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的各种脸
2017/6/19 陈文强中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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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脸这个东西大概是世界上最不稳定的一种化学元素，它既能柔软而温暖，也能坚硬而冰冷。

    

     我自己从小到大看病见到的医生一般是板着脸的，当时还十分奇怪，难道医生都是不会笑的么？刚上班的时候，经常对病人是笑嘻嘻的，结果很快就被投诉了，原因是：我们患者很痛苦，而某某医生却嬉皮笑脸，毫无同情之心。印象最深的是一次门诊，见到病人进门，赶紧自以为笑容可掬地说：“您好”。结果，人家大声呵斥道：“我不好，好我还来这干嘛!”

     于是，见了病人就改成面无表情的嘴脸，结果又被投诉，原因是：某某医生态度冷漠，毫无同情之心。如果放现在，我一准儿直接认怂，不涉及原则问题绝不还口，不过当时竟然十分天真地去和投诉人分辩。结果又被投诉，原因是：某某大夫态度死硬，严重伤害了谁谁谁的感情。

     当然，病人也有病人的苦衷。医学的专业性太强，即便能清晰辨认医生的字迹，也弄不明白病历上文字背后的深刻意义。尤其是出现“请结合临床”这种言简意赅确又意味深长的词句时，基本上立刻让人抓瞎。医生的事情比较多，三言两语的交谈往往并不能解决患者所有的疑问。在这种情况下，病人唯一能直接解读的大概就是医生的表情了。性命攸关之下，医生、护士乃至护工的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对于心事重重的患者而言都充满了强烈的暗示意味。

     我自己倘若没有熟人带领，一般是不愿意去陌生医院看病的。医院的结构通常都像迷宫一样复杂，而且迷宫的复杂程度与医院的诊疗水平貌似呈显著性正相关。之前有事去一个陌生的医院，在豪华的迷宫入口就已经心虚脚软了，正在踌躇中，没想到却先碰上了个米诺陶洛斯。当时在一个病区入口，因为严格管理的缘故，这里有个看门人，不过她确是个异数。有患者家属靠近询问时，她通常是先露出不满的样子，五官迅速向鼻子聚拢，然后就十分武气地开始大声训斥，大意就是她很忙，你们很傻。说话的同时不停地挥舞着一个开门用的绑了门禁的小棍子，像极了贝拉特里克斯通过魔杖不断甩出阿瓦达索命咒。当时我就想，我在别的病人眼中是不是也和她差不多的形象呢？区别大概就是一个是武疯，一个是文疯？

     从医生到病人，从病人到医生，角色几个来回转换下来，终于学会了经典的皮笑肉不笑的本领，于是整个世界一下就清静了。前一段时间看达芬奇的一个展览，仔细端详了一下蒙娜丽莎的笑容，觉得这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好像比我那种皮笑肉不笑要高级很多啊。这样看来，我还是有很大的进步空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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