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亭》的情与梦【琴赏牡丹①】
2017/4/6 子曰师说

    

     唱:姚昆宏

     北方昆曲剧院作曲、九宫大成文化传媒艺术总监

     古琴:吴雪盟

     中央音乐学院古琴本科在校生

     昆笛:丁若绮

     中国戏曲学院昆曲作曲专业在校生

    

     《牡丹亭》的情与梦

     文:曹雅欣

     中国文化网络传播研究会 常务副秘书长

     代表作:《琴梦红楼》《琴颂诗经》《国学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等

    

     《牡丹亭》的情

     晚明戏剧家汤显祖,一生创作的戏剧有四,合称“玉茗堂四梦”,其中《牡丹亭》最为深入人心,连汤显祖自己也说:“一生四梦,得意处唯在《牡丹》。”

     作者对于这部剧的偏爱,源于剧中人的可爱。《牡丹亭》的男女主角柳梦梅、杜丽娘最可爱之处在于,他们完成着各自的一份至情至性。尤其是杜丽娘,被汤显祖赞作“天下女子有情,宁如杜丽娘者乎?”——他竟是独爱此姝,把自己笔下所写的其他女子都掠过了。

     因为他在杜丽娘的身上寄托了一种超越现实的理想,那是对“情”的最高理想:“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情之至,这就是此剧的灵魂。

     汤显祖打造出一个神话般可生可死的杜丽娘,并非为了渲染“情”的缠绵悱恻,而是为了探讨“至”的最大可能性。

     对“情”的向往,是每个人本性中都固有的渴望,所以言情并不稀奇,贵重的是为了“情”,人们能尽多大可能?

     杜丽娘因为一场梦结缘柳梦梅,而在现实中又不可求,竟然就为了这段无关现实的、无迹可寻的、纯纯粹粹的情,郁郁而终。三年后,当柳梦梅果真与杜丽娘的魂魄相爱时,为了能使心上人复活,柳梦梅不惜私自掘坟——按照大明律法,开人棺椁是斩首的死罪。因着柳梦梅不畏人鬼殊途和不计承担罪责的敢爱敢为,杜丽娘起死回生。

     所以,虽然从情节推动的明线上看,杜丽娘重返人间,是缘于阎罗殿的冥判、缘于姻缘簿上未了的情缘、缘于命运的未完结,但其实在情感隐线中传达出了更为深刻的推动力:杜丽娘的不死,是缘于柳梦梅不顾一切的深情。因为情不死、所以心不死,“至情”的状态,无关生死。

     正因此,与很多痴心女子负心汉的剧情不同,《牡丹亭》里是一份彼此平衡均等的、各自生死交托的情,杜丽娘的深情使“生者可以死”,柳梦梅的深情使“死可以生”,他们共同成就了一份“情之至”。

     但是汤显祖只简单交代了柳梦梅、杜丽娘二人前缘早定,究竟这情是缘何开始、是否有道理都并未多写,乃至看起来,二人的邂逅相遇未免一见钟情得有些落入俗套。——其实是因为,他们“情”的内容并不是重点,情就是情,天下但凡是真情都并大体相似;而他们“情”的方式才是重点,也就是,他们肯于付出一份“至”。不计较、不畏缩、不犹疑、不动摇、不保留,至情至性到天真,天也眷顾这份真情。

     其实,情之至,就真的能可生可死、逆转生命吗?当然不可能。《牡丹亭》不是写一个虚幻的童话让人们麻痹现实和愚弄心智,而是给出一个理想的榜样让人们超拔烦嚣、抓取真谛。——生死,不需要战胜,需要的是超越。当人们领悟到真情远比功名利禄、礼教伦理更宝贵的时候,情的结局和人的生死就不再重要。

     有了向善向美的情,生死都是情的不终结;为了情之至,彼此交付得毫无怨尤。而不怨尤,正是生命的满足。

     《牡丹亭》表达的“至情”,是向当时社会“至理”的挑战。明代是程朱理学发展到极致的时代,“存天理,灭人欲”在维护良好社会秩序的同时,也高度压抑着人性、束缚着本性中的自我意识。

     而汤显祖是陆王心学泰州学派的弟子,遵从着“心即理也”的主张,对于情欲进行正面积极的肯定,所以他说,“第云理之所必无,安知情之所必有耶?”在剧作中以情抗理。这也是《牡丹亭》中杜丽娘等人与杜父之流的价值观对抗,以“至情”的夸张表现,质疑着“至理”的绝对权威。

     诞生《牡丹亭》的晚明时期,是中国古代思想相对开放、精神空间较大的时代,同时期的欧洲,也恰好进入了自由解放思想的文艺复兴时期。

     因此,中英两国的两位伟大戏剧家,同卒于1616年的汤显祖与莎士比亚,就有着惊人相似的戏剧影响力:他们都是觉醒文人的代表,都以剧中的悲喜人生唤醒着人的个体意识。

     即使汤显祖的戏剧作品数量远低于莎士比亚,可他们的成就堪称东西方两大戏剧高峰。否则怎可能直到今天,《牡丹亭》的梦依然时尚而充满生命力、依然优雅而充满吸引力、依然细腻而充满发掘力、依然浪漫而充满梦想力?

     这个梦,叩问着情与理如何相安,成为整个民族四百年不醒的梦。

    

     《牡丹亭》的梦

     同样堪称民族之梦的,还有在《牡丹亭》一百多年后、深受其影响而艰苦诞生的《红楼梦》。一个是红楼中的梦,一个是牡丹亭畔的梦,这两个梦,是中国文艺史上的双葩,而且大有相似之处:它们都以梦的形式引发故事。

     梦,代表的是一种寄托,一种现实中难以实现的理想。无论是表面上看起来对于自由恋爱的寄托,还是更广义地对于人性自主、制度变革的寄托,作者都深知那只是一个绮丽的梦而已,因为人间难实现,唯在梦中可期待。

     《牡丹亭》与《红楼梦》这两个梦,不务实而务虚,不重功利而重性情,不颂群体而颂个体,带中国人的精神难得得暂时飞离了沉重的现实主义枷锁。

     而这两个关于“情”的千古之梦又大不相同,一个以喜剧收尾,一个以悲剧告终:

     《红楼梦》开篇就讲前世之缘,这样的故作障目之笔,让读者以为今生所见的得失都是由神瑛侍者和绛珠仙子的前缘引发,宿命根源在前世——但其实,它通篇关注的都是现世,真正的浓墨重彩是对于现实社会形形色色的观察与反思;

     而《牡丹亭》看似写现世分合,以曲折之笔写尽柳梦梅与杜丽娘在梦境两端、阴阳两界的奋力相搏、争取今生,其实因果都归结为了前世之约,他们的反叛之举,作者给出了“姻缘簿”这样一个名正言顺的挡箭牌,于是也就削减了这部作品对社会的抗争性。

     所以《牡丹亭》用前世姻缘庇佑了现实矛盾,它其实更为更理想化;而《红楼梦》用现实问题超越前世传说,它实则更为写实化。

     但《牡丹亭》以情的圆满,有力感召着人们对理想信念的追寻、对本心愿望的坚持。汤显祖感叹:“梦中之情,何必非真?天下岂少梦中之人耶!”梦,是一种理想国的构建,它不是催眠、反而是唤醒。所以,有梦的人不会老去,有梦的剧作不会褪色。

     ﹁琴赏牡丹﹂

     《琴赏牡丹》一书由杨青、曹雅欣主编,人民音乐出版社正在进行编辑出版,是中国文化网络传播研究会副会长、国乐中心主任杨青携团队继《琴梦红楼》与《琴颂诗经》的又一力作。

     中国文化网络传播研究会副会长、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刘祯为《琴赏牡丹》一书所写之序言“琴乐是超越的,并不意味着死板枯寂,它包孕着活泼的生命动力与艺术张力。古琴最具韵味之处,在于吟猱之间的韵律,绰注之处的虚实,落指静远,入弦淡逸,便可宛转成韵,曲得其情。这种声音,最能与人音相协,最能与肉声相和。”

    

     【琴赏牡丹】系列阅读

     1、《牡丹亭》的情与梦

     2、杜丽娘为什么非死不可?

     3、柳梦梅是盗墓贼?

     4、杜丽娘有过几次初恋?

     5、柳梦梅有过几个情人?

     6、杜丽娘是“慕色而亡”?

     7、杜宝为何不肯认女儿?

     8、杜宝为何更不肯认女婿?

     9、杜父与杜母为何截然不同?

     10、《牡丹亭》真是追求自由、反对封建吗?

     文 | 曹雅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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