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书灯|诗心传世 行于天下
2019/1/7 21:00:00梁鸿鹰 学习时报

    

    

     伴读音乐《Peacefully》

     本文字数:3565字

     阅读时间:约16分钟

    

     2013年3月7日,习近平总书记在中央党校建校80周年庆祝大会暨2013年春季学期开学典礼上的讲话中说,“中国传统文化博大精深,学习和掌握其中的各种思想精华,对树立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很有益处”。他还特别说,“学诗可以情飞扬、志高昂、人灵秀”。

     今年3月3日(编者注:2017年3月3日),《学习时报》第三版刊登《“近平把自己看作黄土地的一部分”(下)》,其中讲到(与习近平一起到延川县文安驿公社插队的室友雷平生在接受记者采访时所说),“近平非常喜欢中国古典诗词,他读过《离骚》,读过《古诗源》,读过《李白诗选》《三曹诗选》等”,“这些中国古代优秀作品,让年轻的近平更加深入地认识了我们这个国家,领略了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了解了中国的历史变迁。这些作品给他带来强大的正能量,培养了他对祖国的热爱之情”。

     读了这些,我感慨良多。

    

     文

     化

     担

     当

    

     中国素来享有“诗的国度”的美誉,从《诗经》《楚辞》到乐府,从唐诗宋词到元曲,源远流长、浩浩汤汤的诗歌传统,哺育着中国人的性情,涵养着中国文化的根脉,既是中国人世界观外化的反映,也体现了中国人看世界的方式。

     中国人爱说“诗心”,向来对那些敏感的心灵褒爱有加。说到底,诗心无非就是有一颗对于人类、对于国家、对于宇宙万物细致关怀的爱心,所谓“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杜甫《春望》),“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晏殊《鹊踏枝》)。

     诗词的一种特别功用,就在于可以表现那种难以言喻的精神与思想境界,抒写与时代盛衰相关的“感慨”,表达诗人对世界的牵挂、对自然界的依恋,以及对人性的洞察,这种诗心、诗意、诗情,是构成中国人文化自信的重要基石之一,当今仍然起着沟通世界、传递价值的巨大作用。

     中华文化在世界上延续了几千年,根脉深厚、传承久远,就在于中华民族有自己的精神支柱、价值系统,以古诗词为代表的中国古典文学体现着跨越时空、超越国度、富有永恒魅力、具有当代价值的文化精神,正是人类精神共同体的重要组成部分,表达的是全人类共同拥有的价值。

     孔子、儒家价值观的“仁爱忠恕之道”,中华美学精神中的知、情、意、行的统一,为诗词歌赋等所承载,曾对西方文明发展产生过积极影响。

     核心价值观与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密切相联,抛弃传统、丢掉根本,就等于割断了自己的精神命脉。

    

     “诗

     教”

     育

     人

    

     英国自然派诗人华兹华斯认为,一个诗人或作家所能从事的最有益的工作之一,就是努力培育和增强人的心灵的美和尊严,使人的心灵能在不使用猛烈刺激物的情况下趋于振奋。

     增益古代诗歌的教育熏陶作用也好,让古人的散文辞赋走进大众也罢,必能有助于人们避免“愚昧状态”,避免“心灵趋于迟钝”。蔡元培倡议“以美育代替宗教”,这个美育主要指文艺的熏陶,包括文学的薪传,包括诗教的推广。

     而中国文化的一个强大传统,就是“文以载道”与“诗教”育人。

     回眸历史,中国诗教与文以载道的传统于多少世纪绵延不息。比如人们推崇杜甫的《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就是因为有“杜陵有布衣,老大意转拙。

     许身一何愚,窃比稷与契”这样见贤思齐、追古仰贤的鲜明表达;人们喜爱他的《奉赠韦左丞丈二十二韵》,更是因为“自谓颇挺出,立登要路津。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这样的使命,曾经成为古代文人自觉追求的职责。

     人贵为万物之灵长,是文化的产物。因为人类不能没有精神的星空和灵魂的地平线。人类自身应对自然、社会和生活难题等方面的广有作为和大有作为,是文学艺术创作的重要推动力与源泉。

     文艺创作有益于人感受美、享受美,同时有助于人的智力养成、有助于人精神的诗意栖居,那些为人性增添美、增添光彩的文艺作品,才是伟大的不朽的。

    

     天

     地

     之

     心

    

     诗心之所以传世,就在于古诗词曾经是中国人向往、追求与参与的生活方式,它帮助树立起了国民全方位的精神标尺。

     古人的诗词对大自然寄予无限的深情,传达给人们悲天悯人的意识,让人们以艺术的眼光看待世界及人生,也医治着人们心灵的伤痛。古人云,“诗者,天地之心”。

     天地山川,万物草木,人的命运与人生的细微动静,均可凝聚为诗,达到人的精神与自然融为一体,恰如“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杜甫《曲江》)或者“况属高风晚,山山黄叶飞”(王勃《山中》)。

     在古代诗词作品中,我们无时不见博大的意境、开阔的襟抱,以及中国人那种超出自我的“大我”关怀。

     这种胸怀叶嘉莹常常拿老师的两句话来概括——“以悲观的心情过乐观的生活,以无生的觉悟做有生的事业”。当读到“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陶渊明《饮酒·其五》),以及“满目山川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晏殊《浣溪沙》)的时候,我们就会发现,中国古人时常能够与大自然融为一体,把人我、得失、利害均置之度外,从而获得开阔的境界。

     无论是低徊婉转、清韵悠长,还是沉郁顿挫、深厚苍凉;无论是深微隐幽、意味渊永,还是雄放慷慨、动人心魄,中国人于闲雅中、于充满情调的诗意吟咏中,表达着旷达的怀抱。对宇宙大美的拥戴,时而美到极处、时而豪放到极处,无不给人以深沉的感动和无限遐想的空间。

     没有想象就没有创造,善于创造就必须善于想象。

     古诗词简洁而意蕴丰富,诗中的意境,以及诗句的言外之意,是培养人们想象力最丰厚的资源。

     人不可能拒绝美。

     中国古诗词所具有的美是一种空灵的美、健康的美,也是一种内在的美,像林庚先生说的“富于生气”,具有“充沛的精神状态”“最鲜明的艺术感染力”,这是其于当今依然具有无穷魅力的根本。

    

     民

     族

     情

     怀

    

     文艺表达是一个民族看待世界方式、应对人生方式的具体反映,是一个民族美学追求的集中体现。

     中华美学精神讲求托物言志、寓情于理、寓理于情,以言简意赅、凝练节制为美,崇尚形神兼备、意境深远,“知、情、意、行的统一”更是文人孜孜以求的。

     中国审美表达的这些本质特征,来自传统文化,是传统文化的有机组成部分。

     古诗词强调意象与心意,讲求虚实结合,计白当黑,中国人的文学记忆构成总是具体的、感性的。中国诗歌不是说教,而是以形象诉诸人的记忆,以独特的艺术感染力和表现方式表达人类内心深处曲折幽微的情感,抒发复杂而婉约的心绪,引导人们养成联想的能力,遇到某个景,便想起一首诗,进入一种意境。

     这种“词——景——情”构成的集体无意识,让诗的意境穿越千年达到心意沟通。

     于是,在春天,人们就联想到“蜂蝶纷纷过墙去,却疑春色在邻家”;夏天想到“接天莲叶无穷碧”;秋天有“故垒萧萧芦荻秋”;在冬天,则有“晚来天欲雪、红泥小火炉”;如果我们形容思念之情,则有“人道海水深,不抵相思半”;说到“愁”,“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难道不会脱口而出吗?可见,托物言志、寓情于理、寓理于情,是根深蒂固的。

     文学艺术作为关乎灵魂的精神活动,往往是作为人的智力养成的重要部分而存在的,是地域、种族、文化诸种因素合力的结果。

     一个民族优秀的文艺总是能够沿着自己民族的文化传统、美学特征的轨迹发展,好的文学艺术作品,总是在遵循民族传统自身规律的前提下,尽可能呈现人类智力迷宫的深度与情感城堡的险峻,从而雕刻出灵魂的悬崖与思维的瀑布。

     文学艺术创造中的开放性、丰富性,使得这个天地格外开阔,在世界文化风云激荡的当今,只有坚守自己民族的美学追求,坚守中华文化情怀,才能在创作中找到多元入口与出口,从而实现文艺和文化的复兴。

    

     汉

     语

     大

     美

    

     文学之为文学还在于它能够发挥语言的魅力,使之产生感奋人心的作用,文学素为语言的魔方,语言能够百转千回,使之千百年来构成和影响着人的思维,塑造着人的心灵。

     人的创作冲动之一,可能就是出于美学上的热忱,表达对外部世界曼妙的感知,同时也感知文字和它们的正确排列的美好,以及享受音节碰撞连缀带来的愉悦。

     一部好的作品,譬如散文的稳健、小说的从容,以及一首好诗的韵致,是与其能够带来的愉悦相联系的,创作者总是希望与世人分享他个人在这方面的一些体验。

     中国人天生就是语言大师,中国人能够运用诗歌等文学的方式,将语言的魔力发挥到极致。

     中国的语言体系、价值取向同样来自我们的传统,中国文学语言的独特审美风格,节奏美、韵律美,以及所展现的语言的力量,反映了中国人在思维、修养等方面的独到之处。

     中国古典文学的音韵和谐、字句铿锵,塑造着人看待世界的方式。每当我们读到“泉眼无声惜细流,树荫照水爱晴柔”“马上相逢无纸笔,凭君传语报平安”,心中就会涌起难以言表的情愫,而所有这些,对中国人的精神养成无不具有很强的潜移默化作用。

     如果说美是一种无声的竞争力,语言则是自身携带着美学价值的力量,关乎文学表达、关乎中国人心灵的安放。

     弘扬古诗词,当今的一个重要使命便是维护发展好汉语言,使之永葆芳华与魅力。

     -END-

    

     作者:梁鸿鹰,生于1962年6月,《文艺报》总编辑,中国作协主席团委员。曾在南开大学中文系读研究生,中宣部文艺局、中国作家协会创研部工作。出版有文学评论集《守望文学的天空》(作家出版社,2009年)、《文学:向着无尽的可能》(人民文学出版社,2012年)、《向道与叩问》(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14年)《写作的理由》(山东人民出版社,2017年)。有散文和译作若干。

     文章刊载于《学习时报》

     2017年03月10日 第A4版:学习文苑

     本期编辑:王 雪

     主 播:闫书华

     学习时报社网络和新媒体中心

    

    

    http://weixin.100md.com
返回 学习时报 返回首页 返回百拇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