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5高校“失意”教师的自白:我的2012至2018,这七年悲喜交加
2018/7/7 8:00:00 千人智库

     导读

     只有经过众多悲喜交加的生活锤炼后,才终于明白:生活中总是有苦有乐,苦时切莫苦中丧志,乐时不能乐而忘忧。

     转载自探索与争鸣杂志(ID:tansuoyuzhengming)

    

     01

     2012年:没有世界末日,只有小确幸

     有时想想,自己已经够幸运了。刚刚读研那会,从未想过自己也有可能成为一名大学老师。也感谢一路上诸位师长的栽培与错爱,让我于2012年的那个夏天在这座湿热的南方小岛上落脚。现在再翻看那时写下的字句,心境果然大不相同。在一篇投给《南方周末》“落脚城市”栏目的短文中(当然未被采用),我的踌躇满志跃然纸上:

     “眨眼九年过去,我像来回穿梭的太阳射线一样,带着理想与信念,由南向北,再由北返南。如一叶浮萍,从四川的大山走出,翻越秦岭,客居京华,又携梦归于福建的大海。又似一粒麦种,由学生变为教师,由稚子升作人夫,从一个学校走向另一学校,并最终生根发芽在这校园。”

    

    

    

    

     02

     2013年:万事不止开头难

     一年过去,2013年的我没有变秃,更没有变强,只是感觉自己的肚子在慢慢变大。当然,多的不是墨水,而是脂肪。

     或许是生性散漫,离开了师父的督促,自己渐渐有点放飞自我,按部就班上课下课,科研事业却没有什么起色,就连最不费力的博士论文修改工作也一拖再拖。

     又兴许是眼高手低,陆陆续续投出去的论文无一例外被退稿,试着写了几个课题申请书也差不多石沉大海。

     打开电脑看着审稿系统页面上那神秘的几个***,开始隐隐约约感到一丝压力,原来大学老师也并不轻松啊。

    

     03

     2014年:继续“丧”下去

     到了2014年。一方面,课讲得比以前好多了,PPT的制作技能也比以前有所提高。要知道,来这校园试讲之前,我才头一次知道,原来PPT是可以动的。

     当然,现在想来,我把过多的热情投入到了教学中去,以至于当时学科带头人主动与我搭档授课时,我被《职务聘任条例》上的那句“完整讲授一门本科课程”所带偏,婉拒了领导的这份好意,而且还被要求(因学制学分问题导致该届学生无课可选)硬着头皮开过一门研究生新课。而啃下这门课后再也没有上过,那些熬夜备课早起上课的个中甘苦自然也无处可以诉说。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的课就已经讲得有多好了,唯一的收获是参加了校青年教师技能大赛,进入决赛后勉勉强强拿到一个校二等奖。

     另一方面,论文发表还是颗粒无收。也很难说自己没有动笔,但没有勤动笔这点是抵赖不掉的。就像博士毕业前夕,师父曾经苦口婆心对我说的那样,老师们都比你们拼。一天课下来,口干舌燥,昏昏欲睡,于是就开始嫌累了,不想熬夜了,也没有几个时候是能够做到心无旁骛的沉浸式阅读与写作。

     同时,想要复制以前“打擦边球”的发表经验(读博期间有幸在宗教学头号刊物发过一篇),拉拉杂杂读些其他学科的论文就想去分一杯羹,现实分分钟告诉我,原来我的经验不像唐骏的一样可以复制。零星发表了一些在评价体系中没有用处的论文聊以自慰。除此之外,别无他法。除了焦急,也只能焦急。

     现在回想,除了自己感觉科研还没有上手之外,我对于家庭与工作的兼顾确实也不尽人意。比如,房子刚刚装修完后就迫不及待接母亲前来与我们同住。孝心固然可嘉,陪伴固然重要,但也忘了有时候这并不意味着皆大欢喜。

     此地湿热重,母亲并不喜欢,加上人生地不熟,我与妻子又天天早出晚归,实际上母亲也大多独自一人在家为我们买菜做饭而已。各种生活习惯的差异也慢慢埋下了婆媳关系的“雷”。

     而我这个夹在中间的笨拙士兵,既不能探雷,也不能排雷,只能在日记本里倒倒苦水,殊不知这雷迟早有一天是要炸的。

    

     04

     2015年:涉险过关

     2015年年初,开始做噩梦,梦见人事处打电话来问,这三年你都干了什么。在惊出一身冷汗的梦醒时分,格外清醒。但听过那么多的道理,仍然发不出一篇论文。

     盘算这三月一轮的投稿周期留给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方才醒悟过来这样下去就只能坐以待毙了。厚着脸皮给师父写了邮件请他指点迷津,师父第一时间专门回电问我:“你现在怎么混成了这个样子?”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这让我十分汗颜与倍感愧疚,恨不得有个地缝立马钻进去。

     好在之后,峰回路转,涉险过关,蒙某C刊厚爱,论文得以如期见刊,而那位至今素未谋面的编辑让我至今感念在心。无以回报,就如她所说一样,期待有更多佳作。

    

    

    

     05

     2016年:命运总是那个最善于偷袭的对手

     女儿的出生给我们带来了初为父母的喜悦,同时也意味着肩上的责任更加沉甸。女儿一天天长大,我们也不再是手忙脚乱的新手父母,每天下班最开心的事就是回来抱抱她。

     也得益于相对自由的大学老师工作时间,我这个粉红奶爸比别人有更多的时间与她相伴。有一次扎在带娃的老人妇女之间,旁人艳羡地问我是不是某大学的老师,在得到肯定答复后自言自语难怪还有时间带娃。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无法替妻子分担太多,午间妻子驾车往返跨海大桥替娃做饭,除此之外,夜奶哄睡等事还得妻子亲力亲为。或许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劳累,2016年的一个黑色周五妻子终于倒下了。

     说来也怪,平日都不在办公室加班的我那天鬼使神差地选择了加班,想趁机把课题的事情好好捋一捋。8点左右,家中来电,妻子洗澡后人事不省。不在第一现场的我,急急忙忙打车赶回,急电120救护车送往医院抢救。

     关于此事的整个过程到现在,我仍然不愿轻易提起,当时所用的手机也被我弃用。太多眼泪,太多悲伤,不忍看,也不愿回忆,但所幸总算保住了妻子的命。这场大病(隐源性脑梗死)让妻子年纪轻轻就要遭受如此大难,与死神擦肩而过。这场变故也差点让我丧偶,让我们的女儿差点失去了母亲。而这一年我们刚刚三十出头,女儿刚刚长牙,生活才刚刚开始走上正轨。

    

     引用朴树的一段歌词:

     “我曾经毁了我的一切

     只想永远地离开

     我曾经堕入无边黑暗

     想挣扎无法自拔”

     再改写他的一句歌词,“还没有开始牛*过,就已经颓了。”

     06

     2017年:好在能陪她一起康复

     妻子突患重病,我完全没想到,平素她的身体素质比我要好。此病凶险至极,非死即残。资料显示,小于35岁青年人发生的脑中风占全部脑中风的9.77%,以缺血性中风为主,男性居多。而妻子偏偏就是这9.77%。

     通过一年多的治疗康复,最苦最困难的时候好歹已经过去,家人的无私付出也是我最坚强的后盾。妻子插过鼻管,坐过轮椅,一切都要从头开始,遭的罪受的苦我不敢细数。

     2017年10月,我向某知名育儿公众号上投稿自述此间心路历程。本是一次不该公开展示的心理救赎,但未曾想到推送之后竟然引起了极大的情感反响。久未见面的高中同学在育儿群看到后默默给我发来加油的信息,学界师友看到同事转发后纷纷转致慰问之意,甚至连素不相识的微信读者朋友还打赏表示心意。

     妻子单位的领导看到后也专程致电,表示让我们不用有太多后顾之忧,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尽力康复。我指导的研究生们也很明理懂事,其中一位女同学选定导师后与我正式见面竟然是在医院,而另一位原籍本地的男同学不辞辛劳坐车坐船带着家人攒了很久的土鸡蛋前来看望。

     所以,每当我写下这些感谢的句子时,内心总是自然而然充满对他(她)们的感激。当然,在妻子住院期间,更要感谢我的领导、同事为我尽可能地分担了繁重的教学、科研任务,没有他(她)们的鼎力支持我不可能抽出更多的时间照护妻子。也拜相对灵活的工作性质所赐,我在完成教学、科研任务之余,能够有相当的时间陪她一起坚持康复。这在其它工作中近乎侈谈,要么辞职走人,要么雇人护理。

     07

     2018年:我有两个"女儿"

     现在妻子总体状态恢复不错,身体机能基本康复,唯独因双眼动眼神经麻痹而留有眼睑不能上抬等中风后遗症,同时伴有因眼位不正而导致的复视问题。这些问题有的是可解的,有的可能在当下是无解的,但没准未来哪一天就可能有解了。

     每当说到这个的时候,我总自责自己不是医学博士,没有办法在专业上帮到什么。作为一个法学博士,好像能陪她做的就是说说话,打打球,散散步。所以,如果您在这校园里看到一位眼睑粘着胶布的女性,有时与一名男子同行,有时拉着一名女童,有时三人出现在一起,请您不要太介意她以这样的一副形象出现在您面前。她本来不是如此,也不愿如此,至少在我心中,她一直都是与我最初见面时的模样。

    

    

    

    

    

     一路说说笑笑,路灯下我们的影子很长很长。

     时光的河,总归要入海流,我们也会在下一个凤凰花开的路口相逢。

     愿有岁月可回首,且以深情共白头。

     如此这般,已经很好。

     失败者的独白

     写完这样一段文字时,我的两个女儿还正在熟睡。作为一个“青椒”,我肯定是失败的。与我那些年轻有为的同事相比,教学什么的很难评价,但在科研方面我的表现实在是过于差劲。就在我们学院,且不说又能搞摇滚又能发顶级刊物的神人C,就单说说跟我私交甚好的同事W。

     现在的他也已经厚积薄发,当年不被理解的冷门领域现在变得炙手可热,提到这一研究领域必定绕不开他的智识贡献。而且他是真心热爱学术,他的认知实验特别烧钱,按他的话说,老婆让他换车的钱已经被他烧在了实验方面。有时也接点横向课题,挣点小钱,“以贩养吸”。

     换作我,我肯定做不到的。欣喜的是,这样的努力没有被辜负,他在经历转型的阵痛后也收获了华丽的转身,我也由衷为他高兴。

    

     光阴逆旅之中,匆匆过客如我,还是得继续走下去。不敢病,不敢死,不敢说就这样放弃了。的确,有的时候我放下手中的铲子就得到教室拿起粉笔,有的时候夜深人静了坐得屁屁疼(PPT)还得再温习一下要讲的PPT。

     只是,对于我这样一个川籍学术民工而言,眼看自己也快油腻了,也该用保温杯泡枸杞了,更喝不下各种鸡汤或伪鸡汤了。青椒肉丝这道经典川菜什么时候才能被我端上桌呢?“青椒”或已老,肉丝尚未齐,酸甜苦辣麻,谁解其中味?

    

     天有多大/海有多阔/

     讨海的人/赶潮落水/

     希望有鱼来入网/

     天有多大/海有多阔/

     保佑大船顺风驶入港/

     也许未来有那么一天,我将不会再如此失败,也会“渔货满满/真多担”。

     悲观主义的土地上,会不会开出乐观主义的花朵呢?而这一天究竟还有多远呢,又有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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