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志毅：越是领军企业，越要有情有义、有同情心
2022/3/2 正和岛
作 者：何志毅 清华大学全球产业研究院首席专家、北京大学教授、新瑞学院院长来 源：正和岛(ID：zhenghedao)
本文根据何志毅教授在由清华大学社会科学学院、清华大学全球产业研究院主办的全球产业发展论坛(2021)上的发言整理而成。
产业强国，领军有责
——中国产业研究与领军企业图谱(2021)
今天我发言的重点在于介绍中国领军企业图谱(2021)，为了介绍这个图谱，我要先介绍我们这个研究的背景、研究方法、研究的主要成果。
产业研究的意义和研究方法
产业经济学研究的对象主要是产业结构、产业行为、产业绩效，辅之以产业历史、产业政策、产业领军企业等，从而为一地区、一国甚至全球的产业良性发展服务。产业经济学在经济学领域属于中观层面，在管理学属于企业战略层面。
在计划经济体制下，产业经济学具有重要地位，因为这是一个地区和国家经济发展的重要问题之一。在中国发展市场经济后，产业经济学有所弱化，许多地区的产业形成、产业聚集以及产业生态圈的建立是市场自然导致的结果。邓小平在改革开放初期就说过，社会主义有市场，资本主义有计划。
目前，中国的市场经济体系已经初步建立，在百年大变局的背景下，中国应该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的优越性，探索和健全新型市场、政府、社会结合的举国体制，和谐发展，实现中国梦，并与全球形成人类命运共同体。
在这个指导思想之下，产业发展是一个重要话题。最近一个时期中央提出的供给侧政策，六中全会和中央经济工作会议关于产业发展的指导思想，都表达了中央的重视。
一个国家的产业结构是由市场的手还是政府的手决定的？一个国家的产业结构如何才是合理的？产业结构如何分类？产业数据如何获得？产业分析如何进行？产业状态如何比较？产业结构如何调整、转型、升级？这些都是产业经济学要研究的问题。在区域经济学、发展经济学的范畴内，布局和发展什么产业也是重要内容。我们的研究要决定产业结构的分类、研究的指标和内容、数据来源。
产业结构是首要的。产业结构的分类有多种方法。中国的产业分类国家标准是参考联合国产业分类标准制定，将产业分为20个门类，93个大类，437个中类，1381个小类。但是，这个分类太细碎，外部研究者不可能获得国家统计局数据，何况，即使获得某国数据，也不可能获得世界各国的数据。于是，我们将目光转向了上市公司。
我们以全球的上市公司数据为基础进行产业研究。上市公司是国民经济的重要组成部分，各国的优秀企业和各个产业内的龙头企业一般都是上市公司，上市公司的数据相对完整、准确。
2020年，中国在全球上市公司的总平均市值(以下本文中所指市值，如无特别说明，均为平均市值)为16.85万亿美元、总营收为11.46万亿美元，分别占GDP的114%和78%；2020年沪深A股上市公司的总平均市值为10.44万亿美元、总营收为7.69万亿美元，分别占GDP的71%和52%。
因此，用上市公司的数据作为产业结构的分析是可行的。尽管与别的市场化国家相比，中国有些非上市的国有企业母公司，但它们都拥有一个或多个上市公司。因此，总体上不影响上市公司的代表性。
世界交易所联合会(WFE)对上市公司的产业分类推荐采用的是富时分类(ICB)，以及MSCI(明晟)和S&P(标普)制定的全球产业分类标准(以下简称GICS)等。在国内，证监会有行业分类标准，民间也有万得、申万、中信(中证)等产业分类。本研究中，我们把GICS分类标准作为产业的分类参考，最重要的在于，只有如此才能够以数据进行全球比较。
根据世界交易所联合会的统计，全球在78个国家及地区的89个股票交易市场共有57442家公司。剔除柜台交易、多地上市、AB股和数据不完整的公司后，我们从Refinitiv(路弗特)数据库(截至2021年8月)调取出45098家上市公司的数据。将这些上市公司按照GICS分类，归入158个四级产业中，得出该产业全球所有上市公司的排名。
本研究将年均市值、营收、利润作为产业排名的指标。市值是市场对公司价值的认定，营收是公司在市场上的地位体现，利润是公司创造价值的结果。经过平均法、黄金分割法等不同的方法试算，我们以年平均市值同业排名占0.5、营收同业排名和净利同业排名各占0.25的权重计算法进行产业内企业的综合排名。
在我们的研究中，也需要同时考虑到上市公司的国别属性和股市波动的时间检验问题。我们的研究始于2016年，历时6年，恰逢美国股市2020年连续4次的熔断，为我们的研究提供了难得的观察机会。由于我们采用的是企业的年平均市值，因此即使在股票市场出现异常涨落的情况下，对产业和领军企业的各种相对数值影响不大。
在我们选取的公司中有三种例外情况。首先，我们将华为作为特例列入其中。尽管华为不是上市公司，但其按照上市公司规范每年发布财务年报，我们将其列入通信设备产业范围。其次，在我们的指标体系下，关于市值异常超高、其它指标不足的企业不能排入领军企业。还有，在传统行业里，如果出现企业市值高、营收高、利润不高或者亏损的情况，也进不了领军企业。
产业结构研究全貌
我们的研究以全球上市公司为对象，重点关注中国和美国的上市公司比较。我们对中国产业的研究可以用七张图谱来表示。
1. 中美产业森林全息图
在图中，我们以产业研究的视角，对中美上市公司数据进行了全景式分析，提炼了从GICS产业分类一级到四级每个产业的上市公司总数量、总市值、平均市值，高市值、中市值、低市值企业数量，产业市盈率，产业销售利润率，产业净资产收益率，产业盈亏面等10类数据，对四级产业分析则增加了产业的市值集中度、市场集中度和利润集中度3类数据，形成了全景图。
在图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中美在各级产业，尤其在158个四级产业中13组6318个数据的比较，产生一目了然的效果。
2. 中美高市值企业分布图
在图中，我们按比例绘制了中美在每个产业里的高市值(百亿美元以上)企业数量分布饼图，从2016到2019年，中国与美国的高市值企业数量，平均比值为1：5.7；2020年，这个比值为1：4.0。
3. 中美上市公司产业市值比较图
在图中，我们以柱状图的方式比较了中国与美国在158个产业中的总市值和上市公司平均市值。
4. 中国上市公司全球股市分布图
在图中，我们以柱状图方式列出了中国上市公司在A股、港股、美股和其他国家股市的上市公司在每一个产业的数量、总量及高市值、中市值、低市值企业数量的分布状况。
5. 中美上市公司领军企业比较图
在图中，我们在158个四级产业中排列了中美前4家领军企业的名字和市值比较。
6. 全球领军企业图
在图中，我们排列了158个产业中综合排名前4名的世界领军企业的名称、国家、年平均市值、营收、净利。
2020年的数据表明，在158个产业中，美国有72家产业老大，248家领军企业；中国有25家产业老大，113家领军企业；日本有18个产业老大，62家全球领军企业。其他国家共有43家产业老大，209家领军企业。拥有产业老大企业的国家只有22个，另外有11个国家拥有世界领军企业。
7. 中国产业领军企业图谱
在图中，我们列举了中国在158个产业综合排名前4名的企业名称、所在地区、年平均市值、营收和利润，以及每一个产业的上市公司数量及总市值、平均市值和PE值。
以上所有图谱都有数据支持，这些图谱根据每年的数据进行一次更新。
中国产业领军企业图谱
这一次我们重点发布中国产业领军企业(2021)图谱。
按照GICS的158个产业分类，中国有11个产业没有上市公司(主要是各类房地产抵押信托产业)，另有18个产业上市公司少于4个企业，在中国大陆香港和全球股票市场上，共有中国企业5940家。
这556家产业领军企业占上市公司总数量的8%，占据了上市公司总市值的52%、总营收的55%、总利润的66%。这556家领军企业的平均市值是上市公司总平均市值的5.6倍，平均营收的5.9倍，平均利润的7.0倍。因此，这556家领军企业不仅覆盖了全部产业，而且具有良好的代表性。
中国领军企业的年平均最高市值出现在互动媒体与服务产业，为腾讯公司的6933亿美元；营收最高数据出现在石油与天然气产业，为中石油的3712亿美元；利润最高数据出现在综合性银行产业，为工商银行的526亿美元。
在所有的领军企业中，平均市值和营收超过1000亿美元，利润超过100亿美元的企业只有5家：阿里巴巴、工商银行、中国平安、中国移动、中国石油。
单项指标略差一点的还有6家：中石化、中国人寿、农业银行、中国银行、建设银行、腾讯控股。华为虽然不是上市公司，但其营收和利润在通信产业中遥遥领先，经保守测算其市值也在1000亿美元以上，也基本符合上述条件。
因此中国最优秀的企业有12家，8家为央企，4家为民企。这是中国改革开放的重大成果之一，是凤毛麟角。
依据2020年的数据，在全球市场上这样的企业也只有14家，分别是：苹果、沙特阿美、微软、亚马逊、谷歌、伯克希尔哈撒韦、沃尔玛、三星电子、丰田汽车、联合健康集团、摩根大通、威瑞森电信、家得宝、康卡斯特。这些公司中，除了日、韩、沙特各1家公司外，其余均为美国公司。单项指标略差一点的有：雀巢、强生、宝洁等。
在企业性质方面，在所有领军企业中，中央国有企业109家，地方国有企业99家，合计占比37.4%，其他非国有企业占62.6%。
在区域分布上，排名前5的第一阵营为：北京、广东、上海、浙江、江苏。拥有361家企业，占总数的64.9%；排名第6到第12的第二阵营有山东、香港、福建、安徽、湖南、四川、云南，共有121家企业，占总数的21.8%。
排名第13到20的第三阵营有新疆、河北、河南、重庆、湖北、辽宁、陕西、天津，共计53家企业，占总数的9.5%。排名第21到31的第四阵营有江西、内蒙古、山西、贵州、黑龙江、青海、甘肃、广西、海南、吉林、宁夏，共计有21家企业，占总数的3.8%。
2021年，中国企业市值超过千亿美元的19家；超过百亿美元市值的324家；销售收入超过千亿美元的有14家；利润超过百亿美元的有16家。
2021年中国147家产业老大企业中，除4家2021年上市的企业，根据2020年的全球产业排名，属于前4名领军企业的有65家，第5至第10名的42家，前10名以外的36家。
我们再看看一些具体的产业，比如信息技术产业与美国的差距较大。
2021年，中国电脑硬件、储存设备及电脑周边全产业40家企业的市值之和、营收之和与净利之和是苹果公司2020年对应数据的11.24%、90.91%、17.54%；类似的情况，也出现在数据处理与外包服务、信息科技咨询与其它服务、系统软件产业，在这些产业中国全部上市公司(分别为10家、83家、31家)的市值、营收、净利之和分别是VISA公司的4.57%、20.83%、0.08%；IBM公司的58.82%、37.04%、5.03%；微软公司的5.92%、9.26%、2.5%。另，应用软件业里111家企业的全产业的数值在市值、营收方面超过奥多比公司，但利润是其61.35%。
产业领军企业的责任
毫无疑问，企业的责任是按照经济规律办好企业，否则企业将不复存在。但是在办好企业的基础上，要看到企业作为当今社会人类生存最基本的组织、数量最多的社会组织，与社会的方方面面密不可分，因此企业毫无疑问负有社会责任，作为产业老大或产业领军的企业，必然对一国甚至全球的产业生态圈负有责任。
产业领军企业的责任首先是企业的一般性责任，对客户、股东、员工的责任。
其次是产业责任。领军企业有对市场引领、创新引领和规则引领的责任。这些可能未必都是有利的事，做老大就是要承担风险，要承担责任，要有试错成本。比如说规则的创新性引领，现在互联网产业就在进行博弈，如何在防止垄断的同时，扶持全球领先的大数据平台公司，这个尺度不容易拿捏，难免有些试错。
第三是社会责任。现在社会责任从CSR演化成ESG，E是环境，S是社会，G是治理，一个很重要的改变是把宏观跟微观结合在一起，有很多详细的指标了。
第四，我想强调的是，领军企业既然是全国领军、全球领军，必须对中国和全世界社会发生的重大灾难和特殊事件有关注，要有同情心。
比如7月份的郑州洪水事件，就是一个检验。另外要对中国社会的重大呼吁和需求有响应。现在中央政府提出来的共同富裕，就是中国社会的重大呼吁，作为领军企业不能视而不见，要有情有义、要有忠有礼地来响应中国乃至是全球的需求。
排版 | 米小白当值编辑 | 余心丰 主编 | 孙允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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