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治好了他，他却不感谢我！一位院长难以释怀的医患故事
2019/9/12 21:00:00 医学界
“一旦缺失了人文，再好的医疗也只剩下了纯粹的技术。这种带着‘傲慢’的医疗，没有温情，仅仅是技术的‘裸奔’，甚至寒光闪闪。”
这件事折磨了任勇多年，让他倍感屈辱。直到有一天他理解了医学人文的意义和价值，才得以释然。
任勇，山东省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院长，在日前广州举行的“2019年中国中医医院院长大会暨中医药‘一带一路’研讨会”上，分享了一则他亲历的医患故事。
我治好了他，他却不感谢我
任勇院长亲历的这个医患故事发生在30年前了。那时他还是一位年轻的皮肤科医生，很快要过春节了，他和同事们都希望病人尽快出院，他们也好过个轻松的春节。
在病房里只剩下五六位病人的时候，他接到了山东省皮肤病性病防治研究所的一位医生朋友的电话，这位朋友说他只有一位住院病人了，能不能转给任勇，他好过年。“我想一只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就爽快地答应了。”
但病人转来之后，他给病人换药时发现麻烦了，这位患者的外阴部位患了坏死性筋膜炎，也叫阴囊坏疽，已经烂得一塌糊涂了。“患者的整个阴茎、阴囊所有表皮、皮下组织、直达筋膜组织，都全部脱失，两个睾丸像鸡蛋黄一样浮在上面，换药时我分外小心，唯恐那两个‘蛋黄’掉下来了。”
由于这位病人疾病状况过于严重，不提全身治疗及抗菌药物调整等，仅仅是换药，任勇每天就要花费两个小时，虽然当时是临近春节的寒冬，但每次给那位病人换完药后，任勇都汗流浃背。
任勇坦言，那时候他也有抱怨，也很烦，本来可以轻松过年，却转来这样一个麻烦病人，从腊月二十八到正月十四，他每天都要去病房，每天要给那位病人换药。
正月十五，任勇给那位病人最后一次换药，然后病人就要出院了。虽然这半个多月他也颇有怨言，但看着病情那么严重的患者，通过自己这半个多月的努力，已经可以出院了，他也有些自得。
那个病人是个企业老板，比较富有，出院时他告诉任勇，他回去要做的第一件事是请客，他要好好请一下皮防所的医生，他们对他太好了。任勇满怀期待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但病人已经说完了，然后就出院了。
“我迈着到今天为止都最沉重的步子走出病房，多少年过去了，每次想起那一刻，我都特别难受，心里堵得慌。”任勇院长说，“是我，在年前把你收进来；是我，每天花两个小时汗流浃背地给你换药；是我，给你治好了病啊。”
有一天，任勇突然懂了。他说：“当时，我的眼里只有那两颗‘鸡蛋黄’，我和他沟通过吗？我和他交流过吗？我把他当作一位患者了吗？我眼里仅仅只有疾病。我突然理解了，人文精神指的就是这个吧，失去了人文，我们就只剩下了纯粹的技术，这种技术如果再带着傲慢，没有温情，那就是裸奔啊。”
一事精致，便可动人
任勇后来所理解到的人文精神，是重视人、尊重人、关心人、爱护人，是对人、是对生命的尊重与敬畏，是对人的健康权的尊重与敬畏，是对生命与健康的关爱与呵护。他说：“三十年前我感受到的那份屈辱，就是对我缺乏人文的技术裸奔的惩罚啊，好在有一天我明白过来了，否则一个技术裸奔的医生当了院长，那多可怕啊。”
当了山东省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院长后，任勇清楚地认识到，公立医院野蛮生长的年代已经过去了。那时候院长不用考虑别的，只考虑盖房子、买器材，钱就哗哗地流进医院了。现在不同了，由于医学人文精神缺失，导致对生命认知肤浅，缺乏敬畏和关爱；缺乏沟通交流能力，医患信任缺失，纠纷、伤医频发；社会责任感缺失，医学成为了“谋生”手段，医生得不到应有尊重。
任勇院长说：
“目前医院发展的最大空间，不再是建筑高低，不再是床位多少，应该是看不见的精神空间。”
山东省医师协会会长孙洪军在山东千佛山医院做院长时，提出了要做山东最好的人文医院的口号，当时任勇担任副院长，具体工作由他负责。后来他到山东省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担任院长后，也把建设人文医院的理念带到了那里。
任勇以医院的保安为例，他们医院的保安是人文保安：懂得尊重患者，知道关心患者，善于帮助患者。开车来院的患者到医院面临的第一件事是停车问题，人文保安会进行规范的引导、友好地提供帮助。120运送病人到医院，保安会帮着搬运病人。保安会帮助病人挂号，指引病人缴费。他们有个口号：有困难，找保安!
人文理念体现在医院医疗中的每个细节中：放射科为保护患者隐私，同时提高拍片质量，购买了数十件纯棉T恤，患者在需要时免费提供；检验科制定了“窗口规范化服务用语”，推行“五声服务”，来有迎声，问有答声，不明白有解释声，不满意有道歉声，走有送声；对行动不便的患者，上门采血；对低血糖患者免费提供糖水……
任勇院长表示，践行人文精神的出发点和落脚点都是以病人为中心，人文精神体现在理念中，落实在行动中，渗透在工作的每一个环节和细节中。“一事精致，便可动人。”
他们医院的一位工作了33年的护士告诫年轻护士们，不要和病人讲理，要讲情。她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病人，彷佛看到了将来的自己，如果自己病了，最希望身边有什么样的护士？享受怎样的照护？“人文护理不是喊口号、搞运动，是一项事业，一种精神。”
最后，任勇院长朗诵了山东省千佛山医院妇产科主任荣风年写给病理科医生的一首诗歌：
一头连着病理科，
一头连着手术间，
按规定八小时外，
没有“接线员”。
多少个酷暑中午，
多少个寒冬傍晚，
甚至凌晨两点半，
喂!随时把你呼唤。
经常在电话这一端，
我听见了，
你匆匆放下了饭碗，
却听不到半句怨言。
冰冻切片 快速诊断，
病理医生 默默奉献，
听不到病人的感激，
甚至享受不到午餐。
一代一代传承，
视责任如泰山，
如此敬业奉献，
必须献花点赞。
任勇院长说：“科室之间互相体谅，互相帮助，再传递到病人那里去，这就是人文吧。”
本文首发：医学界
本文作者：田栋梁责任编辑：张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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