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无法对自己的灵魂撒谎” 圣彼得堡系列Vol.3
2015/2/6 12:06:06 近似于透明的深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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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两篇写了圣彼得堡的嬉皮艺术家部落群像和整体氛围,以及街头卖艺和东正教圣诞颂歌巡游。如果新朋友可以点击“查看公众号”并选择“查看历史记录”就可以看到这篇“一切通向彼此,我们成为自己”圣彼得堡系列Vol1。以及“一切都发生在街头,这里就是江湖”的Vol.2。

     这一篇Vol.3是按照《音乐天堂》的自在君的提纲(公号:自在世界)所写的比较完整的关于音乐人Alexei的访谈,关于他的音乐,信仰,艺术态度,以及他如何在音乐上成长的历程等等。

     我并不擅长当个记者,因为我写的访谈里面有太多个人想法的“溢出”部分。可是也许正是这种观念想法碰撞的地方才是这篇访谈最有意思的地方吧。事实上,能在地球几十亿人之中遇到一个灵魂频率和你完全一致的人是一种幸运。虽然我做的是视觉,他做的是音乐,可是我们几乎所有的想法都是惊人的一致的,更诡异的是,我们双手的掌纹竟然都是一样的。于是写他,就好像在写我自己一样。世界上,另外一个自己。

     文章的最后是Alexei所在的俄罗斯著名老牌朋克乐队The Pauki的一个制作精良的MV。

     点击最后“阅读原文”是他自己风格的试验爵士音乐《Kolizija》。

     欧洲亚文化之圣彼得堡系列Vol.3

     “我只是无法对自己的灵魂撒谎”

    

     Alexei Kozlovsky 。1987年出生于俄罗斯圣彼得堡。声音艺术家,音乐人。 大学主修人类学以及音乐学。 以演奏萨克斯,风笛和其它管乐活跃于圣彼得堡音乐圈,演出风格包括爵士,硬核朋克,民谣,世界音乐以及实验先锋音乐等。

     Alexei并没有和他们重新回到Non existing Level里,而是搬回了自己出生长大的公寓里。“我意识到自己现在进入了人生的另外一个阶段,每天我几乎所有的时间都花在排练和演出上,我需要独处和创作的时间。而不是把大把时间消耗在交流以及没有意义的社交上,时不时地拜访他们就足够了。”

    

     60年代苏俄式的老公寓,这是他长大的地方

    

     Alexei从群居的喧闹里走出来,27岁的那一年,他意识到他的恐惧来自于浪费生命,把时间消耗在不必要的地方。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他本质上不是一个反社会的人,站在群体里他有一种领袖气质,眼神明亮而充满坚定的能量。所有嬉皮们在醉生梦死的时候也深深厌倦着这一切。于是Alexei试图找到自己张驰有度合适的位置。

     独处赋予一个艺术家必要的孤独感和面对自我的空间,这种间隔产生思考和自省的余地,以及,停留住那些稍纵即逝的感觉。

     每天Alexei的日程非常规律,早起去排练房排练到深夜----一天至少7到8小时的练习才能保证你没有在退步。他是勤奋而专注的,这让我想起某本书里说过,人只有在一件事情上花超过1万个小时才有可能成为专业级别,人的一生能把一件事情做好就已经很不起了。

    

     然后一周有两到三次在不同乐队里的演出,和大部分圣彼得堡音乐人一样,每个人都参与很多支乐队。目前Alexei大约在11支不同乐队里担任不同角色:萨克斯,风笛以及其他管乐。风格涉及爵士、朋克、世界音乐、硬摇滚、民间音乐(folk)、实验音乐等等。“有的是工作----演出的报酬是生计问题,有些大牌的乐队需要一个管乐手我就去了,那些并不一定是我喜欢的音乐。有的是自己热爱的音乐,比如爵士和民间音乐世界音乐,这个时候我是一个乐手。而有的音乐则是我自己的项目,这个时候我是一个艺术家。” 去年秋天Alexei组织了一群圣彼得堡顶尖的管乐手建立了一支先锋实验的铜管乐队,和交响乐团一起演出,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

    

     这是他出去巡演的行头

    

     哈,采访者和被采访者一起出个镜。Photo by 自在君

     让Alexei形容他的音乐是一件困难的事情,因为这些词语抽象而虚无飘渺。他给了几个关键词:攻击性(aggressive),真实的,旋律性(melodic),自然而然发自内心的,感性的,复杂的---因为情感根本就是复杂的。他一直强调音乐本质上的旋律性 ,“我并不太热衷于抽象音乐和噪音,因为我觉得音乐本质上还是旋律的东西,是表达情感的。我的工作本质上不是演奏音乐,而是演奏各种情绪。我所创作的被人们称为‘实验音乐’的东西,也不是在形式感上的那种实验,而是表达上的” 。

     作为一个技术性乐手,他可以游刃有余地游走在诸多风格之间,比如实验,硬摇滚,爵士,朋克,Funk和巴尔干的Folk音乐。然而他的主要标签是萨克斯手,爵士乐是主业。“我热爱爵士,尤其是Free Jazz,即兴演奏”。

     夏天第一次看Alexei在圣彼得堡地下小酒馆里的现场,在正式演出结束之后,他和另外一个萨克斯手以及一个鼓手跑上舞台,开始在黯淡的灯光下即兴Jam。我喝多了伏特加摇摇晃晃地一个人跳舞,即兴,才是一个人内心真实的音乐。

    

     那一次地下小酒馆里的即兴Jazz Jam

     谈艺术

     “即兴” Improvisa,又或者是它的另外一种表述:spontaneous(随性的,自然而然的),是两个在我们所有对话里的高频词语。我常常自称自己是一个即兴的人,这个词语连结起我们高度同频和共振。

     因为在我看来,最美妙的艺术都是来自于这种偶然性。当一个场域里所有的能量被连结到某个点的时候,所有都是不受控制的自然发生,音乐也好图像也好就成为一种潜意识的自然流露,以及和这个场的彼此呼应的共振。你所需要的只是忘记自身的存在去捕获这种能量流动的波长。所以中国古代说最伟大的作品“如有神笔”,相信是天地在此时通过你的手表达出来的。

     我试图画了“巫”这个汉字和Alexei解释,一横是天,一横是地,中间是两个人代表众生,而巫,现代我们称为艺术家,就是中间连通的那根管道。来自于一个巫医世家的Alexei马上就点头说,“对的,我们只是一条Canal”。

     所有的艺术家都不是创作者,都只是一个翻译者,把用心呼应到的能量通过感官语言翻译表达出来。所以中国古代美学一早就讲述了关于气韵的禅意。“所有的冥想都是试图让大脑停止工作,让理性和意识暂时沉睡,用潜意识沟通做到心的连结,所以,演奏音乐对我来说是一种冥想的方式,是我尝试去感知这个世界的手段。”

     Alexei是个反科技主义者,用着功能最简单的手机,不用任何社交网络。“我们用心去感知,我喜欢去feel这种连结和存在,而不是依靠科技手段,那太荒诞和不真实。”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Alexei在即将修满学分的时候放弃了学业。“有一天我看着那些靠着理论和体系支撑起来的音乐学和人类学,我彻底厌倦了,我需要的是用心演奏音乐,而不是用脑研究。” 我没有告诉他,我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放弃了在大学里的电影专业,我需要的是表达,而不是理论。

     生活就是一场即兴表演,计划永远追随不上变化的脚步。最好的态度就是永远敞开心扉,拥抱所有的不期而遇。

     尤其是,当你选择了艺术,就意味着从此你要紧紧跟随着无常的不可确定性,彻底放弃对于稳定生活的念想,因为只有这种无常和不可确定性才是美学和生命的本质。你才有可能发出真实的声音,创作出打动人心的有力量的作品。因为你不由自主,你只是一根连结的管道。

     “选择不确定性以及承担...这就是选择艺术的代价。”Alexei在厨房里煮茶的时候说。那种洞悉世事的敏感是艺术家必需的,却又是日常生活里多余的。“我常常觉得成为一个艺术家彻底毁掉了我的生活,包括你必须每天拥有充足的创作和练习时间,以至于你无力顾及其他。可是....我没有后悔过。因为似乎也没有其他选择。”

     只是因为我们都做不到对自己的灵魂撒谎。

     有一场酣畅淋漓的大醉,我莫名其妙痛哭得泪流满面。我说“如果能再来一次,我一定不选择跟艺术沾边。” Alexei低声说“我完全,理解你说的。”旁边有人插嘴说“可是,你们选择了更靠近上帝啊。”

     谈信仰

     艺术让人更靠近上帝。圣彼得堡先锋音乐圈的人说Alexei简直是个怪物,远离科技,没有纹身,不吸毒不抽烟,甚至是个脖子上挂着十字架东正教徒。

    

     “对,我是个东正教徒,可是我不是一个宗教分子(religionist),我相信“相信”本身的力量,信仰的力量,而这个上帝,无论你叫他什么名字都是一样的。”

     Alexei选择成为一个有信仰的人。那个时候我秉持欧洲嬉皮的一贯传统,坚持不肯提起“上帝”这个称呼,我说“我相信万物有灵,我更情愿称之为天地(Universe)”。他就哈哈大笑说“叫什么名字有什么关系呢,好吧,‘Universe’ 将成为我们之间一个Major笑话。” 于是在我生病的时候,他也会尊重我的信仰习惯说“我向Universe祈祷你的健康”。

     天主教和东正教似乎是西方文化在古罗马和古希腊时代就开始的东西方分歧。东西方的隔阂早在冷战之前就因为文化和宗教成为一种必然。西方延续了罗马的拉丁字母,而东方诸如俄罗斯一直使用的是从希腊字母变位而来的西里尔字母。而东正教虽然同样信仰上帝,却吸纳了很多东方神秘主义,东正教认为人具有神性魔性和人性,并没有特别强调外在的上帝,而是警示内在的神性。这些培养了俄罗斯民族谦虚自省和诚实坦白的民族特性。

     “如果每个人说话都直接坦诚,那么世界将是天堂”Alexei说过。而那本对Alexei人生影响深远的《白痴》里,陀斯妥耶夫斯基刻画了一个他心目上的上帝形象:坦诚而明亮纯真不忘初心平等对待所有人的公爵梅希金。虽然Alexei没有明说,在我们讨论小说的过程之中,你可以感觉这种人格是他希望不断完善自己去实现的。“我们灵魂的完整”这就是信仰对他的影响。

     事实上圣彼得堡这个地方的信仰系统很复杂,在东正教到来之前,波罗的海沿岸的城邦都是信奉一种原始宗教Paganism的,类似于萨满教对万物皆有灵的崇拜,也和我们中国道家信奉大自然。所以直到今天,圣彼得堡依然保持着很多Paganism的习俗,比如仲夏节以及开春时候的嘉年华。这种思想也渗透到Alexei的信仰里,Alexei的母系家族就是一个传统的巫医世家。外公一直是他的精神导师,“我想成为一个外公那样的人,一个正直而善良的人。”

     俄历圣诞节的时候,Alexei带我们去喀山大教堂参加万人弥撒,在此之前需要保持长时间的饥饿,以帮助更深刻地体验到神的存在。当唱诗班唱颂歌的时候,圣洁如天籁。Alexei递给我们蜡烛,在祭坛前点燃,诚心祈祷,那一刹那我仿佛真的相信上帝是真实存在的。宗教依靠仪式感而赋予我们强大的震撼力,美学本身所赋予对生命的尊重,召唤我们内在的神性,接纳我们的与生具来的魔性。

     “只有接纳自己,爱自己,才能做到‘像爱自己那样爱所有的人’”。

    

    

    

    

     为了尊重他们的宗教习惯,我也用围巾当作头巾,看起来像个俄罗斯妇女了:)

    

    

    

     在教堂外面等我们的小Lora,小Lora非常神奇,有一次桌子上有一些彩色的纸,我问她我是什么颜色的,她捡起了一张蓝色的,忽然冒出一个英文单词'Dark Blue',大家都惊了,不仅仅是她说对了颜色,更是因为她原本不会这个英文词语!photo by 自在君

     顺便再几张我在俄罗斯过东正教圣诞节的照片。

    

    

    

    

    

     根据习俗一直要到半夜弥撒之后才能吃饭。我做的中式食物和热红酒,当然少不了伏特加,这个乌克兰牌子的伏特加是我们的最爱。最后一个是我做的土豆牛肉派,因为没有锡纸盒就用塑料袋烤,看起来很恶心味道还是很好的,我们管这坨叫Christmas shit.

     谈演出

     “所以,这是你在朋克乐队里演奏的原因吗?因为那种声嘶力竭的呐喊,那种攻击性强烈的旋律,以及台下那种近似于血腥的POGO,让人很难不认为这是一种释放魔性和恶的能量的音乐。”我问。

     “我一直觉得自己内心还是每个人少年时代的‘Punk age’”Alexei说,“然而我爱我的那些朋克乐迷们,他们是最真诚善良的一群人,平时他们都是特别平和稳重的人,只是在演出的时候他们会如此疯狂,可是你能感觉到他们的爱。也许音乐在那个时候能把我们内心的攻击性都淋漓地释放出来,做为一个出口和渠道。然后结束了又回归平静。”

     把力量感当作一种美学以及衡量诗意的标准,以及偏好所有攻击性强的音乐。这点和我如出一辙。Alexei说“一般在生活里不带有攻击性的人才会喜欢攻击性强的音乐。”就像我在做DJ set的时候总是偏好那种deep的beats以及aggressive很硬的德系techno。他说“你没来之前写邮件说你喜欢柏林,我就想,这个人心理年龄大概在17岁。”

     于是我们很孩子气地一直说好了要来一场比剑,终于有一天我喝多了之后即兴拿起木条和他酣畅淋淋地斗了两场,据说都是我赢了。“我没让你,你速度比我快好多”。他有一把苹果木柄的佩刀,可惜通常不是用来砍树就是用来切菜。我也兴冲冲地在跳蚤市场上看到一把一见钟情的游牧民族的佩刀,于是我们只能一起用它们切菜。

    

    

     Alexei在一支俄罗斯老牌朋克乐队‘The Pauki’里演奏巴尔干风笛,演出时候他一改演出爵士时候的温和情绪化,而是像个青少年那样愤怒激动,时不时还听下演奏抓过话题怒吼几句。Youtube上可以搜到制作精良的MV。里面他一身复古风衣,一手提着砍刀,一手提着老式的旅行箱,和乐队其他全身纹身的成员站成一排,像所有朋克那样表达“来看呀,我们是多么的酷。” 他送了我一张德国柏林某个厂牌发行的黑胶唱片,一面是The Pauki,一面是一支柏林的乐队Tilidin。(P.S. The Pauki的音乐可以在虾米上搜到试听,魔幻风笛以及朋克:)

    

    

    

     MV截图

    

    

    

    

    

     The Pauki演出现场

     他参与的乐队还有实验摇滚乐队Arrier Garden,流行爵士乐队Tripfish等等,我无法记得并且写下这11支乐队的名字,有的非常成功久享盛名,有的就只在小酒馆做地下演出。参与过不计其数的乐队演出,其中不乏一些大牌乐队,Alexei也参与录制了很多唱片。

    

    

    

    

    

     Alexei在Pop Jazz乐队Tripfish里的演出现场

     “大部分的唱片都是在欧洲的厂牌发行的,俄罗斯这方面太落后。”他也无法给我列一张清单,“尽管我知道这些有利于我的简历,可是我没有习惯去一一记录下来。我最满意的录音作品总是发生在将来。”就让我想起有一次和他聊起创作,聊起成名时候他说的一句话,他说“因为我们并不想成为Somebody”。

     他对名利很淡薄,“我抗拒社会网络的原因之一就是我在台前已经是个公众人物,下了舞台我更希望隐藏起来,躲避那些粉丝。我因为这个失去了无数演出机会也从不经营自己,我只想把音乐做好,这就够了。”

     作为一个成名乐手,Alexei习惯于常年在俄罗斯境内以及全欧洲的巡演生涯,包括丰富的各大音乐节演出经验等等。

     谈起他印象最深刻的一次现场,他说是一次在一个小镇的演出,“当时那首歌我们之前排练了无数次了,可是那一天,当主唱出声的那一刹那,我看着每个人专注的样子,耳朵里听到我们的音乐。忽然我的灵魂被音乐撼动了。从前我没有仔细想过为什么,可是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我要做音乐,并且一直坚持下去的原因,领悟了我做音乐的意义和使命。即使坚持做音乐这件事情几乎毁灭了我的生活。”

    

    

    

    

    

    

    

    

    

     其他演出现场照片 来自网络

     谈音乐历程

     和所有的音乐人一样,Alexei最初的音乐启蒙也是从摇滚乐开始的。童年时代正是东欧剧变和苏联解体的时代。曾经意识形态多年的被禁锢让俄罗斯人骨子里压抑已久的激情爆发出来,即使在苏联时代里,尽管严禁西方音乐的流传,这个民族依然在地下工厂里用廉价材料偷偷灌录唱片。在Alexei成长过程之中他听了大量解禁的西方摇滚音乐,像所有的青少年那样用愤怒和过剩的荷尔蒙去抵抗世俗的侵蚀。

     那时候对他有影响的乐队包括美国另类摇滚Rancid,芬兰的前卫重金属摇滚Alamaailman Vasarat,还有Tom Waitts,出乎意料地,他谈到当时对他影响深刻的音乐的时候,还提到了肖邦。

     在那个时候他逐渐开始接触音乐,在他出生并且一直长到17岁的公寓里,60年代的老旧木头地板上散落着各式各样的乐器,几乎是一间小型乐器博物馆。少年时代开始弹奏吉他和钢琴。曾经有一次偶然的机会接触到了笛子,从此一发不可收拾。“我吹奏所有类型的笛子,长笛,竖笛,各种民间乐器里的笛子,甚至中国的竹笛,并且曾经收藏过我能找到的世界各地的笛子。后来慢慢都当作礼物送给了朋友。” 对笛子的热情让他慢慢喜欢上所有的管乐。“我喜欢那种演奏‘风’的乐器,所以我后来擅长的乐器都是用‘空气’发声的。”比如黑管,比如萨克斯。

    

    

    

    

    

     摇滚乐之后,Alexei的热情逐渐转移到了民间音乐上。俄罗斯的文化像西里尔字母一样,某种程度上是古希腊文明的延续,包括骨子里的那种悲剧情节。他对巴尔干半岛文化有一种莫可名状的狂热,他痴迷于巴尔干、东欧以及俄罗斯的民间音乐。

     “不是《喀秋莎》那种所谓的民谣,那都是假的,是苏联政府找了作曲家刻意编写的曲子,都是政治宣传,其实我觉得非常恶心。我说的那些俄罗斯古老的民间音乐是几百年上千年人们口口相传下来的。我们俗话说的民间音乐就是‘大街上醉汉喝醉之后哼唱的曲子’。像俄罗斯的吉普赛人的音乐,深沉嘶哑而悲凉,似乎是那些民族苦难历史的音乐文本。”

     于是他开始演奏巴尔干的风笛,那种乐器的声线凄苦空旷寂寥,缠绵而悲壮,仿佛一下子就把你卷入到远古的尘埃里去。

    

     “我曾经觉得自己是个和‘浪漫’没有丝毫关系的人,后来明白其实我是个浪漫得无可救药的人。只不过这种浪漫不是拉丁民族花前月下送女孩鲜花的浪漫。是对苦难的同情,对悲剧的欣赏,对那些不可言说的伤痛的共鸣,对意志力对坚韧的赞颂。” 我把Alexei所说的‘浪漫’理解成为一种诗意,他是一个擅长把自己隐藏在攻击性强烈的旋律和鼓点背后过度多愁善感的用乐器做诗的诗人,就像他喜欢的圣彼得堡诗人Daniil Kharms一样。

     “比如说送人礼物,我绝对不会送那些看起来所谓美好的东西,也许我会送一条鱼” Alexei不屑地说。于是他送给我的礼物是一瓶掺混着柠檬精油的东正教一个圣人僧侣的尸油。“我保存了很多年了,特别珍贵”。这份前所未有的重口味的礼物的确让我惊了。

     在大学里学习人类学和音乐学的Alexei对如何看待音乐的地域性有着强大学术背景的见解。他说边境地区的音乐往往是最有意思的。

     “比如东欧,比如中国新疆特别是帕米尔地区的音乐,这种地区在不同时期被不同的文明征服过,每一种文明都在当地留下了烙印,音乐风格也会渗透影响到这个地方的民间音乐。”

     Alexei曾经系统性地研究过吉普赛人迁徙过程中音乐的遗迹和对每个地方的影响。“而我们也不可忽略在在时间维度上---历史对于音乐的影响。比如巴尔干音乐里那种对于一直被侵略的伤痛记忆。我演奏巴尔干风笛,绝不同于苏格兰的风笛,而每个地方的风笛都是不一样的。巴尔干的音乐里有一种反抗和追求自由的力量感,就像在废墟里长出来的花朵。我不喜欢意大利西班牙法国的音乐,软绵绵的靡靡之音。我喜欢攻击性强的音乐,因为攻击性刺痛人们唤醒人们,迫使人们做出反应,产生各种各样的情感,因此这样的音乐拥有了力量。”

     “就像拉丁民族,他们的美学是基于享受的,而日尔曼民族斯拉夫民族以及北欧的美学,是一种关于承受痛苦的诗意。”我轻轻地总结道。

    

    

     Alexei和鼓手Kirill在地铁里卖艺

     多年演奏民间音乐的训练让Alexei成为技术性的乐手,这对他今后的音乐道路有着强烈的影响。他每天至少7-8小时的技术练习也因为他对于技术的执着和自律。最终他选择了萨克斯作为他主要的表达方式。“一是因为萨克斯需要很高的技术含量,而且我喜欢低音作为一个乐队的底音。还有就是因为我逐渐爱上了爵士乐。”

     圣彼得堡是世界一大爵士重镇,Alexei在圣彼得堡的一众乐手里能脱颖而出,靠的是他天生对艺术的灵性领悟力以及他踏实的演奏水准。他受北欧爵士影响甚深,比如来自瑞典的当代Progressive Jazz乐团Esbj?rn Svensson Trio,同样来自瑞典的Post-pop爵士Bobo Stenson Trio。还有对他影响深远的比如来自英国的实验后爵士乐团Polar Bear,来自东京具备爆发力的六人死亡爵士乐团SOIL & "PIMP" SESSIONS,来自美国的后波普混合Jazz Funk乐手Joshua Redman...等等。

     “其实也不能我受到他们的影响,我低头玩自己的音乐,后来听到很多来自其他国家的这些音乐,我忽然有一种知音和被连结的感觉---音乐是无国界的,原来大家都在差不多的时候用同样的频率在做类似的事情。” 比如给Alexei听李铁桥和美好药店的音乐,他愣了一下说“It’s like my music!(这就像我的音乐)”

     预告:下一篇圣彼得堡系列Vol.4将为大家介绍圣彼得堡整体音乐氛围和乐手的生存状况等等。

     The Pauki的MV,这首歌前面采样了一段粤语以及《花样年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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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轶

     摄影师,策展人。从事影像创作(摄影&Video),Audiovisual arts(Visuals & DJ) 以及写作。嬉皮风格的旅行者是她的终身职业:)

     曾游学欧洲多年,毕业于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艺术管理专业,曾在奥地利维也纳从事Audiovisual arts.

     热衷于研究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以及跨文化跨学科研究,在各种大学里把理工科文科艺术科以及经济管理都学了一遍,是个书呆子气十足的技术宅,立志当一个呆萌的学霸。

     微信公众帐号:derblau (近似于透明的深蓝)

     邮箱:yizhengcc@gmail.com

     主页:www.winterblu.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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