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任，这个病人可能想扯皮！”
2021/6/28 20:52:54 医学界
撰文 | 武汉市中心医院疼痛科主任 蔡毅
早晨，去后湖院区查房。看完前两天我们科室李主任组做的一台椎间盘突出椎间孔镜摘除术后核磁片子，和术前仔细比对，蛮好，突出物取得很彻底。今天术后第三天，患者应该查完房可以下床了，想来是个彼此都满意的结局，心情不错!
李主任在门诊，我代她查房。她手底下的小严医生，美女，很漂亮，工作很认真，最近做公益宣讲也非常积极，略带沮丧的告诉我：“蔡主任，这个病人可能想扯皮”!
我心想效果蛮好，片子也很满意，就算还有点疼痛，或是费用有些意见，解释清楚也不会是大事。再说了，李主任是位很严谨的正主任医师，术前该交代的应该交代的比较清楚才让患者上的手术台。
查到那位患者，仔细查体后，患者基本不疼了，伤口愈合也很好，我说，今天可以佩戴腰围下来试试了。
按正常情况，这个时候是患者感恩环节，医生照常嘱咐术后注意事项，来个挥一挥衣袖留个帅气的背影深藏功和名的潇洒。但这次例外了，病人突然一通宣泄，逼着小严医生道歉，激动的浑身颤抖。旁边的护士还在抽血，吓着赶紧抽完，马上摁住患者的那个血管。
我只能安抚，顺便摁住很委屈想跟我解释的小严医生，从患者激动的宣泄中理了一下，病人的意见集中在这几点：
一、术后三天，不能下床，老公请的假不够，只能请陪护，疫情期间陪护又不好请。多花了钱，也受了气。
二、她原来的腰围医生说太软，不规范。医院又不提供，害的她老公重新去买，楼底下又不让送上来，着急!其实，今天下床才需要用，家属上不来，我们也有护士下楼取。
三、抽血抽多了，CT磁共振做多了。她是转科病人，前面那个科室抽血和各种影像学检查，跟她腰椎无关。自然需要术前术后做些腰椎方面的检查，术后常规抽个血排除术后感染，安心回家。说小严医生不把她当人，把她的血抽光了。
这个我想我们医生之前会解释清楚，毕竟管理腰椎微创手术术后病人，对他们来说早就驾轻就熟。所有的检查和验血的原因，查房时不可能不交代。
四、说要是以后疾病复发，就找小严医生算账!这个要求就有点不讲道理。且不论任何腰椎微创手术，都不能完全规避术后复发，就算因为手术问题扯皮，绕过了主刀，找管床小医生，显然也是不合适吧？
我尝试了解释，解释不通，患者“禁锢”在她的情绪中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小贾医生在身后偷偷告诉我，说术前李主任谈话，说微创手术可能一次未必百分之百做到彻底，可能二次手术，患者也是同意了签了字的。
以我的经验，我知道，讲道理没用了。纠纷，是注定了，安抚无效也只能撤退。打个电话李主任，请她下门诊再安抚一下。毕竟主刀医生，在患者心目中地位，还是高一些。
转身就告诉小严医生，完善病历，应对可能到来的纠纷。一场医患和谐，随着患者病情的好转，转身就成了纠纷隐患。
写下这段文字，我并不是说医生委屈，病人不好，站在患者角度，得病的时候，无论理不理解，只能术前“被迫”接受医生的安排，但未必想得通。完事以后，前面想不通的，可能还是想不通，万一再有点啥不满意，那就开始发泄。
举证倒置嘛!多么英明的制度，生生的把术前如救世主般的医生术后逼成了鹌鹑!为了保护患者，只要医疗投诉，医生就有错，医生只能想方设法去证明自己没错。只要挨投诉的，不管有没有错，先写个事情经过。告错状的没事，只要他想告，你就不停的应付，“龟腚”嘛!
更别说并发症啥的，一旦出现了，百分之百扯皮赔钱跑不了，医学书上说的手术多少多少并发症的发生率，在目前的医疗体制下，基本是不认的。我好像很少见过国内的手术，出了并发症，医生没有赔钱的。
但是有没有发现，中国的外科医生比国外高明很多？很多文献报道都是国内的手术并发症率显著低于国外，国内的手术好转率，显著高于国外!老外信不信不知道，中国人信了!
所有的疗效不满意，或者术后并发症，都可以有完美的解释。比如你不承认这个腰椎微创手术，会有一定几率突出物残留，即使残留，只要解除神经压迫也算手术成功，不理解，那我就指着片子跟你解释，那是影像学的伪影，不是残留!
没办法啊，既然不能理解，那我们就把自己包装成“神医”!我按照医学书跟你解释，你是那不幸的百分之几，手术不是那么完美，后续补救措施由你自己承担费用，同意不？
说穿了，有些患者，多多少少会因为经济问题，把对患病的愤怒，转嫁到医生头上，主刀医生不敢得罪，凶一下小医生小护士，还是可以的吧？
归根结底，还是穷病，疫情期间，免费医疗，医患关系多么和谐!
什么举证倒置，改变患者在医疗关系中的弱势地位，毛用啊，你在侮辱医生的智商吗？
再说了，医生和患者不应该是共同对抗疾病的战友么，干嘛要强调强势弱势制造对立？
多少科主任，对优秀的定义转变为跟患者扯皮善后的能力。手术做的再好不会扯皮，科室就好不了，讽刺不？
只有从根上解决了医疗费用问题，才是解决老百姓看病难的问题关键，才能迎来医患关系彻底改善的那天。尽管过程会很久，会很难，但我们都相信这一天还是会到来。
来源：蔡毅说疼痛责编：田栋梁校对：臧恒佳制版：舒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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