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骨柏林》Vol.4 像艺术家那样生活
2014/2/28 13:17:15 近似于透明的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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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艺术家那样生活
据说柏林人的身份可以简单地方归纳为 “艺术家兼××”的格式。比如艺术家兼出租车司机,艺术家兼咖啡店女招待,艺术家兼清洁工,艺术家兼流浪汉...当然英语艺术家这个词语Artist或者德语的Künstler和中文语境里的“艺术家”有所不同,确切地说是指“艺术从业人员”,即不管你成名与否,只要你在从事着艺术,你都可以“大言不惭”地宣告天下,我是一个艺术家。
事实上柏林作为欧洲当代艺术中心,挤满了全世界各地的艺术家,在等待成名以前的漫长沉淀自我的日子里,他们靠做各种各样的零工糊口维系基本生活。他们不在乎做的是脏和累的体力活还是枯燥无味不入流的职业,他们有良好的心态-----对他们来说那只是一份工作,而艺术才是他们真正的事业。



柏林的各种展览 Photo by Romina
说所有柏林人都是艺术家是夸张了,但是当你发现超市的收银员是个戏剧演员,青年旅社的前台是个室内设计师,俱乐部的门卫是个摄影师,餐馆的跑堂是个DJ,Booking.com的程序员是个装置艺术家,旅行社的导游和你聊他正在写的长篇小说,路边摆摊的小贩穿上礼服作为策展人出席高档酒会的时候(以上都是真实例子),你不由得深深地被震撼了:一是感叹能全职做艺术是多么地奢侈,二是开始由衷地佩服艺术在他们的生命里是多么强大的一种信念,可以支撑着他们满脚泥泞着一步一步走下去。三是,千万不要小看你在柏林遇到的任何一个其貌不扬的人,他们也许都是艺-术-家!有朝一日作品会在拍卖会上卖天价的那种。

这个展览叫做“Share your hope(分享你的希望)
欧洲大多数城市都被他们的过去所禁锢,流连在昔日的风华和优雅、以及下不来的精英文化的架子上,所以“当代艺术”的氛围并不茂盛。
而战后浴火重生的柏林在重建的时候只剩下一片千疮百孔的废墟。旧的秩序被毁灭,大段的留白给了新鲜秩序以期望,成了实验者的乐园。柏林先锋而自由宽容的气氛也为当代艺术、特别是观念艺术提供了种子萌发的精神土壤,柏林纵容和嘉许这种离经叛道的创造力和不按常理出牌的行为。政府、画廊、美术馆以及研究机构成立了大量的公共基金以及商业基金支持和赞助了诸多艺术家驻地计划(Artist residence project),吸引了大量青年艺术家为这座城市注入了新鲜血液。
柏林文化厅也向艺术提供免费关于市场营销、网站建设和展览组织等方面的课程和讲座。 良性循环导致的良好氛围又怂恿着更多的艺术家前来投奔,在激烈的竞争中寻找自己的位置。柏林前所未有地充满着朝气和生命力。




柏林的艺术展览。
“柏林有几千个画廊,豪不夸张地说,我之前投了大约有1000封简历,只获得了8个面试机会,自尊心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不过你因此会被锻炼得无坚不摧” 这是在柏林某艺术机构工作的大我两届同专业的波兰学姐的话“你可以来住在我这里,然后慢慢找工作。最可怕的不是被拒绝,而是石沉大海,连回复也没有,有的时候我真的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那么不堪,后来发现人人都一样。”
在柏林从事艺术相关行业注定是艰难的,永远等待你只有永无止尽且没有报酬的实习。只要是那些能让你作品“露脸”的机会,甚至需要艺术家本人支付材料费用,人人都奋不顾身地扑上去。好一点的情况是做成名艺术家的助手,不过同样是没有或者少得可怜的工资。所以大多艺术家选择一份不太要求技巧的低级工作,一方面是体验生活收集素材,另一方面可以有时间做自己的创作。
想起从前在欧洲的生活,虽然不至于说穷困潦倒,但是也足够让人觉得窘迫和心酸。和我的同学们一样,为了混圈子和获得更多机会,不计报酬地做过无数项目的实习、志愿者、成名艺术家的助手、没有任何经费的艺术项目...然后做一些诸如翻译、夜场DJ、拍摄人像婚礼和地下乐队MV之类的零工补贴生活。但是同时也收获了无数生活经验和遇到很多人,每天都觉得充实而快乐。

我在某个影像装置展览免费做苦力:)一个能爬能抗能刷墙能装器械的女汉子就是那么被锻炼出来的

生命会眷顾那些在太阳底下真诚大笑的孩子们!
这些最亲爱的好朋友们,我们从前的生活就如同一部小成本的波西米亚流浪电影那般,互相鼓励互相支持着共同成长。我们常常邋遢地席地而坐甚至是席地而躺:)左下的美国女孩Laura说“有些人选择了常规的人生道路,有些人选择了探索自我的路,这都是自己的选择罢了,因为大家问生活索取的东西不同” 我们物质贫瘠可是精神充实,活得乐观真诚而幸福。虽然现在大家各安天涯,一想起曾经一起努力的他们,我就感觉到力量
在柏林你很容易找到志同道合的人,互相启发灵感,补给能量。更何况,世界上哪里有第二个柏林这样的城市,为你提供一种那么酷的生活方式呢?在柏林自由散漫地当个艺术家,可以自由清晰地表达自我。对他们来说,要好过在法兰克福道貌岸然地坐在银行里,拿着高薪却过着乏味刻板的中产阶级生活,一眼都能看到生命的尽头。宁鸣而生,不默而死。

这张来自于柏林朋友的FB
我在柏林的时候参加过一些驻扎在柏林的来自各国艺术家的小聚会。每个人带一样自己做的菜,一起坐下来聊天,大家经常能从对方的话题里找到灵感和启发。我记得有一次各自自我介绍的时候,每个人的开场白都是“我来自××国家一个很小很小的村子...”不知道为什么这对我很触动,理想可以变成一对翅膀,让你扑腾着飞跃千山万水,找到一个自己坚信能够安放的地方。


我们大家带来自己做的食物:)

同学Nicole是开学那天第一个和我说话的人:)这是她在柏林布置展览间隙。我记得那天聚会开场白她最后一个发言“你们的村子肯定没有我的小,我来自于一个只有几十个人的意大利小山村...."
艺术的打动人心之处在于,它可以托着你的心高高漂浮在天上,在别处,而不是在地面的尘埃里周折于柴米油盐的琐碎。你站在另外一个维度去看待生活原本的样子,并且获得可以忍受各种贫困的侵蚀与劳苦的折磨的勇气,并且可以奋不顾身地坚持下去,这就是信仰的力量。你的心和思想是自由的,当它飘在天上俯视大地的时候,一切生活中的繁琐沉闷以及困苦都显得渺小而不值一瞥了。

“更何况,柏林艺术圈恐怖的竞争和艰辛的生活会锻炼出一颗强大的内心,没有它你早死得不知道哪里去了,而内心强大是成为一个成功艺术家所必需的素质之一”,很多年前我德国好朋友Fabian鼓励我应该去柏林的时候那么说。现在,他也搬去了柏林。

我从前在他家乡拍的Fabian。他是一个诗人、同时研究艺术史和制作电子音乐。现在《滚石》德国版当记者。他治愈了我在创作方面自信心间歇性崩溃的大问题和教会了我德国式的坚韧。
很多年前我在意大利读书的时候,看过的第一场歌剧是普契尼的《波西米亚人》,讲述的是巴黎支撑起它黄金时代的艺术家群体的生活。如今你在巴黎的蒙马特高地和拉丁区已经不见了他们的踪影。而我有那么多的理由相信,这个世纪的现代波西米亚人在柏林继续着他们的醉生梦死。

柏林街头不拘一格的展览形式
只是过多的艺术家使得这座无政府主义风格浓厚的城市有的时候会显得过于闲散,但同时也流露出这个城市与世无争的气质。一个从前在纽约的艺术家朋友抱怨,在纽约你遇到一个类似想法的艺术家,打算合作一个项目,你们第一次喝咖啡聊想法,第二次就已经在聊各自进展了,第五次喝咖啡的时候已经基本成形了。可是在柏林,喝到第十次咖啡还是停留在聊想法上面。柏林到处都是各种以艺术之名而游手好闲的家伙,有的时候我在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学杜尚----转身严肃地告诉你“我的生活就是我最好的艺术品”。可是这种悠闲的态度又是那么令人羡慕,正如米兰昆德拉写过的一本《慢》里说“慢的乐趣怎么失传了呢?古时候闲荡的人到哪里去啦?民歌小调中游手好闲的英雄,这些漫游各地模仿,在露天过夜的流浪汉,都到那里去啦?他们随着乡间小道草原,林间空地和大自然一起消失了吗?捷克有一句谚语用来比喻他们甜蜜的悠闲生活:他们凝望仁慈上帝的窗户。这样的人是不会厌倦的。” 正如兰波当年写的诗“我要去很远的地方,就像一个波西米亚人,与大自然为伍。”
慢让我们洗去浮躁沉淀下来,很多时候你的作品够不够好是看你的内心是否足够安静。安静的时候我们可以听到自己内心真正的声音,当你一团浮躁的时候,连自己都不清楚想说的是什么,给出巨大的信息量却没有选择甄别过的重点。观众当然一头雾水,茫然不知所云。
相比之下,我开始怀疑国内人们为什么都是那么一副匆忙的样子,在匆忙中错过那么多身边的风景和温暖的细节,在匆忙中也不小心从童年直接滑进了中年,仿佛从来不曾年轻过一样。我们的青春期是如此短暂,从刚从高考中解放,大学一毕业就像中年人一样西装革履背上房车贷款,一步一步成为别人期许的世故稳重的成功人士,来不及经历故事还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适合什么人,就被迫要成家立业。你可以嘲笑柏林有那么多的“年轻人”,那么多死赖着不肯长大,到了3、40岁还管自己叫做“男孩、女孩”的人,可是我们也失去了他们尽情享受的青春和疯狂,失去了那种“慢”的乐趣。中国的年轻人像是一朵还没有开就已经迫不及待枯萎的花,而他们则像是一朵在瓶子里丢进阿斯匹林拖延花期的花。
艺术奇妙之处在于它让人保持童心,富于想象。内心深处坚守的纯真和孩子式的好奇心是我们探索未知世界最大的动力。世界上有热衷于“why(为什么)”和“why not (为什么不)”的两种人,前者是好奇,后者是勇于尝试。我喜欢柏林人,因为他们把这两句话挂在口头上。

慢的乐趣....比如说你不经意看到桌子上的芒果上铺了一层阴天细腻的光,就忽然被这个画面感动了起来。用拖慢了的脚步对世间万物心存欣赏,生活的褶皱里其实布满了趣味,每一束光都充满了各种不可思议。
除了艺术家之外,柏林被三种生物填满:Hipster(文艺青年),hippie(嬉皮) 和怪物。
“Berlin is full of hipsters now! (柏林现在到处都是文艺青年)“我不只一次听到别人那么抱怨。“Hipster”大致可以对应 “文艺青年”这个词语,连隐隐的那种贬义都很相似,说的是一群热衷文艺打扮时髦盲目跟风追求“酷”的年轻人,他们和艺术家已经互为掩体,难以分辨,这其中泥沙具下鱼龙混杂。
柏林人对于Hipster的准确定义是: "that values independent thinking, counter-culture, progressive politics, an appreciation of art and indie-rock, creativity, intelligence, and witty banter. "(他们重视独立思考,反(精英)文化倾向,激进的政治观,欣赏艺术和独立摇滚,具有创造力,知识渊博,愤世嫉俗。)An implied slur: jerk, cooler-than-thou, douchebag, meanie, elitist, despised.(潜在暗示的贬义是:白痴,自以为是,混蛋,刻薄的家伙,自我优越感十足的,被鄙视的)Hipsters will never announce themselves.In berlin, being called a hipster is a really big insult.(Hipster从来不宣称自己是,在柏林,被人叫做是Hipster是一种巨大的侮辱)
平时开玩笑,我和朋友们经常互损对方是Hipster,有一次我和好朋友Marco又开始老生常谈地斗嘴,直到最后他最后说“你知道不知道如今在欧洲,亚洲人是个多么hipster的标签!”于是 我彻底被呛得说不出话来
Hippie(嬉皮)是上个世纪6、70年代遗留的精神产物,诞生于尚政治自由运动。他们对甘蓝,裸体运动,大麻有特殊情结,藐视社会世俗礼法。嬉皮潜台词的鄙视意义是“脏,激进分子,懒,反社会”。公众对他们的刻板印象是喜欢坐在长廊里,喝着有机饮料,卷着大麻烟,弹奏班卓琴,讨论各种移民问题,对所有人都友好开放。
怪物说的是对某一些奇怪的事情有特殊狂热爱好的偏执狂,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柏林当然还有其他类型的人,比如朋克,脏辫Rugger....等等,不过人们懒于一一区别对待,平时用Hipster作为各种奇葩的总称。可以说Hipster已经变成了柏林的经典符号,是城市最常用的表情。每年的7月和11月在柏林还有“Hipster 奥运会”,从11年开始,已经举行了3年----事实上这是一个聚众狂欢的节日。
我在一篇柏林人写的文章看到一段令人狂笑的话,翻译过来是“如果你是个正常人,你来到柏林,觉得一切都好,那么我要警告你,在一个星期之后,你也许就开始听电子乐,或者想要一个图案诡异的纹身,或者开始像柏林人那样开始变成素食主义者(至少也开始吃有机食物。更坏的是,你开始和任何人交朋友,甚至是Hipsters。”作者的潜台词是:最坏的情况是:你终于也一步步变成了一个hipster。

做为欧洲年轻人亚文化的一个标志性Icon,欧洲各地不同城市的Hipster的典型打扮也各具特色。比如维也纳典型的男hipster的标配是各色格子衬衫,在一个电音派对上,你一个晚上能在身边找到起码20件不同花色的格子衬衫来。

这张是我在维也纳工作的电子音乐节,右二的打扮可以算得上是维也纳hipster的经典款。
而柏林的Hipster的特色是古着+波西米亚混搭:复古的8、90年代的服饰加上嬉皮风格的破布褴褛。所以印度尼泊尔云南的服饰以及麻布口袋在柏林非常受欢迎,配上夸张的佩饰,雷鬼乐标志性的脏辫和神经质的刺青,简直就是一活生生的大理街头文艺屌丝的最炫民族风。他们典型打扮还包括:从二手廉价衣服店里混搭的时尚效果,紧身极细的牛仔裤,Old-school胶底运动鞋,有时外加细框眼镜。




这是我在Google上关键字“Hipster Berlin"所搜出来的各路神仙,只不过最后一张有点杀马特家族的感觉。国内“非主流”脑残风在欧洲被称为是“Emo"
好在柏林你怎么穿,哪怕是Cosplay成雅典娜都无所谓,这里充分尊重人们的自由意志。大多数人都会选择棉和麻之类的舒服的材质,乍一眼看过去街头都是一团团破布在飘来飘去。我有一天在等朋友下班的时候路过一个小市场,突发奇想恶搞一把,跑进去花了不到20欧元买了一件夸张的砖红色的尼泊尔大摆裙和一个嬉皮的讨饭口袋斜背在身上。把朋友吓了一跳---柏林又多了一个Hipster!

我的那件Hipster风的裙子
我读到过一篇美国交换生写的关于如何在柏林蜕变成为一个Hipster的指南,令人捧腹。文章里写,首先要选择一间DDR-Style(东德风格)的老旧公寓,学会单手使用从前的淋浴设备。然后学会独立卷烟草,进一步学会用打火机开啤酒瓶,等你逐渐明白柏林的种种灰色地带--那些“不合法,但是被允许”的行为,比如在公共区域抽大麻,骑车逆向行驶等等之后,你终于看起来像是一个柏林Hipster的样子了。
柏林人抱怨着Hipster是因为他们太装太做作,自命清高,自以为是,互相抄袭。把柏林的生活方式过成了一种样板----当小众逐渐成了大众,尤其是大家以为自己是小众的大众风气之后,一切就不好玩显得不那么特立独行了。(这其中多少也有文人相轻的意思)于是Hipster们成了城市流动的景观,和咖喱香肠土耳其肉夹馍一样变成了柏林的特产,批发零售,童叟不欺,买多了还包邮的那种。柏林的艺术家们一边追随着土耳其贫民窟开发新大陆,一边又躲着hipster的山寨抄袭,如此这般,不亦乐乎。

C/O Berlin门口看完展览正若有所思的金发少年
可是我却有另外一种态度,他们是文化艺术消费最庞大的买单群体。更何况,支持他们行为最大的动机是,他们热爱艺术,归根结底是----他们热爱生活,随时戏剧化地制造着感动和随时准备好被别人感动。他们神经质情绪化,生活和青春如同一朵新鲜的玫瑰花,又爽又痛又多刺又鲜艳。
有一次我和Eli在小酒馆偶遇她少年时代的朋友,听不懂他们德语的叙旧,我转而和隔壁桌的陌生人聊起了来。她们是来柏林”朝圣”的少女, 开始在向我打听派对信息,标准的Hipsters,后来那个出身当代艺术品收藏世家的小姑娘聊起了艺术之后神情就不一样了。我永远记得她兴奋而语无伦次的表情----她说,你能理解么?看着那些艺术品长大是不一样的,也许你不一定全能看懂那些作品背后的意义。可是,可是,它改变了你的世界观、视野和态度,艺术可以塑造一个人!


柏林街头的戏剧和音乐。热爱艺术说到底是因为热爱生活,迫不及待地去表达你在生活中所汲取到的感受和养分,并在分享之中联结自我和全宇宙,最终被不断重塑成为你希望的样子。Photo by Romina

我是不相信人偶尔去一趟美术馆就得到了艺术的熏陶,就像你去了西藏看到雪山就立马觉得灵魂被净化了一样,那都是精神贫瘠的人的自我粉饰。我相信人人都是艺术家,只要足够幸运找到适合自己表达的语言。艺术不是一个高大上的令人觉得晕眩的圣物,它就是主观诗意化的日常生活,于我们的一饭一蔬,于我们的呼吸行走之间的每一个感官被触动的体验。比如我在柏林每天下楼时候看到邻家门口的这只兔子,充满了幽默感和温暖,顿时觉得生活美好起来。
好的艺术尽管有些手法荒诞极端,却必然本质是诚恳朴实,打动人心。做艺术如同做人,那些故作玄虚,卖弄技巧,浮夸做作显得高深莫测的东西,时间会对它们从容地说一声:呵呵。
热爱艺术的人都一些Drama Queen(戏剧化性格)倾向,他们在创作作品的同时,也任性孩子气地把人生当作一块画布来涂鸦。柏林充满了各种戏剧化情节的爱恨情仇,也充满了各式各样在主流价值观里显得匪夷所思的关系。
我有朋友说“除非你和你的伴侣一起搬来柏林,人们在这里只是需要一个一起簇拥着取暖的人,柏林找不到真爱。” 也有朋友说“柏林充满了一夜情,或者总只是在约会,但很难确定关系,柏林太大,说再见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了,人人都是过客”。还有人和我说“柏林结婚率很低,大家都不相信婚姻,单身妈妈率非常高。”
Eli给我讲过一个柏林的故事。她的朋友被派去突尼斯当记者,暴乱发生的时候,他的女朋友和他失去联系,在恐惧中她意识到了被日常消磨得平时看不见的爱,决定等他回来立马结婚。“如果不是因为这个,不知道他们还要拖多少年,他们的孩子都7岁了。”
我总觉得柏林的人们的心智和城市的气质一样停留在了青春期,朝气蓬勃,却在用笨拙而幼稚的方法触摸着世界的棱角,简单粗暴地周折于领悟爱和伤害的体会中。柏林充满了不被世俗价值观束缚的人们,他们总是在尝试着一切,所有人都梦想找到真爱,却又坚信着最好的永远是下一个。而柏林永远不缺乏有意思的新鲜面孔,他们永远都在努力爱着,却总像在跳一支圆舞,一直换着舞伴,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舞会已经散去了。大量流动的人口是柏林的主题,也缩影着着我们这个全球化时代里每一座流动的城市----这是一个人们不断说着再见的时代。

我们的时代是一个人们不断说着再见的时代。(摄于意大利西西里)
就好像约翰伯格(John Berger)在《每当我们说再见》(“Every time we say goodbye")里说的那样 “我们的时代是一个被迫旅行的时代。我还要更进一步地说,我们的时代是一个消失的时代——一个人们常常无助地看着曾与自己亲近的人们消失在天边的时代。 “每当我们说再见”——这是约翰·柯川(John Coltrane)给这个时代打上的永不磨灭的印记。”(Ours is the century of enforced travel of disappearances. The century of people helplessly seeing others, who were close to them, disappear over the horizon.)真是触目心惊的一段话。
在我眼里,这不仅仅是触目心惊甚至是刻骨铭心。自我放逐的那些年里,我经历了太多说再见即是再也不见的死别,如同日本茶道里说的“一期一会”.于是在人来人往之中学会了珍惜每一场相遇,也坦然接受每一场离别。高速移动的人生里密度黏稠,仿佛一不小心浓缩了好几场前世今生。
可是每天还有那么多人在柏林遇见。柏林为人们提供的一切可能性里,就包括了种种激情沮丧失望和寻找,并且充满了和命运底色一般的起承转合。那些荡气回肠的相遇,就好像上个世纪的那首在柏林流行的歌-----Blümchen的Blaue Augen “你蓝色的眼睛让我感伤,那么蓝的眼睛,当你看着我的时候,其他一切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完全无所谓” (Blo? deine blauen Augen machen mich so sentimental,so blaue Augen, wenn du mich so anschaust wird mir alles andre egal, total egal)
Patti Smith 说,为艺术而生,为爱而活。这大概就是柏林那些活得浓烈张扬的孩子们最好的旁注了。

"你蓝色的眼睛让我感伤,那么蓝的眼睛,当你看着我的时候,其他一切对我来说都无所谓,完全无所谓"。虽然,这并不是一双来自柏林的蓝眼睛,却让我漫长地感伤了很多年。
我有一个在布拉格认识的波兰朋友,后来她追随着真爱来到了柏林。生物学女博士屈就在一个咖啡馆当女招待,“这样没有什么不好,我可以借此快速练习德语。”,她没有一丝怀才不遇的抱怨,“最近我和一群朋友打算在刚才带你去看的印度餐馆策划一个艺术展览,这多酷!”

在布拉格认识的波兰姑娘Weronika,她正坐在柏林
Friedrishein的草地上对我说“我认为有了真爱,哪里都是家。”
如果一座城市没有让人哭让你笑的记忆,那么这座城市只是你路过的一个地图上的坐标,事实上和你并没有产生关联。如果我们路过的人生,没有爱过痛过大喜大悲和肆无忌惮的疯过,那么事实上在碌碌无为的平庸和麻木的消磨之中,我们只不过租赁了肉身躯壳,和世界没有产生关联----连记忆都不曾占有过。
人生在于诗意和远方, 尽管柏林不是人人都是艺术家, 可是这不妨碍我们有这样态度去拥抱生活,这不妨碍我们可以像个艺术家那样生活。

像个艺术那样的生活,即使是厨房里的菠菜,也可以搭配在二手市场淘来的破铜烂铁和一束清新的光线里呈现出一种令人愉悦的诗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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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轶
摄影师,策展人。从事影像创作(摄影&Video),Audiovisual arts(Visuals & DJ) 以及写作。嬉皮风格的旅行者是她的终身职业:)
曾游学欧洲多年,毕业于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艺术管理专业,曾在奥地利维也纳从事Audiovisual arts.
热衷于研究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以及跨文化跨学科研究,在各种大学里把理工科文科艺术科以及经济管理都学了一遍,是个书呆子气十足的技术宅,立志当一个呆萌的学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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