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西二旗遇见华强北,没有风口只有出口
2022/4/20 17:26:09 正和岛

    

     作 者:朱明琪来 源:正和岛(ID:zhenghedao)

     西二旗,北京西北角一个普通地铁站的站名,然而它更为人熟知的是中国互联网产业的聚集之地。从西二旗地铁站向西2公里就是各个被称作“大厂”的总部大楼。

     如同西二旗之于北京,华强北之于深圳也绝不是一个地理概念,于很多3C消费者而言这里是“什么都能买到”的宇宙中心、全球消费电子的风向标,也是无数带着梦想的草创者拼搏逆袭、创造奇迹的地方。

     这原本是两个没什么交集的地方,当互联网的风潮一波接着一波的时候,一心想着去“敲钟”的互联网新贵们断然是不会想到某一天会和在深圳华强北卖山寨机的人有什么交集,然而当中国高端制造被时代召唤,这是必然需要握手的两个群体。

    

     大时代对草根创业者而言,就像一部电梯。 潘晓雷第一次“搭电梯”是2007年,那年,王兴们都还埋在华清嘉园里创业,中关村大卖场还人流熙攘,逛街老外穿着Made in China的鞋袜,服饰、箱包、小家电,便等同于中国制造,当年互联网的主角还是门户网站,搜狐大厦在清华南门,学子们路过仰望,高大楼宇的玻璃窗倒映着无尽的云与阳光。 十年后,踌躇满志的潘晓雷从高通辞职,从北京南下,转战深圳,成为华强北数万代工厂的一员。 全球化退潮,东西方震荡,东南亚廉价劳力正试图重组世界工厂,名扬天下的中国制造则面临艰难的转型与升级。 而危局之下,同样也有机遇。内循环轰鸣流转,大市场蓄势待发,国内消费电子产业千帆竞逐,同样行至节点的互联网,正借助硬件,创造中国制造的新机会。 2018年,潘晓雷的代工厂遇上西二旗的互联网公司网易有道,他没想到的是,工厂借一笔智能硬件订单完成逆袭,闯出一条从中国制造到中国智造的新路。 天似穹庐,笼罩四野,当风口不再的互联网和中国制造握手,仍有一线出口。 潘晓雷的代工厂天和致远,最初开在深圳南山科技园,因为腾讯的原因,那里是许多创业者眼中的福地,然而福荫迟迟不来,从创立的2012年开始,连续4年,每年都在亏钱。 一开始公司租住偏僻民房,模厂老板拜访,要连打3个电话问路:你们公司到底在哪? 天河致远主营产品是平板电脑,行业话叫“公板”。高科技的平板电脑,在厂里褪去光环,成为统一用安卓系统的标准化产品,没什么技术含量。 那些准备漂洋过海远赴欧美和非洲的公板,在出厂前会被齐齐整整地打上客户们要求的logo,从那时开始这些公板已与潘晓雷无关,他更愿称其为“白牌”。 彼时,白牌工厂是深圳的一张名片。华强北所有档口,都被没有牌子的手机、MP3和平板挤满。鞋厂老板拿着模具,就敢仿照苹果,生产平板电脑。此前,iPhone 4大火的时候,潘晓雷用几个月的时间推了一款用安卓系统开发的iPhone 4的高仿机-“谷果手机”,名震一时。 一份报告记述,iPad推出仅一个月,60%的中国制造商就推出自己的平板,价格颇为实惠。没过两年,行业新闻赫然写着,“五大平板厂商,唯一一家出货量下滑的是苹果”。 潘晓雷回忆,行情最火热时,华强北的山寨和白牌平板,一天就出货几万台,“那个时候是真疯狂”。 巨大红利之下,白牌代工成为华强北崛起的一部电梯。手机、平板、无线耳机再到后来的电子烟、小家电、耳温枪……在这里,全球消费电子的浪潮全部都可以浓缩在方圆几公里的地方。

    

     2014年,中国台湾杂志报道:13年前,深圳人均GDP只有中国台湾地区的1/3,而13年后,深圳的人均GDP便超越中国台湾。 彼岸的专家学者忧心忡忡,“当深圳抢进硅谷,争取第三波制造革命的商机时,中国台湾却毫无招架之力,我们会和深圳愈拉愈远吗?” 公板和白牌,就是那些年中国制造的缩影,无数中国工厂如蚁巢般忙碌,但总在重复昨天的日子。 深圳日光漫长,令潘晓雷没想到的是,不久后电梯升速放缓,甚至急转直下。 由于几年内平板产量爆棚,供给远超市场需求,数以万计的白牌代工厂卷出了血雨腥风,代工不再赚钱。竞争激烈时,一台“公板”批发价不过300块,毛利润仅5、6块钱。 亏得最狠时,天河致远从130人缩为30人,南山待不下去了,辗转搬到宝安。公司每季度开一次会,讨论“要不要撤回北京”。 2016年后,平板电脑订单增多,公司终于开始盈利,然而,潘晓雷总觉得那不是他想要的。 70后的潘晓雷,是电子科大研究生毕业,和许多工科生一样,一直有个硬核硬件梦。毕业后,他去了西门子、高通等外企,但干了几年后,还是决定出来创业做硬件。 在北京试水受挫后,他南下深圳,创业于中国最有工厂精神的特区。然而眼前的“公板”,却让他倍感焦虑。 当时的华强北,乃至于背后的珠三角制造业,依旧延续着传统的工厂模式,中国制造等同于接单出口,没有技术积累,智能升级更无从谈起。 潘晓雷相信,没有创新和技术含量,没有自己的产品,于代工厂而言其实风险巨大,稍有不慎,一批货压在仓库,整个公司立马会现金流断裂。 于是,他开始尝试自寻升级出口,选择智能硬件赛道。他招了一批毕业于职业院校的研发工程师,手把手带他们去搞研发。 那个阶段,只要跟AI相关的,他都去做,和比特大陆合作的3D人脸识别终端,还帮一家教育企业做了大尺寸智慧屏,还有语音互动机器人,但一直没能折腾出一个最终被市场买单的产品。 遇到网易有道前,天和致远已近弹尽粮绝,公司准备搬家,仅留下最后一个会议室,“见完有道再走,万一成了呢?就可以不退会议室了”。

    

     会面时,网易有道供应链同事乔宇从北京飞到深圳,在此之前他已经挨家拜访了多家包括闻泰在内的深圳知名的代工厂,有的工厂预估产量不会太大不愿意接,有的答复,你们那个东西设计很好看,但电路板做不出来,太窄了。 有厂方拿过来一个壳子,反过来指挥乔宇,“你们拿这个卖得了,搞那个东西干嘛?” 这不是傲慢,而是华强北大厂们的惯性思维,他们无心研发,利润多来自贸易价格的波动。他们受益于循环,也被困在循环之中。 乔宇和潘晓雷的会面,就在天合致远公司的那个会议室里,他掏出一个ID手版,即有道词典笔二代的外观模型。 潘晓雷有点心动,“前玻璃后金属这是从来没有过的设计,金属厚壳和流线型面板感觉很高级”。 他想象了一下在这个模型中塞入AI和光学技术,“如果真能做出来,这个产品有戏”。 词典笔合作落地,最后的会议室也不用再退,天和致远在一众两千多家华强北的同行之中,突围转向,寻找新的出口。 然而,做硬件是一个漫长又艰难的过程。 2018年12月,网易有道和天和致远接触,1月份正式立项,3月份设计验证,4月底全面验证,原定6月份小批量测试,然而遭遇波折,研发攻关直至7月。 这是与以往的华强北岁月完全不同的工作节奏,潘晓雷带着团队一路急奔,赌生死,更赌未来。 因为一切是从零开始,加之词典笔跟市场已经标准化的手机和平板不同,研发中有诸多技术难题需要克服。 因为外壳的弧度,需要重新设计;因为产量的规模,需建立柔性供应链,因笔尖OCR精准识别技术,需在设计组装时就全盘考虑;因为是教育产品,需有无数次迭代和测试。 原本的电路板生产,也遇到新挑战。词典笔机身修长,要求内部电路板极窄,而且在极窄的空间内,又需要做得精巧。技术团队做了许多打磨工作,将电路板一点点修成笔的形态。最终,芯片放入板子后,仅剩下一毫米缝隙。 一切都需精益求精。摄像头校准,需开发算法解决,WiFi连接不稳定,团队需攻关一个月解决。 在潘晓雷看来,有道搞硬件的这套打法跟他认识的互联网思维不是一回事。互联网讲究唯快不破,而硬件信奉慢工细活,需要时间打磨。 “有道对产品打磨细致,从技术指标到品质,到产品设计,都不一样,对硬件体会很深。”潘晓雷意识到,在他去深圳的这几年,互联网也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

     潘晓雷曾到北京西二旗开会,站在网易、百度、新浪、腾讯汇聚的“互联网十字路口”,回想自己曾在中关村创业,感慨时代的变化。 他看到的,是另一部时代电梯。过去十年间,门户时代生存下来的大厂,将总部迁至此处;发端于移动时代的新物种,在这里安家;无数创业公司四散拱卫,等待跻身大厂之列。 这里咖啡馆中谈的是算法,食堂话题热议代码,专车后座的电话会议中,一个个千万级流量项目渐出雏形。 西二旗像是一面旗帜,吸引着全国最顶尖的技术人,创造下一个时代应有的故事。不同于华强北,潘晓雷在西二旗,和这些高学历技术研发人的讨论和碰撞,总是让他有种赛车踩油门的快感。 随着词典笔项目开展,天和致远与网易有道不停碰撞,互联网的研发思维,对产品精细把控,潜移默化改变着潘晓雷和他的团队。 很多人心有感触,开启项目前,他们是华强北的技术工人,而随着项目推进,他们找到了产品工程师的感觉。 当西二旗遇上华强北,新故事由此诞生。2019年7月,有道词典笔开始量产,首单一万两千台。 庆功宴上,大家喝嗨了,潘晓雷对团队和网易有道合作伙伴说,销量每超两万台,请大家吃龙虾。 基于过去深圳制造业经验,潘晓雷心里的预期是一年二三十万台,这已经是他心里的爆款的销量标准。 无人料到的是,当年九月开学季,词典笔销量引爆,此后两年,网易有道词典笔始终盘踞京东与天猫销冠。 2020年9月开学季,有道词典笔订单以天为单位追加,“双十一”期间,有道2000多家线下店几度出现断货,“整个市场都沸腾了”。

    

     有道词典笔亮相2022年博鳌亚洲论坛 有道词典笔火了之后,市场出现大量竞品,华强北同行们开始跟风模仿,数十家小体量企业推出产品,最后连卖棉毛衫的南极人,也卖起了词典笔。不过,这些公司的市场份额,合在一起也追不上有道词典笔。 而今,天和致远营收数亿,年净利润达两三千万,更多知名公司开始寻求与其合作。 当然,也有亏的方面。因为那个龙虾承诺,潘晓雷请了许多顿龙虾,最后干脆包下公司附近的海鲜街,到了敞开吃。

    

     时代电梯不停运转,既有上升阶段,就也有无法阻挡的下行周期。 潘晓雷或许并未意识到,互联网“电梯”早已失速,他做的这根词典笔,其实是互联网为自己造的“加速器”。 自从流量触顶之后,经历无数风口的互联网,开始收缩过冬。大厂业务线被整体裁撤,互联网猎头成单艰难,转型做红娘业务,每季度收取数千会员费。 十年前,深圳腾笼换鸟,外迁低端生产力。与从倒闭工厂走出的工人相比,如今收拾纸箱离开大厂的白领职员,神情也许并无区别。所有人都有共识,这个冬天寒冷且漫长。 而那些留在互联网的人,在努力为下坠的电梯,寻找新的升力。 去年双减政策落实,教育重心转向学校和家庭,智能教育硬件成为出口,从词典笔,打印机到学习灯,嫁接AI能力的新硬件层出不穷。 多鲸教育研究院发布的《2022中国教育智能硬件行业报告》测算,中国教育智能硬件市场的年复合增长率达26%,2024年市场规模将超千亿。 与之前每一部电梯不同,这次互联网的出口,不再以来流量风口,而是依赖硬件制造产业链,回归实体产业,从实体中汲取力量,并赋予实体新的活力。 智能教育硬件中,词典笔便是一次成功尝试。 在词典笔竞争之下,一个全新增量市场被开拓了出来。而且产品已不限于词典笔。部分拥有AI技术的代工厂,开启了自营品牌之路。 而今,天和致远研发人员翻了一倍,公司启动研发的全面升级,建立了独立产品线,拥有自己的实验室,可以直接做整机测试,环境测试、可靠性测试等专业实验。 天和致远已告别了传统的代工厂模式,技术底气甚至让它有底气对不认可的甲方说NO。潘晓雷终于挣脱了那些被订单束缚的岁月。那些日夜,只有重复的工作,没有产品的概念。 进化的内核,是两个时代基因的重组。 一个基因,源自于深圳强大的工业基础。在改革开放40年中,深圳是最大受益者,传统制造业固有其局限,但积累下坚实的工业生产链及供应链系统。像是武侠小说中,复制武功的小无相功一样,华强北“山寨”标签的另一面,是深厚的内力修为。 另一基因,是互联网所代表的创新技术,所代表的力量是破坏,是重塑,是革新,是以更先进生产力替代落后生产力。当人工智能在硬件产品上落地,一切技术与内容有了新的连接形式,创新也将自然发生。 而在更深层面,这同样是两种精神的融合。 一种源自西二旗,是互联网对未来世界永不停歇的探索;一种来自华强北,来自中国制造业拼搏奋斗的韧性和敢为天下先的勇气。这是有道词典笔的成功之道,也给予整个行业新的指引:互联网的跨界赋能,为行业打开新出口。 2022年,突如其来的疫情将世界划为孤岛,期盼经济重振的人们将目光望向南方,中国制造升级为中国智造已迫在眉睫,所有人都等待经济引擎重启的轰鸣声。 这是一个中国制造转型的实验范本,这也是互联网赋能实业的新尝试。这个故事中,没有风口,只有出口。

    

     排版 | 米小白

     审校 | 余心丰 主编 | 孙允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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