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烫手山芋到香饽饽,接下来会是 “慢综艺”的天下吗?
2017/9/14 传媒1号

    

     两个月前,《快乐大本营》刚刚度过它20岁的生日,它的长寿在快速迭代的国产综艺圈简直是个奇迹。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快乐大本营》《极限挑战》《奔跑吧兄弟》等快节奏综艺节目一直占领着荧屏。而今年,一股慢节奏节目形式开始显山露水,如《向往的生活》《朗读者》和正在热播的《中餐厅》,它们凭借人文底蕴或清新可人让人眼前一亮。在观众经历过社会文化“膨胀”与浮躁之后,真实、自然、略带治愈功能的慢综艺就更容易抓住人心。那么,在“快综艺”群雄混战以后,接下来会是慢综艺的天下吗?要得到答案,还得深入到中国社会文化与价值观的层面来观察。

     国产慢综艺:从试水到起航

    

     2014年浙江卫视《奔跑吧兄弟》与2015年上海东方卫视《极限挑战》等大型户外竞技真人秀大热后,一时间综艺圈充斥着明星、挑战与对抗的火药味。这类以激烈对抗、紧张快节奏、“强情节”叙事,以及密集笑点为特征的节目类型被称为“快综艺”。“慢综艺”则与之相反,即不设规则、节奏缓慢,以真实、自然为核心理念。国外有一些成熟的慢综艺,如英国《见信如晤》、法国《相约未知地带》、印度《大文豪》、韩国《三时三餐》和《超人回来了》。在国内,慢综艺曾是个烫手的山芋,即便是热衷于引进和模仿的各大卫视,也不敢轻易尝试。

     然而,2017年仿佛是国产慢综艺的转折之年。先是湖南卫视推出《向往的生活》,何炅、黄磊、刘宪华三个男人在“蘑菇屋”过起田园生活;其后是央视文化类慢综艺《朗读者》,邀请名人朗读经典美文;再后是热播中的《中餐厅》,9月9日刚播出第8期,讲述黄晓明、赵薇、张亮等青春合伙人在泰国经营一家中餐厅的故事。这些节目或叫好或叫座或兼而有之,它们在2017年杀出了快综艺重围,俨然一股强势的清流。

    

     可以说,慢综艺在国内综艺圈是新近流行的一种理念。如果要分析慢综艺,还是要梳理其近几年在国内的发展。

    

     2013年10月,亲子户外真人秀《爸爸去哪儿》一经推出就受到观众认可。那时制作方担心这档节目在中国水土不服,特意在原版基础上加快了节奏,可见当时综艺圈对“慢”的谨慎。2014年,韩国慢综艺的本土版本《爸爸回来了》与《花儿与少年》登上中国荧屏。尽管这两款旅行真人秀节目有着原版“慢”的基因,却因明星表演成分过多,而不被认为是真正意义上的慢综艺。2015 年,《偶像来了》和《挑战者联盟》开播,并有意识地践行慢综艺理念。如《偶像来了》摈弃了户外竞技类真人秀的快节奏与紧张感,在“其乐融融”的氛围中展现10位女神相处与成长的意趣;《挑战者联盟》则坚持“纪录观察式”拍摄,韩方监制李敏镐认为真实是慢综艺的内核,不过该节目反响一般。2015年更典型的《我们15个》,挑选了15个素人,要在荒芜的平顶之上共同生活一年。这档节目没有剧本和剪辑,只是365天24小时直播参与者的闲话与工作,其话题度和播放热度也一直不高。

     国产慢综艺的低迷在2017年前后发生改观。2016年年底,黑龙江卫视播出《见字如面》,邀请了张国立、张涵予、林更新等明星来读信。没有了角逐头名的紧张感和娱乐感,该节目却热度口碑双丰收。2017年,央视推出大型文化情感类节目《朗读者》,也有意无意地践行了慢综艺的理念,获得不错的口碑。不过今年更成功的则是湖南卫视更早推出的《向往的生活》,CSM52城市网收视率最高达到1.793%,累计播放量达到17亿。当前热播中的《中餐厅》收视情况也表现不俗,第六期CSM52城市网收视率达到1.531%,排名第2,最新累计播放量为19.1亿。

    

    

     ▲数据分别来自卫视小露电与央视索福瑞

     国产慢综艺在2017年的逆袭,仿佛回应了人们前几年的质疑。今年下半年,国产慢综艺将加速前进,江苏卫视的《三个院子》、东方卫视的《青春旅社》以及湖南卫视《亲爱的客栈》都将与观众见面,以至于综艺圈有人认为,国产慢综艺的时代到了!

     慢综艺:社会文化从膨胀到内敛的结果

    

     国产慢综艺从热门快综艺中杀出重围,是快综艺气数已尽,还是中国观众暂时移情?

     纵向来看,中国综艺形式更迭不断。上世纪80年代初,有央视《综艺大观》《春节联欢晚会》这样艺术主导型的综艺晚会,其政治色彩和宣教倾向比较明显。90年代中后期,湖南卫视《快乐大本营》凭借更纯粹的娱乐精神而一鸣惊人,综艺圈随后充斥“快乐”“欢乐”等字眼,中国综艺迎来了“游戏娱乐”时代。2000年后,当观众开始对游戏类综艺疲倦时,竞猜博彩类综艺兴起,如猜价格赢大奖的《购物街》。2004年《超级女声》掀起了海选与平民造星运动,类似的还有《星光大道》《舞林大会》。社会话题也逐渐进入综艺话题,如2008年相亲类节目《非诚勿扰》,2010年求职类《非你莫属》。2014年《奔跑吧兄弟》大火以后,又扎堆出现户外真人秀快综艺,例如《极限挑战》《二十四小时》等。

    

     从中我们看到,这些年风行综艺圈的基本都是追求娱乐挑战、感官刺激的快综艺,加上模仿跟风盛行,已经令人视觉疲劳。因此,当慢综艺一反往常综艺的喧嚣,突出重围也就变得可以理解。同时,近两年官方接连推出“限韩令”“限娱令”等限制,向“公益、文化、原创”方向进行调控,也为慢综艺带来机遇,文化类《朗读者》《非凡匠心》尤其是其受益者。

     不过,一些慢综艺节目如《朗读者》《向往的生活》,刚开播时叫好又叫座,而一两集过去,其反响又归于平淡,于是有人怀疑慢综艺热只是观众图新鲜暂时换个口味。这其实未看到,慢综艺与以往综艺类型演变一样,也深植于社会文化环境之中。正如黑格尔指出的那样: 每种艺术作品都属于它的时代和它的民族, 各有特殊环境, 依存于特殊的、历史的和其他的观念和目的。最早综艺晚会有着浓厚的政治色彩、美学追求,其背景是计划经济体制和“行政买单”。市场经济改革进程中,个人从集体中解放出来,电视商业化与平民娱乐时代来临,使得综艺迎合平民口味,游戏、竞猜、海选类综艺大热。大众在网络时代,进一步追求游戏娱乐、感官刺激、偷窥欲望,综艺节目在商业利益驱使下不断降低底线走向低俗和尼尔·波兹曼所警示的娱乐至死。

     从快综艺到慢综艺,其实可以看到这个社会文化从膨胀到内敛的过程。社会大发展时,物质财富剧增,处处是机遇,此时社会积极、浮躁和膨胀,充满荷尔蒙气息。社会流行反对权威、娱乐至上、拜金主义、丛林竞争、追逐成功……大众希望一举成名,于是有极强代入感的平民造星类节目,让每个观众都能体验一把胜利的感觉。然而,随着就业压力、资源分配不公、社会竞争加剧等问题的浮现,社会滋生的焦虑逐渐超过了膨胀的欲望。相亲类《非诚勿扰》、求职类《非你莫属》,就分别对应了大众的婚恋焦虑和求职焦虑。一般认为,《奔跑吧兄弟》这类快综艺能缓解焦虑和压力,然而紧张的竞争与对抗还是令一些人心累和空虚。

     当亢奋与受挫感成为一种持久的群体体验,从快到慢的反转就有了可能。回看当下,阶层固化、贫富差距、婚恋危机、空巢青年、青年早衰等一次次成为社会议题,公众抱怨甚至承认现实中努力与收获不匹配而产生无力感,进而对竞争、对抗感到疲惫。于是,一部分人便对那些平民造星、消费严肃议题、对抗竞赛以及宣教主流价值的综艺节目变得麻木与反感,集体狂欢慢慢消退,社会文化和价值审美从膨胀走向内敛。观众群体更多元化,其中一部分人要与世界或综艺中的世界达成和解,学会从日常生活和平凡人生中把握幸福。因此,中国传统陶潜式归隐,即“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梦想,被适时地激活了。慢综艺响应了这个群体的敏感转变,其与中国社会与文化的多元化走向是一致的。

     在竞争中互补的“快”与“慢”

    

     慢综艺时代要来临了吗?以《朗读者》《向往的生活》为代表的慢综艺,会不会重现当年快综艺一统江湖的盛况?

     观察数据发现,今年慢综艺节目中《向往的生活》表现尤佳,这档节目不仅多次登顶同时段卫视收视冠军,在微博上“向往的生活”话题阅读量已达 31.8 亿。不过,《朗读者》《非凡匠心》的收视却不算理想,最新收视率和网播量一直落后于“快综艺”。如《朗读者》累计播放量不过4.2亿,一期节目52城收视率为1.011%。正如有评论指出,作为一档在央视周六档播出的综艺节目,这样的收视表现并不算出色。目前,累计播放量为19.1亿的《中餐厅》还算表现不凡,但是整体上,慢综艺与快综艺还是有相当大的差距,如《极限挑战第三季》,累计播放量已经达到33.2亿,第五期CSM52城市网收视情况1.615%。

    

    

     ▲数据分别来自央视索福瑞与骨朵数据

     慢综艺的收视表现其实很好解释。在主流价值消解的时代,那些轻松愉快、明星众多、强剧情、笑点密集的综艺才符合新一代年轻人的口味。慢综艺是清流,也意味着没有迎合最广泛群体的价值取向,其定位相对小众。在得屌丝得天下的逻辑下,慢综艺格局必然受限,这是有些慢综艺叫好不叫座的原因。而快综艺将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仍旧是综艺的主导,因为它更快乐、有趣、刺激。

    

     ▲《向往的生活》与其他快综艺排名比较·数据来自卫视小露电

     值得注意的是,在慢综艺当中,央视文化类《朗读者》与生活纪实类《向往的生活》有着明显的区别。前者贴着文化内涵和主流正统的标签,要求观众慢慢读、细细品,这既不符合年轻人日趋多元的价值观,也不符合碎片化时代人们的接受习惯。而《向往的生活》带着田园梦想和诗意,步调明显欢快和真实了很多,更能打动现实生活中的人,因此更受欢迎。这也符合那个逻辑:“快”的成分越多,其潜在受众越多。

     不过,这不意味着节奏更慢的慢综艺前途渺茫。尽管娱乐倾向更明显的快综艺仍是主流,但中国社会价值取向多元化背景下,大众口味更有层次,部分观众离开主流,有了更符合自己的口味,这成就了慢综艺。慢综艺也只有依靠精准化选择受众,而不是迎合所有人,才能得以立足。

     在笔者看来,尽管今年下半年慢综艺竞争激烈,但恐怕难以重现当年快综艺一统江湖的火爆。慢综艺与快综艺是竞争与互补的关系,在激烈竞争之后,慢综艺将回归到与其调性相似的状态,即不温不火、细水长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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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条】从烫手山芋到香饽饽,接下来会是 “慢综艺”的天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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