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声｜每个家庭都是不平凡的遇合
2023/4/14 21:00:22 声境界
一个有态度的朗读号
每个家庭都是不平凡的遇合
——长岛小记之十四
一
夜里就开始下雨了，早上虽然雨停了，但是风不时吹得窗户响。修剪得圆圆胖胖的灌木都在摇动。叩叩课间休息，不断地跟我说天气：“妈妈，现在天空很亮了，雨停了!“现在地上快要干了，风也不太大。宅家里的男孩子会注意天气，我知道他打得是什么主意。这几天他正迷上了打羽毛球，可是长岛时常下雨，晴天又时常刮风，能够打球的日子实在是不多。他盼着今天天气能够转好呢。“妈妈，也许过一会儿就可以出去打羽毛球了。”他太无聊了，没有小伙伴，不能出去撒欢，爸爸的脚伤了只能散步，让一个青春期男孩儿散步？那简直是一种伤害!哪怕是在绝美的晚霞中散步，叩叩也不喜欢他有一会儿不说话，我看看外面就乐了：天空暗了下来，黑云浓重，在天空急速翻滚，看样子一场暴风雨免不了了。果然，又是打雷又是扯闪，大雨夹着小冰雹密密地砸在地上，也挺好看。我怕鸟爸爸没有躲好，小声说：鸟爸爸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然那孤儿寡母可怎么办呀？先生以为我咒他，大声冲我嚷嚷：你在说什么？
跟叩叩打羽毛球，最辛苦的是肚子。因为一直要笑不停，我总说腹肌快要笑出来六块了。第一次打的时候，让他先发球。那天也是阴天，牛毛细雨，风有时有时无。他兴致勃勃，努力尝试，可是无论他用什么方式，球拍永远挨不到球。我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与羽毛球博斗，他不停地拾球、挥拍、拾球、挥拍，忙得不亦乐乎，满头大汗。我虽然站冷了，可是，笑得头晕眼花。这样可爱又狼狈的场面，故意演都演不出来呢。他也不害臊，跟我一起笑。不过，他进步神速。因为他身体灵活，移动速度快，上跳下窜，我们很快就可以打上几个来回了。可是，他还是爱笑。球打到脑门上了，笑；球挂到树枝上了，笑；球拍砸到手了，疼得呲牙咧嘴地，还是笑……昨天早上他一早就拉着姐姐打球，为了找到避风的地方，从门口转到车库门外，不一会儿又到了草地上，最后在后院平台上打了一会儿，不，笑了一会儿。笑是最消耗人的，笑完一场球，姐弟两个都睡了两个小时才恢复过来。“妈妈，现在外面又亮起来了……”我默默地看了眼窗外，心说，这场笑怕是躲不过了。
二
吃完晚饭，又发了半盆面。冰箱里只剩下一袋面包，颜色很深，看起来又干又松，不像好吃的样子。如果我发了面，就可以烙一张松软白胖的饼，无论是夹上什么都会很好吃，烙的时候如果油多放一点儿，空口吃都很香。我这么一说，正在把碗碟往洗碗机里收拾的叩叩满口赞同：好呀好呀!根据约定，叩叩负责拖地和把碗碟放进洗碗机。他喜欢管洗碗的事儿，但是总是逃避拖地，偶尔也有责任心爆棚的时候，记得有一天，他还是把家里都拖了一遍的，虽然我当时唱了很多赞歌给他，但此后再没有发生过。啾啾看不过眼，时常会替他拖地。我现在做饭，很重要的一点是给叩叩做。他正在长个子，运动量也很大，饮食上如果不注意，我担心他长不高。虽然去年一年长了十几公分，可是最近一段时间好像没啥动静。因为这个，我唠叨的功力日渐加深：你要早点睡，你要多喝牛奶，你今天还没有去外面晒太阳……不知道叩叩是怎么受得了的，婆婆妈妈的我，我自己都快受不了了。虽然只有四口人，除了叩叩都会做饭，但做饭仍然是一件时常令人心累的事。啾啾不吃红肉，她时常自己做饭。她订购了各种我看不懂的食材，各种形状各种口味，以及来自世界各地不同的风味。她常常做出让我们惊艳的好吃的饭菜来，尤其是她爸爸特别喜欢吃。可我只有各种担忧。她吃得这样素，身体会不会受影响？她时常精力不济，疲倦，蛋白质的来源只有豆腐和鸡蛋，这哪里够呢？因为疫情影响，我们现在很难买到新鲜的鱼了，仅有的那条平鱼，有一天我烧出来，她很爱吃。趁她不注意，我总是会默默地端详她。如果她眼睛发亮，气色红润，我就很放心；倘若哪天眼睛无神，蔫头耷脑，我就马上回想她吃了什么，是不是有问题。我并不觉得这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对于父母来说这是最自然不过的事，不让做才难受呢。先生吃什么，我却不用太发愁。他每天要吃很多次东西，让我佩服得不得了。常常是这样，你正在做饭，他却突然出现在厨房，开始从冰箱里拿出各种存货，也不做声，一样样地热好，坐下就开始吃了。你会觉得很困惑：他吃都吃了，这饭是做还是不做呢？不过他胃口好，过一会儿叫吃饭，他还是会愉快地坐下来，只是吃得不多。这样的好处是，又会有剩下的饭菜，等会儿他可以再吃。有这样耐受的肠胃，真是好福气。中午啾啾做饭，她做的拌面看起来很棒。我强烈要求也要，于是她又给我和叩叩各做了一份。麻辣味道的拉面，上面还趴着一粒漂亮的煎蛋，好吃极了。我们吃得正香，先生拎着茶壶下楼了，羡慕地说：有我的吗？啾啾抱歉地说：调料不够了，只能做这么多。我说，把我的分给你一半儿吧？他不搭理我，却转身对埋头大吃的叩叩说：“我从来不吃人剩饭，除了叩叩的。”叩叩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说：“我这是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我咋觉得你是在骂我呢？从来不吃“人”剩饭，你却说要吃我的？“
三
啾啾从楼上下来，大声感慨：唉呀，我们家真有意思啊，看你们一人一台电脑，爸爸也在房间里工作。听见我在抽鼻子，她吃惊地问，妈妈你怎么了？我不好意思地说，看书呢，太感动了。我正在重读《我们仨》。读到刚开始的部分，杨绛先生写到他们一家人在古驿道上失散了，女儿走了，先生也走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回到城里：
“三里河寓所，曾是我的家，因为有我们仨。我们仨失散了，家就没有了。剩下我一个人，又是老人，就好比日暮途穷的羁旅倦客；顾望徘徊，能不感叹“人生如梦”“如梦幻泡影”？
“ 我们仨”其实是最平凡不过的。谁家没有夫妻子女呢？至少有夫妻二人，添上子女，就成了我们三个或四个五个不等。只不过各家各个样儿罢了。
“我们这个家，很朴素；我们三个人，很单纯。我们与世无求，与人无争，只求相聚在一起，相守在一起，各自做力所能及的事。碰到困难，钟书总和我一同承当，困难就不复困难；还有个阿瑗相伴相助，不论什么苦涩艰辛的事，都能变得甜润。我们稍有一点快乐，也会变得非常快乐。所以我们仨是不寻常的遇合。”
我想，任何一个家庭，在这一世的遇合，都是一个无比珍贵的因缘。如果你不在乎，它会散掉；无论你多么不舍，最后还是一样会散掉。这遇合像梦一样，短暂，不知真假。只有你珍惜它，它才会向你显露那稍纵即逝的善、美与深长的意味，才让你体会到“人间值得”。归根结底，过好平凡的每一天吧。
朗读者：高昂，网名go on，中华文化促进会语言艺术委员会副秘书长、朗读专业委员会副秘书长、山西广播电视台职业播音20余年，专注于纪录片解说。听到他更多声音，公众号：声境界，ID：tyreader
节选自《长岛小记》
郭红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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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容简介：2020年初，郭红与周国平夫妇带着儿子叩叩前往美国，探望读大学的女儿啾啾，却因为疫情滞留在美国长岛。在异乡长岛，作者描绘了一个生机盎然的万物家园，人在其中，尽情感受自然与自我，生活本然的一面也随之浮现。像面对初识的人一样去了解新的居所，像写文章一样寻找三餐的灵感，以艺术家的态度琢磨如何给女儿修剪头发，又像孩子一样贪恋公园里的水仙，想偷挖两棵带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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