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读 | 写给女儿：回家过年，是爸妈见你的唯一理由
2018/2/11 新华每日电讯
来源：李月亮(ID:bymooneye)
作者：李月亮
女儿：
上午你打电话来，说已买好春节回家的票，还多请了三天假。我顿时心情大好。好像一下子有一万束阳光涌进房间里，照得我周身又暖又亮。
你要回来啦。这可真好。
其实自进腊月，我和你爸就开始积极准备迎接你了。我们备了三大箱你爱吃的腊肉奶酪杏仁饼，也给你房间换了粉格子的新床单。
我特意学了啤酒鸡翅的新做法。你爸昨天又一次试了家里的电脑，好用。
现在万事俱备，只等你乘风而归。
01
至少有十年了吧，你在外面奔波，我和你爸数着日子在家等你。
回家过年，成了我们见你的唯一理由。
想想也是感慨。咱们这个家，起初是我和你爸两个人。后来有了你，变成三口之家。咱们仨朝朝夕夕热热闹闹了快二十年，你上了大学，家里又变回我们两个，只是以前是小两口，现在成了老两口。
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但起初也真是不习惯。呼啦一下，我就不用做你的饭洗你的碗了，餐桌旁边少了你，好像少了很多人。
你的卧室整天都是空的，被子上星期什么样，今天还什么样，我有时候进去走一圈，就忍不住红眼圈。
你刚走时，我总不自觉地陷入回忆，像过电影一样，想起这些年你在身边的日子。
记得你刚出生时，躺在医院的小婴儿床上，小拳头都没个汤圆大。我小心翼翼地抱起你，心想这个小东西我可得保护好，世界上没有比她更珍贵的了，我们要一起过一辈子呢。
随后的好几年，你都睡在我身边，我每次看到你熟睡的小脸，心里都特别美，都会很傻地想，这是我女儿呀，她怎么那么可爱呀。
你上高中时，已经和我一样高，衣服鞋子的尺码也和我一样。有一次你穿着我的连衣裙去超市，我远远看着你，忽然想“天啊那不是另一个我吗!”
然后我就生出一种奇妙的感觉：这世上有另一个我，我们彼此疼爱彼此懂得彼此陪伴，有她在，我此生都不孤独。
你可能不知道，那一刻我是多么庆幸和得意，我有你。
02
只是后来你去读大学，离家千里，一走数月。我心里忽然就空出一大块，日子过得很飘又很沉，说不出的滋味。
我不习惯身边没你，也担心你照顾不好自己。当然，我也为你能离开我独自闯荡而骄傲。
你总要飞向你的天空的，我知道。
时间就这么一年一年，你从大一到研一，从入职到升职。你越来越忙，电话越来越少，回家的日子也越来越短，我也越来越，不熟悉你。
我有时看你发来的新照片，会有点唏嘘。你穿着我不熟悉的衣服，剪了我不熟悉的发型，做着我不了解的事，身边全是我不认识的人。
过去你的衣食住行都是我一手包办，袜子都是我买。现在你的大部分衣服，我都从没见过。你买了，穿了，过时了，扔掉了，而我完全不知道它们存在过。
想必你世界里的另一些事，也是一样吧。
你爱过谁，又被谁爱过，一场场青春里惊天动地缘起缘灭的故事，我完全不知道。你被老板责骂，被同事欺负，每天发生的职场攻心计，我所知道的，也是凤毛麟角。而那些你跟男朋友吵架深夜痛哭的时刻，那些你加班到凌晨累成一滩泥的时刻，我帮不上你半点忙。
我这个千里之外的妈妈，只能在估量着你不太忙的时候，给你打个电话，提醒你好好吃饭不要熬夜天冷加衣。
我是越来越没用了。
但是女儿，请你记得，妈妈不管多老多没用，爱你的心这辈子是不会变的。任何时候，只要你需要，只要我可以，妈妈必将义不容辞，竭尽全力。
03
前几天我和楼下的宋阿姨聊天。
她有两个孩子，都优秀又孝顺，只是儿子在美国，女儿在新西兰，太远，又没有假期，所以都不能回来过年。
宋阿姨的老伴过世早，这是她第四次一个人过新年了。一向乐观开朗的老太太，那天眼角泛了泪花，低头感叹自己“成了老孤雁”。
你知道老孤雁吧：老迈的大雁跟不上队伍，落了单，独自哀鸣着，艰难地南飞。这是每一个老人都最怕直面的悲凉意象。只是，谁也无法确定自己最终会不会沦为离群哀鸣的那一个。
我现在还有你爸爸，有一群老姐妹，所以一切尚好。但是再过二三十年，我到了八九十岁，也很难说是何光景。
我和爸爸讨论过，到时候我们可能尽量住得离你近一点，也可能去你所在城市的养老院，反正现在要多攒点钱，以便老迈时可以找人照顾，尽量不拖累你。
你只要常来看看我们就好。没时间的话，常打电话也行。
那天宋阿姨说她有点想不通，费那么大劲养大的孩子，现在两年也见不了一面，住院都不在身边，真不知道生养他们有什么用。
其实我这两年也不时会思考“为什么要生儿育女”这个哲学范儿的命题。
我们创造一个生命，十月怀胎，辛苦养大，又双手送她飞走，眼睁睁看她越飞越远，意义在哪里？
我们投入了巨大的爱和心血，到底想要什么回报，难道只是为了在七老八十的时候有一个牵挂和念想？
那个曾经分分秒秒都在身边的娃娃，现在一年365天只给我5天，我到底该安心接受还是心有不甘？
这些问题，都没有标准答案。
我能确定的是，我养你，绝不是为了你的等值回报。因为我为你付出的过程，本身就无比美好。你给了我任何人都给不了的幸福体验，你让我的生命丰盛饱满，这就足矣抵消我为你做过的一切。
所以，我对你几乎没有要求，不需要你光宗耀祖，更不需要你承载我的理想。你只要用你的方式幸福就好。结不结婚生不生子，做什么工作过什么日子，你全权决定。
我只希望能离你近一点，能常常看到你。
如果还可以有一点奢望的话，我希望你爱我。不管未来如何变化，只要这世界有你，只要你心里有我，我就知足，就不孤独。
04
喔，一不留神说了太多。你爸喊我吃晚饭了。我知道他现在一定满脑子都是你，待会儿我们的话题也一定都是你。
我们会热烈探讨你会在几点到家，回来的第一顿饭吃什么，三十儿的饺子该包什么馅，我们哪天去公园看灯会，以及，你走时该带上些什么……
呃，最后这个话题有点伤感，咱先不提。我们现在就开开心心地等你回来，假装你不会再离开。
心心念念一年，才盼来匆匆忙忙几天，我们要争分夺秒拥抱这团圆。
亲爱的女儿，你准备好了吗？
等你回家。
作者：李月亮，高人气专栏作家，新女性主义者，扎实写字的手艺人。解读情感，透视人性，以理性和智慧陪万千女性成长。新书《婚恋心理学：爱过你不如爱着你》热卖中。微信公众号：李月亮(ID:bymoone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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