨额专利收入,其中包括来自苹果的收入。

     说到知识产权意识方面,我们不得不佩服,没有一个公司的知识产权意识比它更强的了。当年趁着大家都在搞GSM不注意,把能够想到的所有与CDMA相关的解决方案全部申请了专利。这样,后来要用CDMA这个技术的人都必须向高通缴纳专利费。CDMA商业化技术是高通的两个创始人安德鲁·维特比(Andrew Viterbi)和艾文·雅各布(Irwin MarkJacobs)发明的,但是是在“跳频技术”的基础上发明的。

    

     “跳频技术”的发明人是海蒂·拉玛尔(Hedy Lamarr),这位出生于奥匈帝国的犹太美女为了逃避纳粹的迫害来到美国,成为好莱坞的三线明星,亦说是三级片明星,不管怎么样,她有一个神奇的业余爱好——研究无线电通信,最后借鉴钢琴的原理发明了跳频技术,并申请到了专利。她把专利无偿捐献给了美国政府,希望美国在二战中痛扁纳粹。不知道安德鲁和艾文后来有没有给海蒂的后代分一些专利所得,或者建一个海蒂基金什么的以示感恩。

     这个技术给他们带来了无法想象的巨额财富。他们用这些钱继续搞研发,技术越来越先进,形成马太效应。一招先,吃遍天。后来把生产手机等苦逼的活都外包了,只负责研究最核心的技术。

     又想到一个例子,微软。微软也是专利收入大户。刚进入中国的时候,中国盗版很猖獗,但是微软从来不采取任何措施打击盗版,甚至当中国政府表示不好意思主动提出要帮微软打击盗版的时候,微软都说不要。比尔·盖茨有一次接受采访时不小心透露了个中奥妙,他微笑着说:“至少他们盗版的是我们的软件。”那个时期,盗版成了微软的斗士品牌(fighting brand),客户正版买不起,可以买盗版,反正不要买别人的软件就行。这样中国市场很快就做起来了,形成了网络效应。现在早已没有竞争对手了,现在微软对知识产权保护问题十分重视,不停地诉讼,法院基本上全部判微软胜诉。

     中国政府现在对知识产权保护已经很重视了。因为政府早就明白了,没有知识产权的保护,就没有创新,没有创新就没有进步,没有进步就要挨打。当然,现在看来,进步太快,也要挨打。

     任正非说:“如果靠偷几样东西,不可能成为世界领先的企业。‘领先’这个东西不可能偷得来的。”比如5G的技术,怎么偷呢,美国都没有,欧洲也没有,日本也没有。

     总之,知识产权保护问题上,中美利益是一致的,中国企业也好,美国企业也好,中国政府也好,美国政府也好,其实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应该联合起来对付侵权者,营造一个公平竞争的环境,这样企业才能发展,国家才能长治久安。

     知识产权保护的问题,要看历史,看发展阶段,看趋势,现在应该说是趋势向好,非常好,就不要反攻倒算了,这么算怎么算得清楚呢,英国的纺织机、钢铁,印第安人的土地,中国的四大发明……算不清楚。

     至于你问的在华外企面对这样的风险怎么运作、能不能赚钱的问题,我不太清楚,你得问它们。我想应该能够赚钱吧,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外企还在中国呢,前一阵还爆出新闻,不少美国企业通过知识产权中心虚构关联交易成本,从中国转移巨额利润到避税港,给中美两国政府都带来很大的税务损失和征管困惑。外企特别是美国企业在中国应该还是能赚钱的,如果真的亏钱,它们早就撤了,没有人举着枪指着它们的脑袋不许它们撤退啊,就像当年也没有人举着枪指着它们的脑袋强迫它们进来一样。

     中国改革开放四十多年,实际使用外资约2万亿美元,其中美国对华投资800亿美元,目前形成资产1500亿美元。这些都是在双方合意的基础上进行的,没有一个项目合同是中国政府强迫外方签订的。现在又说我们“强制获取外商知识产权”,甚至用“偷”这个词,实在不太客观。我们以市场换技术,你们以技术换市场,本来就是约定,你不能要了市场不给技术吧。

    

    

    假设我们让华为进入美国市场,它愿意和我们分享所有的最先进的技术吗?

     这个我想我可以代表华为表个态,当然愿意啦。华为已经等了好多年了,想用他们最先进的技术为美国客户提供服务,你们就是不让啊。好不容易最近能够为一些边远地区的农场主、居民提供服务了,他们很欢喜,质量又好,价格又合算,可是又被叫停了。好像非要用美国公司自己的技术,没有的话,欧洲的也行,就是不能用中国的。这是为什么呢?

     5G这个技术,美国就是空白,这是事实。记得有人打过比方,也许不太恰当,奥运会上你要拿乒乓球冠军,可是你美国连参赛的乒乓球队都没有啊,怎么拿冠军呢?你可以努力去拿别的奖项嘛。所有的技术说到底都是人类文明,美国公司创新也要站在人类文明的基础上创新啊,再发明“轮子”有什么意义呢?科技创新应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进行。华为的创新就给别人缴纳了大量的知识产权费用。如果每个国家都各搞一摊,不是太浪费人类宝贵的聪明才智了吗?

    

    中国什么时候考虑放弃发展中国家资格,不再向世界银行借款?

     我们的钱都用来买你们的债券了,只好问世界银行再借点。哪天你们养成了储蓄的好习惯了,我们就不用向世行借钱了。

     总量来讲,中国是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是中国14亿人口呢,人均GDP不到美国1/6。而且贸易让经济发展了,也带来很多后遗症,水不能喝了,要治理;空气不能呼吸了,要治理;苹果代工厂的年轻人成群结队跳楼,心理要治疗;社会缺乏信任感,信任要重建。问题一大堆。记得你们美国哪位总统说过,GDP不能代表一切,它反映的只是经济活动量,包括监狱的活动。

     当然中国也要承担在国际上的责任,联合国维和部队、人道捐助,这些我们都在做。WTO承诺的事情我们也在努力做,出来混,总是要还的。

     你前面提到华为了,我觉得华为的发展就是在为世界做贡献啊。引用一段老任的话:“为人类建立这么庞大的网络,就是我们最大的社会责任,全世界30亿人口是我们连接起来的。特别是非洲地区,因为不赚钱,西方国家不去,是我们去连接起来的。如果华为不存在了,才是对世界的威胁。”

    

    中国对美国征收的关税是美国对中国征收的关税的三倍,你觉得双方都降到零关税如何?

     好啊,就这么定了,今晚零点生效,麻烦转告一下你的好朋友特朗普总统。

    

    

    你怎么看国家资本主义?

     我不知道你对国家资本主义的定义是什么。如果是指股权结构的话,目前中国,民营企业对国家财政收入的贡献占比超过50%;GDP、固定资产投资、对外直接投资占比均超过60%;技术创新和新产品占比超过70%;吸纳城镇就业超过80%,对新增就业贡献超过90%。

     我们最强大的公司华为就是一个100%由员工持股的公司,华为有两个股东,一个是自然人任正非,占1.14%,另一个是华为工会,代持员工股份,参与人数为96768人(华为2018年财报显示),没有任何政府部门、机构持有华为股份。

     如果你对国家资本主义的定义是政府补贴的话,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更早的例子就不说了,前一阵不是特朗普总统气急败坏地要求通用汽车退回补贴吗?2008年金融危机,如果不是政府援助,AIG早破产了。美联储还接管了贝尔斯登。美国政府给去美国投资的中国企业也提供了不少补贴,如巨石玻纤、福耀玻璃。还有台湾企业家郭台铭的液晶面板项目。BTW,现在郭先生开始竞选中国台湾地区的领导人了。

     中国政府当然也有补贴,不过我们补贴的水平好像没有你们那么高,没有补贴出竞争力强的公司来,倒是没有什么补贴的民企的竞争力比较强,比如华为,它就没有怎么接受过政府补贴。产业政策,不走运的时候,是扶一个行业,倒一个行业。所以我觉得你不用担心国家资本主义,如果中国真的是国家资本主义,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我们是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我相信,就像Will Durant在他的著作《历史的教训》中所说的那样:“东方就是东方,西方就是西方,这一对双胞胎很快就会团聚。”

    

     作者简介:毕业于复旦大学,曾留校执教。后在中欧国际工商学院供职近20年。个人号:悟00000空。

     作者近期文章:华为究竟是一个什么模式?——从微信群里的九个问题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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