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和黄昆先生一起工作的日子丨科学史
2019/9/2 7:30:00汤蕙 中科院之声

    

     1989年,半导体所物理部组织秋游,黄昆(右二)与汤蕙(左一)、林梅梅(左二)、朱邦芬(右一)在万寿山和昆明湖前留影。

     1985到1990年在中科院半导体研究所期间,我有幸能和黄昆先生在同一个办公室工作,那是刚毕业的我名副其实的大开眼界的阶段。当时是一个三人办公室,同屋的还有朱邦芬。有些时候朱邦芬会出差或者出国,但记忆中黄先生外出很少,因此除了我在外培训的时间段,基本上可以说是天天受教于黄昆先生。奇怪的是我从来没感觉到面对“大人物”的紧张和压力。每天早上,一位穿着极为普通、手拎一个布织口袋的先生,笑眯眯地走进办公室,还经常主动地打招呼。

     黄先生从来不给我布置任务,只是主动给我提供各种参考书籍和文献。那个年代还没有电子版一说,都是油印本甚至手抄本,或者是黄先生凭着惊人的记忆力告诉我期刊作者等信息,自己去图书馆借书或期刊的复印件。碰到看不明白的地方,任何时候开口求教于黄先生时,先生总是极为耐心地讲解并提供原始出处。有时候,大家长时间安静看文献后,黄先生会主动提些有趣的问题,引导大家讨论。偶尔休息时间,我们也会聊各种话题,从今天看了报纸没,到武侠小说中最喜欢哪些人物等,大家无拘无束。

     记得有一天,不知道因为什么碰到了圆锥体的体积问题,我脱口而出说把同底同高的圆柱体除以3就可以了。看到我的“快速”反应,黄先生兴致高昂地问我干嘛要除3啊?楞了一会儿,我用笔在讨论板上通过积分公式推出了3因子。黄先生接过话茬,没有用笔,仅仅是用双手比划着给我讲解了他从几何图像上对这个因子来源的思考,当我恍然大悟惊讶于黄先生高超的空间想象力和对事物本质的求索兴趣时,黄先生又生动地总结道:“哈哈,看来你是代数型人物,我是几何型的。”一句话如同点醒梦中人般,让我很清晰地看到自己有什么特点,自己和物理大师之间的距离本质上又在哪里。

     联想起刚到办公室和黄先生一起工作时,先生考我的第一个问题就是砷化镓的晶格常数是多少。我明白,先生几个回合就知道了我的“优缺点”,时时于工作的小事中帮助我不断成长。

     当时,黄先生通过和做实验的同事的不断讨论,敏锐地感到半导体超晶格中的激子问题很重要,理论上还有没搞清楚的地方。黄先生带着我启发我不断深入探讨这个问题,当我们第一版的计算结果被反复核实过程没啥问题,但就是与实验结果对不上的时候,黄先生已经感觉到是什么更基础的问题在作怪,他启发我更换一种计算方案,从对称性的角度来做一些分析。当第二版的计算结果出来时,连我都几乎明白了问题出在了对超晶格空穴子带复杂的对称性还没有处理干净上。我们放下做了一年多的激子工作,重新回过头来踏踏实实地先把空穴子带问题研究透彻。因为已经在对称性方面做过了些讨论,这项工作做起来就顺风顺水,我们把这项工作发表在了半导体学报上。尽管从出点子、讨论计算方案与结果,到论文的修改,黄先生亲力亲为,甚至第4版的手稿是黄先生一字一句亲自写在稿纸上的,先生还是坚持要把我作为这项工作的第一作者。包括我们后来的合作工作,包括与其他同事们的合作工作,黄昆先生始终秉持着公正、谦逊的学者风范。

    

     黄昆与汤蕙合作的论文手稿,由黄昆先生一字一句亲自写在稿纸上。右上角标注表明此为“第四稿”

     耳闻目睹受教于黄先生的这几年工作经历,让我受益匪浅。特别是如何跳出眼前的小圈子站到更宽广的范围内考虑问题、如何在点点滴滴的努力中提高洞察力及物理直观等,都是在黄昆先生以身作则、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渐渐意识到并终生学习着。值此先生百年诞辰之际,分享一些经历,愿黄昆先生的人格力量对我们这些后辈的教育和熏陶更广泛地传播,让他的优秀学风和卓越品格长久流传!

     来源:中国科学院半导体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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