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奇迹，是颠覆自己
2019/6/18 0:01:00陈龙 秦朔朋友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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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上篮球是1996年。那一年，我刚到多伦多读书，正好多伦多成立只有一年的猛龙队选了一个后来叫飞人卡特的新秀。看着卡特滑翔扣篮，我不知不觉迷上了这项运动。
2001年，我毕业去美国工作。那年卡特领衔的猛龙和艾佛森领衔的费城76人大战到季后赛第七场，最后一秒猛龙落后一分，全场屏息观看。卡特飞身扬手，篮球砸在篮圈边沿弹出，猛龙被淘汰。76人进入东部决赛，猎杀雄鹿队，获得东部冠军。
多伦多的球迷在伤心中骄傲，期待着来年更创佳绩。没想到后来的十几年，猛龙稳定地分为两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常规赛就摆烂；第二个阶段是不管常规赛多牛，一到季后赛继续摆烂，总是被一个叫詹姆斯的人带领球队横扫出局。
近日，猛龙完成了一个NBA历史上不可能的奇迹，连赢三个客场，4：2击败卫冕冠军勇士队，获得第一个美国本土以外的NBA总冠军。面对这样一个结果，我其实有些手足无措。我知道很多人为勇士两员大将杜兰特和汤普森的伤退感到惋惜；我也是。但同时，作为一个20多年的猛龙球迷，我想为猛龙喝一声彩。
为什么要为猛龙加油？
因为这支球队完成了几乎不可能的奇迹。
天分
所有的人都知道天分在体育中非常关键。看看勇士队，库里选秀第7位、杜兰特第2位、伊戈达拉第9位、利文斯顿第4位、考辛斯第5位、汤普森11位、“追梦”格林35位、替补的博格特还是状元秀。勇士从选秀开始就是底子最好的高材生队。
反观猛龙，伦纳特是第15位选秀、洛瑞24位、西亚卡姆27位、加索尔48位、格林46位，两位主要替补中，伊巴卡24位，被戏称为“范乔丹”的范福利特完全落选，是从低一级的发展联盟打上来的。
也就是说，猛龙队是一个矮子里面拔出来的冠军队，横空出世。NBA的历史，就是一个人才挂帅的历史。詹姆斯第1位，奥尼尔第1位，邓肯第1位，乔丹第3位……没有第15位选秀带领后进生夺冠的案例。
期待
有人会说，选秀只是出道的底子，后面的发展也很关键。那让我们看一下顶薪球员的构成。勇士队的库里、汤普森、格林、杜兰特都是可以或者接近拿顶薪合同的。考辛斯在来勇士之前，是其他队的老大，每场球平均25分、13个篮板、5.4个助攻。伊戈达拉也曾入选全明星和当选总决赛MVP。
对照之下，一般球队最多只有两位球员能拿顶薪。所以赛季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觉得今年会非常无聊，因为想不出有谁可以挑战勇士。
而提到猛龙，大家会用“单核”这个词，指的是伦纳德。但是在赛季开始的时候，伦纳德这个单核，都不在MVP的热门讨论中。詹姆斯、杜兰特、库里、字母哥、哈登、大帝、戴维斯……太多耀眼的明星。一支由受伤病嫌疑困扰的单核领导的队伍，就这样悄悄从冰天雪地的北境出发，开始赛季征程。
奇迹
猛龙创造的奇迹，最让人击节赞叹的地方，是主动谋局、拼尽身家争取来的。
因为季后赛烂，猛龙把去年刚刚获得NBA年度常规赛最佳教练的凯西裁掉了，换了一个第一年做NBA教练的纳斯。然后大赌，把自己最当红、但是永远在季后赛哑火的德罗赞换掉，换成过去两年被伤病缠身、而且很可能只会呆一年的伦纳德。今年五个首发，只有洛瑞是老兵，西亚卡姆去年还一直是替补，其余都是换来的新人。到年中又咬牙用两个壮丁把33岁的加索尔换来。只赌这一年，也只有这一年的资格。
就是这样一个拼凑起来还没磨合过一年的队伍，到了季后赛，第一轮对阵魔术队，第一场又输了。魔术虽然常规赛东部第七，却是今年二月全明星赛之后最火的队，年轻气盛。伦纳德轻描淡写说了一句我们需要稍微调整一下，然后把魔术灭了。
第二轮半决赛打星光闪耀的76人队，1：2落后。这时猛龙的菜鸟教练做了一个关键调整，让小前锋伦纳德去防守巨人中锋大帝，把大帝防得没脾气。于是猛龙逆转形势，打到第七场最后一个球，平局；那一刻仿佛又回到2001年。
伦纳德在最后一秒，在大帝巨大身躯遮住视线的情况下，漂移到底线高高甩出，没有人相信这个球会进。这个球在篮圈上颠了6次，进了。因为球投的很高，所以每次在篮圈边上弹起来也很高。伦纳德投完球坐到地上，然后蹲起来看，然后慢慢站起来，然后狂呼。这一投六颠(“the bounce“)成为NBA季后赛真正的压哨绝杀，载入史册。
那天我在朋友圈这样写：“从当年在多伦多读书，我做了20多年猛龙的球迷，度过了无数的至暗时刻，终于迎来了这一瞬间：第七场打到零秒，伦纳德的绝杀，球在篮筐边上颠了无数次，所有的人都呆呆地看着，终于落筐，于是全场狂奔失控，对手掩面而泣。猛龙终于杀入决赛，北境之王卷土重来，权力的游戏进入终局。这就是体育的魅力。”
进入东决，遇上的是本赛季全联盟战绩第一的雄鹿队，又仿佛回到了2001年。前两场0：2。开局落后两场再扳回来的球队，7支里不到1支。然后猛龙又做了变阵，让伦纳德去防人见人怕的年轻巨人字母哥。关键的第三场，濒临绝境的猛龙拼了两个加时，靠伦纳德的绝杀虎口脱险，于是连赢四场，包括两个客场，杀鹿，获得东部冠军，对决卫冕冠军勇士。这时候，猛龙早已经跋山涉水，多次大难不死。
后来的事情都知道了。勇士在整个赛季从来没有连续输过2场，更不可能在主场输。猛龙在勇士的主场赢了三场。从打雄鹿的第三场开始，到完结勇士，其中雄鹿是常规赛第一，勇士是过去五年的王朝球队，猛龙八场胜了六场。看起来踉踉跄跄，实际上整个球队的磨合和气质终于形成。其中伦纳德，这个不说话不会笑的球员，是不折不扣的“弑君者”。他在2016年帮助马刺打破詹姆斯三连冠的梦想，今年又击碎了勇士三连冠的美梦。
除了伦纳德，很多人都在不同场次站出来。最有趣的例子是突然名满天下的“范乔丹”。他获得这个外号，是因为作为一个两轮选秀都没有被翻牌的落选球员(同样经历的另外一个猛龙队员叫林书豪)，他居然和乔丹一样穿23号，而且季后赛经常果断出手，命中率极低。
所有的人都在骂他，骂教练怎么会那么相信一个糟糕到没有希望还伤害球队的人；作为一个20多年的猛龙球迷，我知道大部分球迷认为这是一个没有经验的教练加上一个傻球员的结果。
然后“范乔丹”就爆发了，生了个儿子一宿没睡回来打球，突然三分又多又准。而且防库里防得一流。有一张著名的图片，是他在第五场的时候被一肘子打在眼眶底下，“范乔丹”安静地躺在地板上，眼睛盯着天花板，血流满面，牙也掉到地板上。下场缝了7针，回来喜眉喜眼，因为球队赢了。
他躺在地上的照片，被和《权力的游戏》里面真正的北境之王私生子斯诺死掉重生的照片放在一起对照。那个场景，那个打不死的精神，那个越危难越强的气质，加上他的关键分贡献，让所有戏称他“范乔丹”的人永远爱上了他，也明白了菜鸟教练纳斯坚持相信的深意。他在第六场的第四节，连续投中3个三分，同时把库里防得垂头丧气。这3个三分，一分都不能少，因为到最后只剩0.9秒的时候，猛龙只领先1分!
为什么要为猛龙加油？
猛龙是常规赛的佼佼者，但其实基因平庸。所有做过企业的人都知道，颠覆自己才是真正的奇迹。所幸猛龙有一个饥渴的、大心脏的、充满战略眼光的睿智经理。
首先，他耐心地用几年时间慢慢构建了一支稳定出业绩的队伍，做到了常规赛惊人。
然后抓住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勇于放弃貌似不错的教练和球星，把最重要的家当押注大赌，换来一个充满伤病疑问的大明星，这是一个颠覆式地主动把自己解构、重构的模式。
于是开启了一段惊心动魄的征程。
《权力的游戏》已经落幕，北境为王。NBA亦是如此，即便只是瞬间。熟悉NBA的人都知道这个颠覆是多么不容易，也造成了很多输家。马刺换走了一个传奇般的球星，换来了一支平庸的队伍。凯尔特人本来拥有无数可以交换的资产，但是因为舍不得放弃，最终落得失望满地。猛龙本来完全没有机会，只怪猛龙太决绝，太努力。
为什么要为猛龙加油？
因为我们永远应该为顽强的弱者、新来者、创新者，为因为渴望改变命运而主动颠覆自己、承担巨大风险的人加油。因为，人类也是这样进步的。
作者：湖畔大学执行教育长、罗汉堂秘书长陈龙。本文原载于微信公号：远行客陈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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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片 | 视觉中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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