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为何逃离不开北上广?
2014/11/29 瞭望智库
瞭望智库导读
北京地铁票涨价,理由是地铁里太拥挤了,要用涨价的杠杆给地铁松绑,这些中国人似乎可以预料到逃离北上广之后的结果:不是堕落,就是回来。中国人北上广生存指南又有哪些呢?
1923年,五四运动后的中国,当时几乎所有人都在效仿呼吁“像娜拉一样”出走。
那一年,鲁迅在北京女子高等师范学校做了著名的《娜拉走后怎样》讲演,他在中国现实问题的基础上,提出了易卜生未曾解答的问题,并一语道破残酷的现实:娜拉出走以后“或者也实在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
从2009年开始,“逃离北上广”的风潮开始进入人们的视野。媒体们、一些名人们热衷于从在“北上广”谋生计的艰难去诠释这种逃离,似乎那些中小城市就是桃源胜地,口气里也暗含鼓励。
然而,在中国各种资源分布都极不平衡的现实下,人们似乎也可以预料到逃离北上广之后的结果:“或者也实在只有两条路:不是堕落,就是回来”。
中国人“城市病”愈演愈烈
“人们来到城市,是为了生活;人们居住在城市,是为了生活得更好”,2000多年前,古希腊哲学家亚里士多德这样说。
然而,在当下中国的一些城市,品咂这句话却让人别有一番滋味。
早上上班,北京的白领王梅就赶紧打开电脑查询空气质量,家里老人正等她回电话,看能否带孩子出去活动。看到PM2.5浓度在300微克/立方米以上,王梅不由地叹了口气。
下午下班,广州的公务员龚翔一出单位就遇到了大堵车,10分钟的车程竟然开了1个多小时,踩刹车直踩到脚软。一看手机,拥堵级别为深橙色的“严重拥堵”。
晚上到家,上海的打工者李小柱推开出租屋房门,一股方便面的味道扑鼻而来。20平方米的小屋住了8个人,每张床铺每天租金19元。为了这19元,“蚁族”们省吃俭用,有人甚至一天三顿都吃方便面……
日复一日,这样的场景正在今天中国的许多城市上演。人口膨胀、住房紧张、就业困难、交通拥堵、资源短缺、环境恶化、公共安全事件频发,我们在享受城市生活的同时,也不得不面对愈演愈烈的“城市病”。
“从国际比较看,中国的"城市病"问题已较为严重”,中国社科院城市发展与环境研究所副所长魏后凯坦言。
先看交通。资料显示,美国人上班平均单程花费25.1分钟,其中纽约34.6分钟,为全美最高。而北京通勤时间平均为1.32小时,单程约为40分钟,上海单程约为36分钟。
再看环境。美国最出名的“污染城市”洛杉矶,其PM2.5年均浓度也仅20多;日本东京则在20以下。而去年我国北京、上海、广州PM2.5年均浓度分别高达89.5、62、53。
“我国北上广等特大城市的"城市病"状况,比发达国家严重,比一些发展中国家则要好些”,上海交通大学特聘教授、复旦大学教授陆铭说,在泰国首都曼谷,由于车速过慢,甚至出现过3个月内有900名孕妇因堵车被迫在轿车中分娩的情况。曼谷的交通警察不但会指挥交通,还会替孕妇接生!
截至去年底,中国超过1000万人口的城市有6个,超过400万人口的城市为21个,100万以上人口的城市已达127个。面对蔓延加剧的“城市病”,大城市的发展倍感纠结。
近日中国社科院发布了《中国城市竞争力报告》,在和谐和宜居两个方面,北京、上海和广州均不敌一些中小城市,未进前十名。
高污染,高房价,高物价,高竞争再加上高度的拥堵,已经使得中国这几个超大规模的城市,变成了人类不适宜居住的所在。
26日,中国教育部在北京发布《中国留学回国就业蓝皮书》显示,有57.94%留学回国就业人员期望在北京、上海、广州和深圳地区寻找职业发展机会。最受追棒的行业是金融业。
据了解,最受追捧行业中,还有教育、信息和软件服务等行业。其中,国有企业和外资企业是最受青睐的就业机构类型,其次是民营企业、高校和研究机构。
北上广排队看病有多难?
看病难不是新鲜话题,但要说国内哪里看病最难?哪里挂号排队最久?根据国家卫计委的统计数据,去年10月,北上广医院诊疗人数过千万,广东为2899.4万人次。
作为国内常住人口第一大省,广东省每月诊疗人数远远高过第二名浙江,但医疗机构数量却仅列全国第六,卫生人员数量为全国第二,执业医师数量也位列国内第二。
广东成为看病难大省之一,近年来,政府卫生支出逐年增加,但比重依旧不高。前卫生部部长陈竺表示,还有相当大的增长空间。
“前有号贩子,一号价五十;不买贩子号,空等三小时;七点来医院,晌午进诊室……”看病难,从排队挂号开始。尽管目前大城市里的大部分医院都已可以通过网络挂号、电话挂号预约,但很多病友感觉,想在大医院挂到“专家号”、“主任号”,其难度犹如春运期间买一张卧铺火车票。
排队挂号到底有多难?国家卫计委的一系列统计数据再次说明了“排队三个钟,看病三分钟”问题的严峻,而在广东看病,看病恐怕会等得更久。
2013年12月9日,国家卫计委在其官网上发布了当年10月各省医院和乡镇卫生院的统计数据。当月去医院求医的诊疗人数,广东以2899.4万人次居首,而排名第二的浙江,诊疗人数仅为1781.7万人次,第一名和第二名之间竟拉开了1100万人次的差距,几乎“完爆”。而其他地区中,江苏是1772.4万人次,北京是1101.3万人次,上海是1074.2万人次。可见,在广东医院看病的人,几乎是江苏和上海两地求诊人数的总和。
虽然有更多的患者,但广东并没有更多的卫生机构。截至2013年10月底,全国医疗卫生机构数约96万个,其中:医院2.4万个,基层医疗卫生机构92.1万个,专业公共卫生机构1.2万个,其他机构0.2万个。可是,在广东境内的所有医疗机构只有46251个,相比之下,河北省有78761个,四川省有77234个,山东省有73932个,虽然位列第六,但广东的卫生机构数量和前五名比显然要逊色不少。
与此同时,广东卫生人员并不充足。根据《2012国家卫生统计年鉴》显示,当年广东省包括医生护士在内的卫生人员总共为626571名,位列第二,比排名第一的山东省少了近6万人。
挂号难,几乎是国内绝大部分著名医院的通病,北京协和医院就被病友戏谑地称作“天下第一难挂”。以前,每天下午三点多,医院的挂号等候大厅就已经蹲满了挂第二天号的病人和号贩子,他们一蹲就是一宿,就等着第二天6点半挂号窗口开放。医院的保安大约隔4小时还要点一次名,人太累了可以租躺椅小睡,租金10元。
2012年8月19日,北京协和医院取消了每天早上6点半开始挂当天号的老制度,实行24小时挂号,挂号窗口24小时开放,每晚8点开始挂第二天的号,医院提醒患者,“为打击号贩子倒号,请持患者本人有效证件挂号和就诊,否则医师一律不予接诊”。
但当时的网络民意调查中80.95%的人认为:“24小时挂号不能解决挂号难,只是把挂号早高峰提到了晚高峰。”
同时,北京看病同样难。在2013年10月,每一个北京执业医师要看168个病人。
“稍微有点名气的医生,每天要看50个病人,排队3个钟,看病3分钟,医患关系怎么可能改善?”钟南山院士在今年全国两会上的这席话,道尽了民众如今看病难的苦情。
北上广出招严控人口规模
人口规模过大,是当前不少大城市的鲜明特征,多地的人口增速之快,更是将城市总体规划中人口控制目标远远“甩”在身后。
北京市常住人口截至2013年底突破2114万,超过2020年1800万人左右的控制目标;上海市常住人口截至2012年底达到2380万,超过2020年1850万的预测值。
人口暴增引发了交通拥堵、空气污染、资源紧缺等诸多“灾难性”难题。实际上,北京等地早在几年前就建立起了人口调控责任制度,将人口规模纳入考核指标,但人口增速始终难以掌控,“城市病”越积越深。
日前,国家发改委发展规划司司长徐林在国务院新闻办举行的新型城镇化集体采访会上表示,所谓“京津冀一体化将通过从北京向河北天津疏散人口来实现”的说法不实,北上广等16个特大城市要严控人口规模。
据人民网报道,徐林表示,政府不会通过行政手段将人疏散,而是通过优化公共资源配置,合理疏散特大城市功能,缩小不同规模城市之间的发展差距,引导人口合理分布。
根据《国家新型城镇化规划(2014-2020年)》提出,严格控制城区人口500万以上的特大城市人口规模。1989年的《城市规划法》,市区和近郊区非农业人口50万以上的城市为特大城市,这种划分标准明显跟不上发展需要。徐林表示,研究表明,城市人口规模200万-500万,最符合规模。
根据新的《城市规模划分标准调整方案》,城区人口500万以上的城市为特大城市,目前全国有16个特大城市,这些城市下一步要严格控制人口规模。
公安部副部长黄明此前在谈及户籍制度改革时指出,特大城市尤其是超过千万人口的城市,人口的压力太大。比如像北、上、广,在过去的十年中,这些城市年均增长流动人口40-50万。所以,严格控制特大城市的人口规模,是根据中国的国情,根据特大城市的实际作出的政策安排。
日前,北京市发改委正式发布北京公共交通价格调整最终方案。即地铁起步3元坐6公里,不含机场线;公交起步2元坐10公里。新方案将于12月28日起实施,即和轨道交通新开通线路同步实施。
地铁票涨价,理由是地铁里太拥挤了,要用涨价的杠杆给地铁松绑,让地铁车厢里每平方米减少到5个人。
年轻人无法逃离北上广?
大多数人都对逃离北上广的趋向表示认可。“选择离开”大有化身为理性回归、民智成熟同义词之势。“逃离”不失为个人与大城市双赢之举。就这样,“无奈放弃”被名曰“理性选择”,“逃离”不再是失败,而是审时度势的观念升华。
然而,对大城市的迷恋,真的只是基于观念?须知,人都是依附于资源活着,考虑到资源分配倾斜到无以复加之地步,谁不想留下分羹一杯呢?
当BEATLES的主唱列侬被采访,问到为什么你们是一个英国乐队,却要来美国发展的时候后,列侬说,“在罗马帝国时期,当时的哲学家和诗人都要去罗马,因为那里是世界的中心,我们今天要来纽约,因为这里是世界的中心。”
大城市最大的好处,在于作为世界的中心,这里有无限可能。越大的城市,有着越多的职业和文化的可能。大城市有各种有趣的职业任务、项目、职位、公司和企业的形式。
芳香治疗师、游戏设计、几个亿的项目、在网上可以订送的烧饼、专门给人买衣服的买手。城市有歌剧、音乐、极客、电影,有专门为了讨论有没有外星人而存在的咖啡厅……城市的最大魅力就是林子大了,你能见到各种鸟。
小城市的可能性锐减,职业种类和文化都单一起来,但是其纯度却大大提高。小城市自有小城的风范——所以在你选择一个小城之前,一定要找到小城市的文化核心所在,并确认你真的喜欢他。
青岛珠海的海滨和宁静,长沙武汉的生活气氛,成都的安逸、西安的厚重、昆明的宜人。正如逛商店,一开始你喜欢到处看看,寻找可能性。几年下来,你会知道自己的风格,直接走入某个品牌店,那里有最多属于你的东西。
所以如果你还是一个希望生活有更多可能的人,把可能当成生命中很重要的东西的人,城市对于你的魅力是致命的。如果你已经找到自己内心所需,径直走向一个你喜欢的城市,则是最好。
此外,一线城市的房价贵,消费高,是不争的事实。但当你看到房价高得让人绝望却还在涨,35元只有一个鸡腿的盒饭却还是卖到排队,就该明白,大城市也为相当一部分人提供了与之相匹配的收入水平,或者至少是可能性。
道理,小城市没有高压力的淘金游戏,有合理的物价,相对轻松的房价,和相对从容的工作,同时也有稳定平静的工作。小城市面临的不是消费压力,而是收入的压力。拿着只有以前一半的工资,以一半的效率工作者。虽然够用,总觉得亏。这样的低节奏也带来了高速运转的大城市人的恐慌,这样再过几年,你也许永远回不去了。
最后是特殊资源——不同的地方拥有不同的资源。大城市几乎集中了中国最好的教育、艺术、和医疗资源;还有政治和交融资源。而小城市也有特殊的资源:和父母亲生活在一起,在家乡生活的归属感,以及老家来自家庭的各种人脉关系。
只有明白了各自的好处,才能在不同地方真正过得好,事实上,活得最坎坷的,是那些忍受着城市最让人痛苦的一面——做着拥挤的地铁在雾霾中穿行,然后进入一个不喜欢也无可能的工作,晚上再坐2小时的车才能回家的人,却从来不参与任何一个冒险、聚会、沙龙、展览的人。他们在承受城市最坏的一面,却完全享受不到城市的美好——机会、可能、新鲜、多元。
对于自己内心没有方向的人,去哪里都是逃离,而对于生命有方向的人,走向哪里都是追寻。所以苏轼被发配到那时的四线城市惠州,才会写下“试问岭南应不好?却道:此心安处是吾乡。”
(本文摘编自《BWCHINESE中文网》,本文作者《BWCHINESE中文网》财经观察员:韩洋,以上摘编不代表新华社瞭望智库观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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