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吧,跳吧,不然我们就迷路了
2016/5/31 20:03:00 近似于透明的深蓝

     首先来听一首曲子。略长,可以当作背景音乐。

     这是有一天几个朋友突如其来的敲门造访,一切都是即兴的。我们点了蜡烛当作篝火,五个人围坐在一起,分别代表了金木水火土的一种元素,然后闭上眼睛努力感知周围人的能量场,即兴集体演奏了这首曲子。大概讲述了一个故事:一群古老的灵魂在森林里朝着月亮走了一个晚上,在天亮的时候到达海边,正好赶上一场日出。

     乐器都是找到我房子里一切可以用来发声的物件:中国和乌克兰的埙、尼泊尔手工的诵钵,班苏里笛,垃圾堆里捡来的玩具钢琴,金属水果盆,把垃圾桶清空倒过来以及厨房里的锅都可以当鼓,把米灌倒玻璃瓶里当作shaker,以及用石头模拟脚步声,揉捏矿泉水瓶模仿篝火的噼啪作响。

     当时现场用录音笔录了下来当作采样,然后稍后我用DJ控制器现场混音,仿佛一场萨满仪式,于是我们可以跟着跳舞。

    

    

     在远古的时候,他们是那么干的。

     文德斯拍的讲述“德国现代舞第一妇人”皮娜·鲍什(Pina Bausch)的纪录片的末尾,整个画面黑屏,皮娜略苍老的声音响起:

     Dance ,Dance, Otherwise We Are Lost. 跳吧,跳吧,不然我们就迷路了。

    

     我无法形容,在这个浩瀚磅礴错综复杂的世界里,我们有多么容易迷路。我记得曾经有个意大利的艺术家对我说,“勇气”和“恐惧”带领我们前进,勇气推着我们朝前走,而恐惧塑形勾勒了我们的道路,因为有一些路,内心的恐惧让你迈不开脚步。正如我们一开始都并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什么,却总是知道我们不喜欢什么,最后,一点点拼凑出了那个方向。

    

     古老苏菲舞让我很迷恋,他们一圈一圈地旋转,在过程中越来越接近神的耳语。各种规律性的重复都是为了欺骗左脑的小我,让它逐渐退回到客体的位置;于是右脑潜意识里真正的那个灵的身份就回到了主宰的位置。

     有一天我看着窗户上的雨滴,某种规律性的重复,忽然想到,原来,Universe offers rhythm everywhere to access itself,宇宙无处不在提供了连结到它自身的入口。然而熟视无睹的麻木却容易让我们在日常里错过。

    

     铃木大拙说“无意识是生命长期宇宙进化史之结果,并且是兽类和婴儿所共同具有的。但是当智力开始发展,当我们开始成长,感官领域被智力所侵入,而感官经验的淳朴于焉消失。当我们在笑,已经不只是在笑,另外某些东西加了上去。我们吃东西的并不像我们婴儿时一般,吃混入了智性....因此在禅宗那里,人要达到自由和安然,必须放弃理性,把自己完全投入无意识的领域,我们是由此而来的,我们必须由此而生活,活出生命本来的面目。这样我们才会“免除由意识带给我们的种种忧虑、恐惧和不安。并且能彻底安于我们自己及一半世界。”

     这一段话旁边留白处,我看到十多年前我写的批注是:我们越社会化,我们右脑的功能越被弱化了。可是,我猜想从前我只是明白道理,直到那么多年过去,我才真正懂得。

     这些思想也影响了约翰凯奇(John Cage)等当代艺术的先驱们,让一个时代的西方人领会了人的智性的有限和不可靠,于是他们开始在创作中排除人的心理的作用,尽可能地去接近生活本身。“判断是无意义的,因为不存在此一物比彼一物更好这种事实。艺术也不应该和生活不同,而是生活的中的一种行为。”

    

     所以我们在舞蹈中,用最原始的physical contact去体会与自我连结的各种情绪,排除理性和智性的干扰,正如所有人的祖先在篝火边,在萨满巫师带领下跳起了世界上第一只舞蹈那样,用这样的方式,去倾听诸神的而已,去觉察到自己灵魂所选择的道路:跳吧,跳吧,不然我们就迷路了。

    

     有一天我忽然想通了第五维度也许可能是什么,也许,可能,就是注意力

     在某个当下,你没有把注意力放在某件事情上,其实你就在那个瞬间释放了关于这件事情的所有记忆。在那个时间的切片里,等同于不存在。

     正如你走进一个屋子,你注意到角落里有一盆花,而没有注意到另外一个角落里有一本书。倘若你是人工智能机器人,在扫描的时候所有客观的存在都被录入到数据库里一览无余。而当你是个普通的人,日后回想起你走进过的这件房间,你会记得那盆花,却对是否有那本书毫无印象,在你的记忆里,这本书等同于不在乎。

     一切存在并不是客观的,相反,它对于个体来说,是主观的,取决于你的注意力。我们的眼睛只能看到我们所能理解的事物,也同时只能感知我们注意到的事物的存在。

    

     Let the storm pass by ,let's dance in the rain.

     比如小时候打针的时候,护士父母都尽量逗你说话,分散注意力,对于疼痛的感知仿佛就弱了很多。一件不好的事情发生,最好的方法就是尽量分散注意力不要去反复咀嚼伤痛,尽快let it go,那么这件坏事对你的影响就降到了最低。

     很多人失恋难以平复,伤口糜患经久不愈,事实上只是当事人如同祥林嫂那样反复提起,无时不刻不肯松手让注意力转移开去。英文那个表示放手的短语move on, 就是把注意力焦点移开。

     我们意识到自己爱上了什么人也是那样,潜意识一直关注着对方,发现无时无刻不想起对方。所以恨不是爱的反面,恨始终占据着你后台的注意力,耗尽心神如此辛苦,爱的真正的反面是遗忘。

    

     冥想打坐,催眠,以及这篇文章里我一直说的跳舞其实也是一种冥想,一切的灵修方法,说到底,它们都是想象力和注意力的训练罢了。把注意力集中在某个规律性的重复上,或者集中在某件事物上观想。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也是注意力的力学作用,吸引力法则以及佛家所说的念力,都是强调聚焦注意在你所期望的人和事上面而得到的回馈。

     而注意力的指向也造成了Karma业力的作用,比如胎记就是前世致命创伤,因为痛苦的记忆无法释放而在身体上的显化。潜意识里一直后台运作的注意力焦点,成为一种执念。消除业力的方法就是清空,原谅,放下,让各种淤青消散,不再对你产生影响。

    

     所以如果我们真正明白“当下”的意义,真正能够理解“活在当下”是一种什么样子的体验(而不是把它当作一个时髦的灵修词语),那么你在吃一个苹果的时候,就会全神贯注在这个苹果本身去体会每一口在舌尖上的感受,而不是“吃混入了智性”--吃的只是记忆里对于苹果应有的味道。

     我们都有这样的经验,就是全神贯注地做某一件事情的时候,容易混淆时间的概念,而事实上,时间本来就是不存在的,它只是时时刻刻需要你分散精力去意识到的某种存在罢了。

    

     你的生命由无数个“当下”的刹那所组成,每个“当下”的注意力,指向了我们每个人生命的去向。正如亦舒写的那样:一个人时间花在了哪里,是看得出来的。

     如果我们说长宽高是三维,时间是第四维度,那么每一个当下注意力的集合,也许就是第五维度的轴线方向。这就是我们前进的路,那条被我们勇气以及恐惧所塑形出来的方向。

     时刻觉察你注意力的方向,这就是我们不再迷路的方法。

    

     最后我们一起来看一段感人至深的舞蹈。跳了76年舞如今年逾百岁的舞者Eileen Kramer在海边独自起舞,配合着Lacey Cole的专辑里缓慢从容的音乐。Lacey Cole的专辑深度浸淫于关于信仰、爱、背叛、死亡、焦虑以及暴力等艰深题旨。 他用这张专辑讲述人性中渐渐进化的一些认识:当面对爱的失去时;当信任与误导并存时;以及,我们对宽恕的期望,仍旧遥遥无期。

     可是我啊有你承欢左右

     竟丝毫无惧无知

     直至豪雨如注连绵无歇

     直至狂涛汹涌而来

    

    

     Eileen Kramer从24岁一直跳到了100岁

     好朋友研墨丫头姐姐翻译了歌词以及音乐介绍、舞蹈描述,首发在Jovi的美树嘉文艺志(Meishuu001)。这段歌词涉及到很多宗教圣经的知识,非常晦涩,研墨姐姐与其说翻译和注释了歌词,不如说她重新写了一首诗。

     颠倒众生 凡夫之女

     我拿什么宠你护你?

     眼见那天神之子

     铜翅石心

     皆为你倾心

     就这样 轻率地临幸

     轻蔑着离开

     他们不会回首眷顾

     ——洪水席卷人间指日可待

     他们仓惶蜂拥撤去

     ——云端狂怒神明时隐时现

     可是我啊 有你承欢左右

     竟丝毫无惧无知

     直至豪雨如注 连绵无歇

     直至狂涛汹涌而来

     来摧毁万物吧

     再赦免一切

     巨浪排空 肉身不复

     冰冷寒流刺伤入骨

     却更似醍醐灌顶助吾超脱

     没顶之灾 无人能免

     一切降临得不容闭息

     一切淹没时我双目紧闭

     弥留之际 寒湿之上

     上帝的应许

     划贯穹苍

     凝视过云雨集结的海面,风虽不冷却让人忍不住摇晃。

     朝着濡湿阴云伸出手臂,似乎可以抚摸天际,与神答辩;同时又承受着隐隐的、向内袭来的逼压,意识到自己正是那渺小的刍狗凡人。

     造化一念间,无论是恩宠、是羞辱,除了顺受,别无他法。

     活到百岁,退一万步,苟活纷乱间,何不从容终结,反正我也变不回鱼(当洪水来临,只有鱼类不需登舟,无需被拯救)

    

     附上原文歌词

     nephilim's lament

     Daughter of man,what have I togive a girl like you?

     That son of Godwith wings of bronze has got a crush on you.

     Just get overhere and take it off and take a shot at me,Cos they won't beback 'till we've been swept into an endless sea

     They left in aclose order, pointing at shapes in clouds,But the thoughtof the cold water can't touch me when you come around.

     Rain, rain, rain,we've got days until the waves roll in,And as they rollwe're absolved of all the things we've been.

     They roll in aclose order, crashing all over me,But the cold ofthe cold water don't hurt as much as set me free.

     Break over me andkill us off.

     It happened inclose order, just as I closed my eyes,I looked upthrough the cold water, at a promise stretched across the sky.

    

     注 释

     Nephilims在圣经中两次出现,其中一次在圣经创世纪6:4

     那时候陆上有巨人(Nephilims)。后来神的儿子们和人的女子们交合生子,也是巨人,即上古著名的庞然巨擘。

     他们似乎是上帝之子或天使,铜翅金身,体量巨大。他们与凡间女子繁衍出另类的后代。

     此外,并无更多描述。

     在未被归入旧约经典、相传为诺亚的先祖书写的《以诺克书》( Book of Enoch)中,描述了这样的细节:

     (亚当夏娃之后多年),那时陆地上已是人丁繁茂,凡间的女子,尤其美好动人——这让天庭孔武的天使们凡心大动。

     他们之中大胆的就提议:“让我们到人间选择妻子,生我们自己的子嗣”。

     天使的首领Semjaza担心将因此独自受上帝惩罚,于是要求天使团集体盟誓践约此行。

     重誓之下,恶贯满盈。遭到背叛的上帝将天使们打入黑暗绝境;更引得他萌生了用大洪水扫荡人间的决绝之心………

    

     跳吧,跳吧,不然我们就迷路了。

     Lacey Cole与Eileen Kramer音乐舞蹈部分制作者:

     研墨丫头:

    

     美树嘉文艺志:

     艺术之美 人文之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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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轶

     摄影师,策展人。嬉皮风格的旅行者.从事影像创作(摄影&Video),Audiovisual arts(Visuals & DJ) 以及写作。曾游学欧洲多年,毕业于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艺术管理专业,曾在奥地利维也纳从事Audiovisual arts.

     热衷于研究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以及跨文化跨学科研究,在各种大学里把理工科文科艺术科以及经济管理都学了一遍,是个书呆子气十足的技术宅,立志当一个呆萌的学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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