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沾满灰尘的圣彼得堡往事
2016/10/6 19:37:04 近似于透明的深蓝
一首来自俄罗斯乐队Lube的《берёзы》(白桦林)，我来给大家讲一个战火中真实的故事。半个世纪以后，我无意中闯进这个故事，成为唯一能够用中文复述出来的人，于是，也许有机缘找到故事里的人。
同样的故事一再重演，然而结局并未有所不同。
当我们可以平淡着把一段故事讲述出来的时候，是因为我们已经不再介怀。
这个故事让我想起诗人刘畅圆的《云烟》：
“我爱过的人，爱过我的人，让他永远是云烟，永远是少年。”
1953年，圣彼得堡。当时这个城市还叫作列宁格勒，这个国家当时还叫作苏联。
那个时候惨绝人寰的世纪大围城刚刚结束，1941年，希特勒发誓要让这座布尔什维克诞生的城市彻底从地图上消失，于是对圣彼得堡不惜一切代价发动了战役。全城被围困900天，这场后来被称为“列宁格勒保卫战” ，惨烈悲壮无比。
三年里，圣彼得堡弹尽粮绝，无数人在饥寒交迫中死去。可是人们走到大街上，在肖斯塔科维奇(Шостакович)的带领下，演奏他的《G大调第七交响曲》(Symphony No.7 in G Major)，用音乐的力量振奋斗志，表达宁死不屈的壮怀激烈以及生命的坚韧。文艺在这里不是一种装饰和附会，而是生存的需要以及坚持生命尊严的方式。圣彼得堡的文艺气息不是轻飘飘的，是深沉厚重的。是从骨子里渗透出来的一种生命的尊严。是在严寒和大雪覆盖里生长出来的一种白桦树式的坚韧。
活下来的人，深刻体会到了生命朝不保夕的无常，只想今朝有酒今朝醉，尽最大可能地享受人生。
那个时候一个圣彼得堡的姑娘KIra，在涅瓦河边被战火所蹂躏过的城市里，遇见了一个来自中国的留学生，他当时的俄文名字叫作Dima。
这本高尔基的《童年》扉页上写着那个时代最符合标准的情书，据我所知，这是现存留下来他们相爱过的唯一证据。这个中国男孩用一手好看的字体，温柔地为他心爱的姑娘用俄文和中文分别写下来自《钢铁是怎样炼成的》里那段保尔·柯察金的独白，那个年代里几乎人人都能背得出来：
“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对于我们只有一次.一个人的生命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也不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因碌碌无为而羞愧——这样,在临死的时候,它能够说：“我整个的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 Самое дорогое у человека-это жизнь。Она даётсч ему онди раз，и прожить её надо так，что бы не было мучительно больно за бесцельно прожить годы，чтьбы не жёг позор за подленбкое и за подленькое мелочное прошлое и чтобы，умирая，смог сказать：вся жизнь и все силы были отданы саьому поекрасномку в мирн-борьбе за освовождение человечества。”
剧照来自电影《血色童心》
在60年多以后的一个白桦树开始变黄的季节，这本书被那个姑娘的孙子从乡间木屋的杂货堆里翻了出来。他翻开扉页的时候，听到灰尘扑扑地落下来的声音，就像是被尘封住的百个世纪以前的爱情，一触碰，那些时间的灰烬就撒了一地。
他翻拍了这张书扉的照片，发给一个同样来自Dima祖国的姑娘。他说“我奶奶告诉我，如果当年我跟他去了北京，那你现在就是一个中国人。”
可是她终于没有去，后来她嫁给了一个芬兰裔的男人，做过苏方的间谍，于是回不去了祖国。又因为躲避斯大林的暴政，一家在冷战中连姓都改成了地道的俄罗斯姓。战火中有很多荒诞离奇的故事，也有很多的不得已。但总之，这个俄罗斯姑娘和中国男孩一生再也没有见过。
她的孙子差一点就跟随那个中国姑娘去了中国，本以为这个故事可以在半个世纪之后有着不一样的结局。可是并没有。于是那个中国姑娘给他写了一张明信片，最后用中文写“留给很多年以后可以读懂这段话的人。”
可是1953年相遇的他们，隔着各自国家的冷战、文革，隔着百个世纪的种种物是人非，线索只有这页纸，你们猜，那个当年俄文名字叫Dima的中国男孩，现在会在哪里？过着怎样的人生呢？
有时候，一松开手，真的就各自天涯了。
这首《白桦林》的歌词：
Берёзы
Отчего так в России берёзы шумят?
Отчего белоствольные всё понимают?
У дорог прислонившись по ветру стоят
И листву так печально кидают.
Я пойду по дороге, простору я рад,
Может это лишь всё, что я в жизни узнаю.
Отчего так печальные листья летят,
Под рубахою душу ласкают?
А на сердце опять горячо-горячо,
И опять, и опять без ответа.
А листочек с берёзки упал на плечо,
Он как я, оторвался от веток.
Посидим на дорожку, родная, с тобой,
Ты пойми, я вернусь, не печалься, не стоит.
И старуха махнёт на прощанье рукой,
И за мною калитку закроет.
Отчего так в России берёзы шумят?
Отчего хорошо так гармошка играет?
Пальцы ветром по кнопочкам враз пролетят,
А последняя, эх, западает...
А на сердце опять горячо-горячо,
И опять, и опять без ответа.
А листочек с берёзки упал на плечо,
Он как я, оторвался от веток.
А на сердце опять горячо-горячо,
И опять, и опять без ответа.
А листочек с берёзки упал на плечо,
Он как я, оторвался от веток.
白桦林
为什么在俄罗斯大地上，白桦林这样唦唦作响
为什么白色的树干无所不晓
迎着风儿歪歪斜斜地立在路旁
抛洒树叶，这样忧伤
我沿着小路前行，自由自在，多么欢畅
可能这欢乐只是我在生活中所探知的所有
为什么忧伤的树叶这样飞舞
安抚我内心深处的悲伤
心中一次又一次地涌起炽烈的热情
而又一次，又一次地没有回应
白桦树的叶子飘落在我肩上
他就像我，离开了树杈
在路上，心爱的姑娘，和你坐上一会儿
要知道，我会回来，这不值得忧伤
老妈妈挥着手向我告别
站在紧闭的篱笆门后把我望
为什么在俄罗斯大地上，白桦林这样唦唦作响
为什么手风琴声如此美妙
风儿就像琴键上舞动的手指突然掠过树梢
而最后一片树叶，哎，也就此落下
心中一次又一次地涌起炽烈的热情
而又一次，又一次地没有回应
白桦树的叶子飘落在我肩上
他就像我，离开了树杈
心中一次又一次地涌起炽烈的热情
而又一次，又一次地没有回应
白桦树的叶子飘落在我肩上
他就像我，离开了树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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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轶
摄影师，策展人。嬉皮风格的旅行者.从事影像创作(摄影&Video)，Audiovisual arts(Visuals & DJ) 以及写作。曾游学欧洲多年，毕业于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艺术管理专业，曾在奥地利维也纳从事Audiovisual arts.
热衷于研究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以及跨文化跨学科研究，在各种大学里把理工科文科艺术科以及经济管理都学了一遍，是个书呆子气十足的技术宅，立志当一个呆萌的学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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