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西米亚的精神图腾:苦艾酒
2016/12/4 21:51:13 近似于透明的深蓝
"After the first glass you see things as you wish they were.
After the second, you see things as they are not.
Finally you see things as they really are,
and that is the most horrible thing in the world.”
——Oscar Wilde
这是王尔德说的,第一杯苦艾之后,你看见万物的轮廓如同你希望的那样;第二杯之后,你看见一切成了幻觉,最终你看见所有的真相,这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事情。
王尔德还说,一杯苦艾酒就是一轮落日,“我感觉大簇大簇的郁金香,抚弄着我的脚。” 苦艾酒灼烧出了王尔德诗意的郁金香,也灼伤了梵高的眼睛,就像人们后来评论的那样,没有苦艾酒,就没有梵高的向日葵。

除了亚马逊森林里的死藤水,这大概是世界上最神奇的一种液体。就仿佛是整个19世纪时代胎盘里的羊水,浸泡着那个被称为是文化艺术的黄金年代。它滋养了整整一代自我放纵的波西米亚人,贯穿这场波西米亚文化运动始终,并且成为他们永恒的精神图腾。
酒这种伟大的发明,大约可以以此为一种人类学的分类方式,每种酒都暗示指喻着一种性格倾向,映射着某种文化的属性和思维方式(Mentality)。烈酒国家的人内敛深沉,骨子里却血性不羁,葡萄酒国家的人热衷于享受生活,啤酒国家的人热爱自由散漫…
酒是文化的血液,每一种酒更是一种社会符号学,代表着某种阶级与生活情调。比如威士忌象征着中产阶级和消费主义的精致,在西伯利亚你会明白伏特加不是一种酒,而是坚韧的意志力。而欧洲现代艺术几乎是在小酒馆的苦艾酒和Gin酒里浸泡出来的,当这种可以高达89.9酒精浓度的烈酒点燃你舌尖的时候,那一刹那的恍惚,你会明白,你品尝到的,是普契尼(Puccini Giacomao)笔下歌剧《波西米亚人(La Bohème)》里19世纪巴黎拉丁区的那些惊世骇俗的自由、爱情与鲜活的生命力。
Absinthe,苦艾酒隐喻的是那么一种文化,他们自由自在,不羁,豪放,特立独行。

苦艾酒是一种有茴芹味的高酒精度蒸馏酒,主要原料是主要原料是茴芹(green anise), 茴香 (sweet fennel),以及包括了花和叶的苦艾(wormwood)药草(Artemisiaabsinthium),以及其它调味和药用的草本。
最初Pierre医生制作的苦艾酒,酒精度数高达68度。后来流行的苦艾酒的酒精含量至少为45%,有的可以高达89.9%。是世界上最烈的酒品种之一。

这种魔性的液体的灵魂原料提取自草本植物苦艾(Artemisiaabsinthium)的叶子,苦艾的拉丁名“Artemisia”来自于古希腊的狩猎女神,而苦艾酒的名字Absinthe来自于拉丁语“Absinthium”,这个同源的希腊语?ψ?νθιον(apsínthion) 其实意味着“不可饮用”--是因为它的神性还是魔性?是因为它的酒精度数高得常人无法驾驭,还是因为它“臭名昭著”的致幻作用?尽管它本名的隐喻就警戒着人们不要靠近,然而人们依然趋之若鹜并且对此欲罢不能。而20世纪初欧洲对苦艾的“禁酒令”--苦艾酒,不可饮用,如同其名,这仿佛为苦艾酒又增添了一重神秘的宿命色彩。

然而它受到波西米亚先锋艺术家的追捧的原因来自于坊间一个神秘的传闻:苦艾酒令人致幻。浸泡苦艾草会释放释放出一种名叫侧柏酮(thujone)的物质。70年代科学家JdelCastillo声称这与大麻的致幻分子四氢大麻酚(THC)结构相似,苦艾脑和THC都通过与中枢神经系统中的普通感受器交互作用而产生拟精神病药的药效--这一说法在1999年被驳倒。然而对苦艾酒除了酒精本身作用是否对人类精神产生影响一直没有定论。

人文政治类传记作家Jad Adams曾经写过一本《Hideous Absinthe: A History of the Devil in a Bottle 邪恶的苦艾酒:瓶中魔鬼的历史》来讲述苦艾酒的黑历史,它神秘而世故,是黑暗的诱惑,几乎就像是撒旦的代名词。
Adams巧妙地暗示了苦艾酒背后“声张态度与某种挑衅”的文化,艺术家为它的“致幻”效果而疯狂,称它为圣水;医生、政客以及社会评论家则谴责它是“进入疯人院的捷径“;在美国,苦艾酒甚至被叫做是“来自法国的绿色诅咒”。Adams提出了隐藏在迷之针锋相对背后的,是一种艺术、社会以及政治偏见的产物。

关于苦艾酒致幻的说法,直到20世纪中期才被证实是无效的。之所以许多人喝苦艾酒容易出现幻觉,那只是因为苦艾酒的酒精含量比大多数酒都要高,以及苦艾酒大规模流行以后,巴黎街头的廉价小酒馆里售卖的苦艾酒里参杂了不少有毒的物质。
然而当时,这种“邪恶”而极致的烈酒遭到了社会保守主义分子的抵制,他们认为苦艾酒滋生了暴力犯罪和社会问题。令人致幻,成瘾以及堕落。苦艾酒于是有着另外一个名字:绿色魔鬼。
法国当时的社会学家评论说,“苦艾酒让人失去理智变得疯狂,引发癫痫、肺结核,并杀害了成千上万的法国人,它让男人变成穷凶极恶的野兽,让婴儿退化,让女人受罪,它瓦解毁灭了家庭,威胁着国家的未来”。

让苦艾酒真正遭禁的导火索发生在1908年,瑞士农民Lanfray喝了两杯苦艾酒后谋杀了家人,并试图自杀。这场谋杀案成为导火线,引爆了这个极具争议的话题。取缔苦艾酒的请愿书在瑞士收集了大量签名。随后1908年进行的全民公决,瑞士立法正式取缔了苦艾酒。事实上,在他喝两杯苦艾酒之前,他已经喝了大量葡萄酒和白兰地,这事被忽略或无视,于是将这宗谋杀案完全归咎于苦艾酒。从此揭开了美国、欧洲甚至是非洲一些国家全对于苦艾酒的禁令。
历史上不同时期世界各地都曾有过“禁酒令”的先例,然而仅仅针对一种酒的禁令,这是十分罕见而稀有的。这段冗长的留白,让苦艾酒更是成为了一种扑朔迷离的传奇。

而人性简单如此,越是不可触动的东西越能引起强烈的好奇,越是为其增加了魅力。你知道,它所遭遇的种种,让“苦艾酒”三个字所指代的,并不只是一种酒精,而是社会保守主义(social conservatism) 以及清教徒(prohibitionists)所示图抵抗的享受主义(hedonism )。苦艾酒起伏的命运,是尼采所描述的,在不同时代里,人类天性里日神精神(Apollonian )与酒神精神(dionysian)的永恒博弈。
尼采(Nietzsche)在《悲剧的诞生》里,首次提出了日神精神(Apollonian)与酒神精神(Dionysian)这两个术语来解释了人性的矛盾。阿波罗(日神)原则讲求实事求是、理性和秩序,狄俄尼索斯(酒神)原则与狂热、过度和不稳定联系在一起,这个群体赞美生活,接受生命的反复无常。
在尼采之前,黑格尔在《精神现象学》中已经用酒神崇拜来标志艺术发展的一个阶段,雅可比、布克哈特、荷尔德林、弗·施莱格尔、瓦格纳也都谈到过作为一种审美状态的酒神现象或醉的激情。

可以说酒神精神是右脑非理性的,痛苦和狂欢交织的癫狂,拥抱生命的不可确定性,如同我们今朝有酒今朝醉的魏晋风流,庄子信仰的超然物外的绝对自由,李白那种放浪形骸于外物之外的潇洒。它是艺术自由和美的圣三一。
不难理解,为什么酒神精神一脉相承的波西米亚的艺术家们会把苦艾酒当作是他们的精神图腾;而刻板隐忍节制的社会保守主义者和清教徒卫道士们所奉行的,是绝对理性秩序和逻辑的左脑日神主义,在他们眼里,苦艾酒成为了撒旦的信使。
于是,苦艾酒之所以被推上了历史的祭坛,只是这两种社会价值观冲突的象征罢了。正如Adams在那本研究苦艾酒的社会学著作里观察之后得出的结论:“苦艾酒填补了这个角色的需要(fill the role required of it.)”--他说,伦敦和巴黎的艺术家和作家们,只是选择了苦艾酒作为一个符号去表达他们与传统中产阶级价值观的挑战。

就好像是李白一边高唱着“五花马,千金裘,呼尔将出换美酒”,一边俾倪公侯,脱帽露顶,让高力士为他磨墨,视功名利禄为粪土。
这种两元对立的冲突几乎出现了所有文化和哲学里。比如在道家哲学里,酒神精神是逍遥游的核心,与日神精神强调礼法的儒家主流格格不入。又比如在新世纪(New Age)理论里,日神说的是逻辑理性的左脑,是代表小我(ego)的;而酒神精神是直觉情感的右脑,是代表高我意识(Higher-self)的。
脑神经科学家也提出,人体的左脑是逻辑线性思维脑,右脑是感知脑也是灵性脑,左脑是死板的,有强烈的对错好坏的分别心,而右脑是开放的,是自由的,艺术以及通灵的。是没有边界线的。是与万物合一的。
这种理论被称为“长青哲学” (Perennial philosophy)。之所以称呼为长青哲学,是因为它在全球各地的每个时代都出现过,印度、墨西哥、中国、日本、美索不达米亚平原、埃及、德国、希腊等地,我们都可以发现它的踪迹。

而在佛学和印度哲学里,所有我们的修行,包括冥想打坐、苦行,苏菲教的旋转舞,神秘主义包括催眠等等方式,都出于一个简单的目的:让我们的左脑暂时走开,让我们与自己的右脑更好的连结,让我们的小我意识暂时休眠,而召唤我们的深层潜意识,与我们的灵魂、与宇宙万物连结在一起。道家所说的“天人合一”,佛教所说的““涅槃寂静“,印度教所说的“梵我合一”,说的都是这个境界。
这种境界,通常认为有三种途径可以到达:冥想,性高潮,以及酒精和药物。

说到这里,其实更容易去理解苦艾酒为什么因为它“轻微致幻”的传说,受到了先锋艺术家的追捧,被称为是“绿色缪思”,给他们带来了无穷无尽的创作灵感。
也不难去理解千百年来人们对于致幻体验的一种执着:人们试图摆脱自身小我的束缚和局限,从世俗生活中自我释放出来,体验到与源头合一的喜悦,这几乎是人类作为生灵的一种原始本能,酒神精神也是人性中原始的一种存在。

只是这种对于灵性和精神性的探求是危险的,同时享乐主义风气的蔓延,让很多人出于逃避世俗以及感官愉悦为目的而导致酒精药物的滥用,一直以来也成为了各个时代的社会问题。
苦艾酒就是那个时代的LSD和大麻,它赋予了艺术家们所追逐的神秘的通灵体验,让他们获得了某一种与万物相连的管道。整个现代艺术的奠基者们,他们的名字都与苦艾酒紧密相连:波德莱尔(Baudelaire), 魏尔伦(Verlaine) ,兰波(Rimbaud),王尔德(Wilde),德加(Degas ),马奈( Manet), 梵高(Van Gogh ),毕加索(Picasso),图卢兹-罗特列克(Toulouse-Lautrec),缪塞(Musset),海明威(Hemingway),莫迪利亚尼(Amedeo Modigliani),…
可以无止尽地列出一张长长的名单,苦艾酒的确如同保守主义政客说的那样,是“进入疯人院的一种捷径”,然而你无法确切地分辨出来,到底疯人院里面的人和外面的人哪里谁更疯狂更荒诞。那些波西米亚的艺术家们,他们被称作是疯子,只是无法被“正常”平庸的主流社会所笑纳罢了,当他们用苦艾酒点燃了舌头的时候,也用他们头脑点亮了一个黄金时代。

波西米亚(Bohemian)这个称呼已经彻底取代曾经出现在欧洲版图上的波西米亚共和国,逐渐成为一种文学和社会学上的隐喻,用来形容的那群举止惊世骇俗的生活在巴黎黄金时代拉丁区的颓废艺术家。
法国记者费利克斯·皮亚在1834年最初使用了这个名词:“青年艺术家狂热地梦想生活在其他时代,他们特立独行,追求心灵自由和不羁流浪,他们奇异古怪,超出了法律和社会规范,他们就是今日的波西米亚人。”——这个词语象征着天才,放逐,流浪,毁灭,浪漫主义,反社会,离经叛道以及和主流的水火不容。

Henri Murger写“波希米亚人生活的图景,正是这个清教徒的社会所感到陌生的,也是为清教徒的艺术所排斥的,为所有胆小的和心怀嫉妒的平庸之辈所攻击的,他们总找不到足够的声音、谎言、诽谤来淹没波希米亚人的声音和名字,那些穿越了闲言碎语凭借自己的勇敢展现天赋与才华的人的声音和名字。”
一个当时典型的故事,就像好莱坞电影《红磨坊》里的开头,伦敦的诗人来到了波西米亚运动的圣地蒙马特高地,被先锋艺术家们拉去写剧本,他疑惑着说“我甚至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一个波西米亚革命者”,那群不羁狂放的年轻人问“你相信美吗?你相信自由吗?你相信真实吗?你相信爱吗?--那你就是一个波西米亚人”。于是他加入了这场轰轰烈烈的运动,并且,喝下了人生第一杯苦艾酒。这个仪式感极强的画面极具象征意义,刹那之间,他眼里的一切都闪耀着荧光色的绿。


嗜苦艾酒如命的波德莱尔,那个写出了《恶之花》的天才,他写过一首《流浪的波西米亚人》“让泉流山石,让鲜花开遍荒原/迎接这些旅人,在他们的面前/洞开着通往黑暗的亲切王国”。
那个黑暗的亲切王国,它的圣殿就是遍布于巴黎拉丁区和蒙马特高地的小酒馆,祭坛上的圣杯里盛满了苦艾酒,诗人在神圣的液体里灼伤了自己的灵魂。
“波西米亚可以无处不在,它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种心灵态度。”
事实上称之为“小酒馆”是一个对于售卖苦艾酒之处笼统的说法,它可以叫做“Absinthe Bar”,也可以是表面叫做咖啡馆的地方--正如今天的阿姆斯特丹,那些名叫“Coffee house”的咖啡馆,区别于Cafeteria,事实上是售卖大麻的地方。它甚至可以是红磨坊那样暗夜烟花绽放的地方--当时的人们相信苦艾酒的催情作用,巴黎享乐主义风行的时代,红磨坊举行一场场波西米亚狂饮会,一时红磨坊几乎和苦艾酒成了同义词。

波西米亚的小酒馆,伴随着无数高谈阔论和烟雾氤氲,记录下那些惊人思想的迸发和各种物是人非的小酒馆。灯光有一些昏暗,桌椅被时光打磨得油漆斑驳而逞亮,地板上满是烟蒂,热闹的、放浪形骸的、嚣张的、罪恶却自由自在的小酒馆。我们可以从无数个艺术家笔下无数张名为《喝苦艾酒的人》的画窥见当时巴黎小酒馆的众生相。
梵高描述巴黎的小酒馆是一个“笼罩在魔鬼熔炉一样的氛围中”的地方”,他说,“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想象过它能令我们如此沉迷,而且情不自禁要豪饮狂饮。我并不喜欢茴芹或柠檬味道,可现在,它简直令我爱不释手!”

在普契尼《波西米亚人》歌剧里描写了典型的巴黎小酒馆群像,穷困潦倒的艺术家们终日混迹在小酒馆里,不去想明天的面包在哪里。他们混迹在社会的边缘,却是自由的精神贵族,他们落拓不羁,却从不正眼看所谓的权贵。他们的身体在贫穷饥饿情欲以及苦艾酒中摧毁,在达利和毕加索这样营销大师出现以前,“艺术家”这个词语往往暗示着死后才能成名。

Adams在《邪恶的苦艾酒:瓶中魔鬼的历史》这本书里,并不认为艺术家们对苦艾酒的狂热来自于他们自我毁灭的倾向。相反,苦艾酒刺激了保罗高更(Paul Gauguin)对于色彩的敏感,同样也影响了海明威的创作--让豪饮成为男子汉气概的一个标签。
1859年,马奈初出茅庐,一副《喝苦艾酒的人》遭到了沙龙评选委员会的断然拒绝,因为苦艾酒的主题激怒了那些学院派朽儒,认为这有伤风化,甚至怀疑马奈是醉酒致幻时候画的,因此色彩离经叛道。他的画中人异常澹定,一只脚向前微微探出,好象是在挑衅的。本来应该谴责鞭挞的社会边缘人,竟这般沉静地以贵族的姿态出现,难怪马奈的老师见了此画要骂马奈“失去了道德感”。

马奈后来被认为是印象主义的奠基者,印象主义(Impressionism)以及捕捉微妙的光线变化以及对变化不居的色彩效果的把握而著称。在被沙龙展拒绝之后,这群波西米亚的艺术家门在1874年开始了第一次宣言式的印象派联展,他们描述“所感”而摒弃了写实的古典主义记录“所见”,从观念上是一场革命。印象派的塞尚(Paul Cézanne)后来被公认为“现代艺术之父”,从某种程度上,重新定义了“艺术到底是什么”--是写实艺术的一丝不苟的精准秩序,还是感受力直觉捕捉到的“感觉”?说到底,这是一场左脑的日神精神与右脑的酒神精神的对立。
学院派抵制印象派的艺术家,正如清教徒和卫道士抵制苦艾酒。印象主义对于无常光影的迷恋,以及那些主观意识强烈的色彩,我们完全有理由相信,苦艾酒这种“轻微致幻”的高浓度酒精在这一场解放思想的运动中功不可没。就好像牙买加的雷鬼乐离开不了大麻的催化作用,今天那些色彩鲜艳到诡异的psytrance文化的视觉艺术和LSD有着无法分割的渊源。

以苦艾酒为题材的绘画作品里,最出名的是同是印象派的德加1876年创作的《苦艾酒》。他描绘了在巴黎的新雅典咖啡馆里的版画家马赛兰·台斯色丹(marcellin desboutin)与女演员爱伦·安德蕾(ellen andree),桌上的一杯苦艾酒,反衬出两个失意人的苦恼。当事人后来颇为恼怒,认为德加曲解了真相,所以意大利的美术史学家文杜里在评价这副画的时候才会说:“他发明了一个左拉式的题材:让阴惨的现实能阴惨,让丑恶的事物更丑恶。据说这张画送伦敦参展的时候,竟然引发了英国的反法浪潮,苦艾酒成了英国人眼里的“法国毒药”。

印象派里被称为“蒙马特之魂”的罗特列克,终日混迹于红磨坊附近的苦艾酒吧。他挂在嘴边的话是“得喝一点苦艾酒,且要经常喝”。他甚至有一支特制的中空手杖,里面装着苦艾酒的小瓶,以便随时饮酒。这支手杖就以为“藏酒手杖(Tippling canes)而闻名。在他的画作里的苦艾酒就像个绿幽灵一样阴魂不散,最著名的是《布瓦洛先生在咖啡馆》,以及《Jeanne Wenz的肖像》,《 At Gennelle, Absinthe Drinker》。他1887年为梵高所做了一副肖像--梵高被橙色所淹没,神色迷离,而桌子上,摆着一杯苦艾酒。

《布瓦洛先生在咖啡馆》

在巴黎,罗特列克把苦艾酒介绍给了梵高,说这是唯一适合艺术家喝的东西,从此梵高再也无法离开这种绿色的液体,朝着振聋发聩的疯狂迎面扑了上去。在南法阿尔勒令人喑哑的烈日底下,他和高更白天写生,晚上在小酒馆里痛饮苦艾酒,激烈亢奋地争论,梵高终于在过度透支的疲劳里走向了崩溃。他吞颜料,喝汽油,在深夜里帽子上挂着一支蜡烛去户外写生。苦艾酒让梵高精神情况恶化,并且充满攻击性,最终他做了一件激烈的事情:他割下了自己的耳朵。

这张他一生最著名的割耳之后自画像里,我们可以看到他脸上不可思议的平静,以及那双,和苦艾酒颜色一样的绿眼睛。他是如此迷恋这种absinte疯狂的绿色,他用赭石和淡绿色调出这种颜色,在他的作品中,从杯子里的水,到桌布的颜色,窗外的街道,无处不见这种绿色。就像凡高给弟弟提奥的信里说:“咖啡馆是个会让人毁掉自己、让人发狂的地方,所以我用路易十五的柔绿色、用孔雀绿,再衬以黄绿色、粗糙的青绿色,我用这些来表现在低矮的咖啡馆里蕴含的黑色力量;所有的一切都笼罩在魔鬼熔炉一样的氛围中,泛着硫磺的颜色。”--你以为,梵高画下星夜暖黄色的咖啡馆是咖啡馆的地方吗?

当时,野兽派画家西涅克来拜访过他,并报告了凡高的景况:“他在烈日酷暑中消磨了一整天以后,没有象样的家可回,于是就坐上咖啡馆的凳子,在那里,苦艾酒和白兰地交替着,痛饮不休。”
梵高画过很多以苦艾酒为素材的作品,最富盛名的作于1887的《苦艾酒与水瓶》 现藏于阿姆斯特丹梵高博物馆。

最不可思议的一个传说是,位于法国Auvers-sur-Oise的梵高墓葬上居然长出了一棵金钟柏(thuja),这种和可以看出和侧柏酮(thujone)在词根上就能看出渊源的植物,树根一度紧紧缠绕着画家的棺木。

高更和梵高是酒友,在南法无数个扭曲的星夜里,他们一起喝下了一杯又一杯的苦艾酒。在阿尔勒的日子里,高更画了著名的《阿尔勒夜晚的咖啡馆》,画面中吉努夫人面前的就是一杯苦艾酒,甚至她的脸上也隐隐透露着和酒水颜色一样的幽绿。后来高更和梵高决裂,搬到了太平洋的大溪地生活。在他致友人的一封信中这样写道:“我坐在门口,抽着雪茄,吸者期望的苦艾酒,享受着每一天,了无柿虑。”
其实不仅是印象派,苦艾酒渗透在现代艺术的各个角落里,立体主义,现代主义,超现实主义...毕加索从早期绘画就开始了对苦艾酒不遗余力的歌颂,或许他应该算的上是创作过以苦艾酒题材最多的艺术家了吧。他喝苦艾酒,画苦艾酒,也画喝苦艾酒的人。

在蓝色时期的毕加索,画风还没有后来那么魔性和不着边际,人物形态依然还是可以辨识的。在圣彼得堡的冬宫美术馆里见到过他的1901年画的《喝苦艾酒的女人》,穿着蓝色衣服的女人,坐在巴黎的小酒馆里,托腮对着桌子上的苦艾酒怅然若思。

同一年,他另外还创作了同名的喝苦艾酒的女人,我在巴黎的奥赛博物馆里也见过,像暗夜女巫一般的女子正在朝着苦艾酒里加糖,阴森颤抖的笔触里,女人血红色的围巾和苦艾酒的翠绿形成了鲜明而参差的对照。喝苦艾酒气质迥异的两张画,大约透视着巴黎大街小巷喝苦艾酒的云云众生像吧。


1902年他画过一副简约的线稿《“L’Absinthe, le poete Cornuty”》,同年也创作过一副在酒吧喝苦艾的两个女子。而在他蓝色时期的末尾,蓝色与黑色已经浑然混为一体,1903年他还创作了一张著名的《天使费尔南德斯德索托与苦艾酒》,巨大的苦艾酒杯失真变形,画面中的费尔南目光空洞,大约已经在另外一个维度神游。

到了立体主义时代,什么东西在毕加索眼里都是离析分解的。毕加索曾经声言,他早期立体主义的灵感酒来自苦艾酒,1959诗人和艺术科克托的采访里回忆起毕加索的工作室,墙上就贴了苦艾酒的海报。在他1912年的画作《佩尔诺瓶喝玻璃杯》里,他画了一瓶苦艾酒,一只杯子和一张报纸。而在1914年他有一尊题为《苦艾酒瓶》的青铜雕塑,这个作品有六个版本,杯子上有一把真的调苦艾酒的勺子以及一块方糖, 这个作品被公认是毕加索杰出的代表作。

1903年维克托尔 奥利佛(Viktor Oliva) 画下了这张著名的《喝苦艾酒的人》,他在日记里描写和一位女子在小酒馆里,“我透过杯子看着她,看见她美丽的轮廓,仿佛她就像个绿色的仙子那样在杯中游泳,那是多么美丽的一个画面啊”,他常常去的那家布拉格的Slavia小酒馆,保持了130年至今依然提供苦艾酒,而他这幅作品就挂在那里的墙上。今天的人们依然可以陪伴着这幅画,点一杯纯正的捷克苦艾酒,透过玻璃杯,也许依然能够看见那绿色幽灵一般的身影吧。
事实上,除了这些著名的以苦艾酒为题材的作品,在19世纪末期,还有大量知名与不知名的艺术家也以苦艾酒为灵感创作了不计其数的绘画。


让-贝罗(Jean-Georges Béraud):《一间叫苦艾酒的咖啡馆》、《Au Café》


Jean-Francois 《LES BUVEURS D’ABSINTHE (LES DECLASSES)》《喝苦艾酒的人》

Albert Maignan 《绿色缪思》

Leon Spilliaert《喝苦艾酒的人》1907

Isaac Lazarus《Moulin De La Galette, Paris》

Henri Gervex 《scéne de café》, 1877
然而这些作品的苦艾酒只是明目张胆地出现在了画面里,事实上,那些大师的作品里苦艾酒的身影无处不在。那些一场场宿醉之后不羁的力量溶解在他们每一个笔触,每一个道线条里,无论他们在画什么,苦艾酒的灵魂都潜伏飘荡于其间。
我看到一句话说“苦艾酒在他们的血液里流淌,在他们的神经里攀援,最终潜入他们的画作里安营扎寨。苦艾酒倾泻在他们饱蘸油彩的笔端,在凡高的作品里表现出的是激情和张扬,在罗特列克的作品里表现出的是疯狂和不安,而在莫迪利阿尼的作品里表现出的却是醉酒过后的散漫和忧伤。”
可以说,苦艾酒释放了他们灵魂深处的爱和痛,我们今天才看到了这些抵挡我们内心的惊世之作里万丈光芒。

王尔德对苦艾酒的描述在今天似乎已经成为了这种神秘液体最富盛名的slogan,他本人也成为了苦艾酒文化的最佳代言人。除了他对其不遗余力的歌颂之外,大概也因为他自身亦正亦邪的气质与苦艾酒如出一辙吧。
这个唯美主义的殉道者,危险而纯真,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呢?波德莱尔在《现代生活的画家》一文中说:“这些人被称作雅士、不相信派、漂亮哥儿、花花公子或浪荡子,他们同出一源,都具有一种故意作对和造反的特点,都代表着人类骄傲中所包含的最优秀成分,代表着今日之人所罕有的那种反对和清除平庸的需要。”
王尔德说,Absinthe有着无比寻常的绿色,一杯苦艾酒也许像世界上任何东西一样充满了诗意。他说“我不曾尝试去配合苦艾酒,只是它在那里,和我完美地如同天生一对。”

后来英国杰出的插画大师奥勃利·比亚兹莱(Aubrey Beardsley)为王尔德的《莎乐美》创作了插图,王尔德却是那么形容比亚兹莱的插画的“苦艾酒之于其它酒类,就像是奥勃利的画之于其它的画,它极为独特,它跟什么东西也不雷同,它像南方的曙光般在乳白色光彩里闪烁;它散发出奇怪的罪恶的诱惑力。它比任何酒都更有劲儿,而且能诱惑出人的潜意识自我。它就像你的画,奥勃利,她让人神经紧张,而且非常残酷。……我一把你的画放在面前,就想喝苦艾酒,它像阳光下的碧玉一样变换色彩,迷惑感官……”

而波德莱尔本人的名字也和苦艾酒连在一起,苦艾让他无悔的灵魂陷入遗忘,潦倒的一生从未离开过它。在他那本著名的《恶之花》里,他写了一篇《毒药》,把苦艾酒的魔力排在葡萄酒和鸦片之前:“酒知道如何用奇迹般的奢华,装饰最肮脏的小屋……这里没有一个与溢满了你的眼睛毒药相同,告诉我我的可怜的灵魂得到解脱,我的梦想人群喝那些绿色扭曲的池水。” 对于波德莱尔来说,苦艾酒是毒药,它恐怖的魔力,使人“感到头昏目眩,软弱无力”,甚至会将人“推向死亡的岸边”。

法国现代戏剧怪才阿尔弗雷德·雅里喝下苦艾酒的举止就跟他写的那些荒诞派戏剧一样,苦艾酒入喉后的愉悦和快感,常常使他骑着自行车、把脸蛋涂刷成绿色穿过整个城镇。据说他死的时候脸上呈现出苦艾酒的绿色。于是直到今天法国人纪念雅里的时候都把脸涂成绿色。
终日和印象派厮混在一起的法国全能型文人艺术家、作家、化学家查尔斯·克罗斯也是苦艾酒的重度饮用者。他的诗歌《第二天(Lendemain)》源源不断地表达出他对苦艾酒的喜爱。他不仅是巴黎大小苦艾酒酒吧的常客,而且他每天可以喝二十杯苦艾酒,直到喝醉。

阿尔贝加缪(Albert Camus)
埃米尔·左拉(Emile Zola)在他的小说《小酒馆》(L’Assommoir)中也提过苦艾酒; 阿尔贝加缪(Albert Camus)也写过这样的句子“春天,蒂巴萨住满了神祗,他们说着话儿,在阳光和苦艾的气味中,在披挂着银甲的大海上,在深蓝色的天空中,在铺满了鲜花的废墟上,在沸滚于乱石堆里的光亮中。”

古斯塔夫.福楼拜(Gustave Flaubert)
而古斯塔夫.福楼拜(Gustave Flaubert)评论苦艾酒说““强烈的毒药:喝下一杯,你就会死去。记者们会边喝它边写稿。”
莫泊桑和他的许多短篇小说人物一样好饮此酒。《一个怪梦》中虚构了一个得到著名画家聚会邀请的省级公证人。“他喝了如此多的苦艾酒以至于他试图和他的椅子跳华尔兹,却摔倒在地上。从那一刻他忘记了一切,醒来时赤裸在一个陌生的床上。”
瑞士剧作家小说家诗人奥古斯特·斯特林堡(August Strindberg)也为苦艾酒写下了大量的句子,在他《The Red Room”》第14章“Absinthe”里,他写“为什么不喝点苦艾酒,为什么你害怕它?看着瓶子,它治愈了来自战争、朋友和敌人的创伤“;在《Among French Farmers》里他多次提到了苦艾酒,“被北方所庇护的山谷…珍贵的苦艾在生长,它就像是春天躺在了新鲜床单喝绿灰色的枕头上”,“我的神经在苦艾酒中得到了快感”,在《Inferno地狱》里他又写“一杯上等的苦艾酒让我得到了稍纵即逝的安慰”。

莫泊桑
英国神秘主义者、诗人,透特塔罗牌的创作者Aleister Crowley也从苦艾酒中获得了灵感,1918年,Crowley 在New Orleans古老的苦艾酒馆里,写下了著名的关于苦艾酒的论文,这张手稿就来自于这篇著名的论文,他亲切地称呼它是“绿色女神”:“Ah! the Green Goddess! What is the fascination that makes her so adorable and so terrible?”--哦!绿色女神!是什么让她如此可爱,具备如此可怕的魔力?

Aleister Crowley
1871年当年轻的兰波试图表达爱情时,他突然丧失了勇气,只写下了这么一句话:雨轻轻地在城市上空落着。他的同性恋情人魏尔伦接着写道:泪洒落在我的心上,像雨在城市上空落着。电影《心之全蚀》里,年轻的李奥纳多饰演少年兰波,一头金黄色的不羁长发,倜傥风流的眼角眉梢,让当时象征主义诗歌领袖魏尔伦刹那失去了所有的防线,为他抛弃妻子,一起浪迹天涯。几年以后,两个神经质的诗人关系破裂,1873年的布鲁塞尔,魏尔伦在苦艾酒的作用下,开枪打伤兰波,被判5年监禁。在狱中,他发誓不再喝苦艾酒。

兰波
魏尔伦从十几岁少年时代就开始沾染上了苦艾酒的“毒”,长期狂饮苦艾酒使魏尔兰的精神受到极大的损伤,达到发疯的地步。梵高曾经说,长时间凝视物体,你会发现它背后真正的意义--不知道是不是也是这样,苦艾酒也同样发酵出了象征主义,在酒精的致幻里,魏尔伦看到了肉眼无法洞悉的隐藏在事物背后的意义,这也让他变成了浪漫主义过渡到象征主义的标志性人物。

魏尔伦
他喝苦艾酒,一直喝到了死。尽管他曾经发誓,到了1890年,他又开始狂饮,坐在咖啡馆的角落里一杯又一杯地喝苦艾酒。他最后的时日都是在医院或精神病院度过的,到了最后,护士也不介意他的朋友们在他枕头下面塞一小瓶苦艾酒了,算是对垂死之人一点怜悯。
他为苦艾酒写下这样的句子“For me, my glory is a humble, ephemeral Absinthe.--对于我来说,我的荣耀是一杯朝生暮死谦逊的苦艾酒”。
魏尔伦死前出版的《忏悔录》里写“这种饮料,这种滥用本身,就是愚蠢和犯罪的根源,愚昧和羞耻的根源。苦艾酒!政府如果不完全禁止,也应该对它征以重税。”

《心之全蚀》
兰波也许就是魏尔伦真正的那杯苦艾酒,让他身败名裂,让他欲罢不能。在埃德蒙·怀特在他为兰波写的传记中写道,这位“把诗歌视为炼金,以此改变现实”的象征主义诗人把苦艾酒看作一种艺术工具。苦艾酒,就是兰波穿越这个众妙之门的工具。他毫不含糊地宣称: “一个诗人要穿过漫长、巨大和无序的感官,成为一个预言者。”
他在诗歌《渴的喜剧》(Comédiede la Soif )中是这样表达对苦艾酒的迷恋:“Wise pilgrims, let us reach/ The Absinthe with its green pillars.”(“智慧的朝圣者,让大地喷涌碧绿的酒泉”)?这个写出“生活在别处”的少年诗人是不可遏止的激情的化身,他总是主动出击,离弃爱他的人,类似德意志疯子尼采,他需要的是不断的超越,决绝,任何旧我都被无情抛弃,只有在不断冒险,犯罪,摧毁圣像中,他才能得到满足,生命中无限的热情得到无穷无尽地宣泄。他象小孩般躺在草地上,仰望美丽的星空,并陶醉于其中,他的人生就像是一首浩瀚无边的大诗。--那些苦艾酒的追随者们,无论是王尔德还是兰波,性格上和这种酒都有着惊人的相似。
也许我们可以把Absinthe当作是一个形容词,就像兰波--那个诗人的气质非常Absinthe。

另外一个著名的苦艾酒气质的大师是海明威,他在文学史上本来就以酗酒无度而著称。苦艾酒在欧洲大部分国家禁止之后,他是那个一路追着脚步,从西班牙古巴少数幸存国家采购和囤积苦艾酒的人。他深信苦艾酒会赋予他作家的灵感:“我一喝了这酒,就又产生了我准备写作时的那种感觉。觉得我没有办不到的事,觉得我能够写出绝妙的作品”。
“为理想的新世界而斗争”,海明威曾以记者身份参加了西班牙反法西斯斗争,后来他根据自己的经历创作了长篇小说《丧钟为谁而鸣》,在这部作品里,他提到过无数次苦艾酒,赞美它几乎可以胜过一切他的所爱:“ 这样一杯东西,可以代替晚报,代替往日在咖啡馆里的所有夜晚,代替每年会在这一月开花的所有栗树,代替郊外林荫路上的策马缓行,代替书店,代替报亭,代替美术陈列馆,代替蒙特苏里公园,代替布法罗运动场,代替夏梦高地,代替保险信托公司和巴黎旧城岛,代替古老的福约特旅馆,还可以代替傍晚读书休憩;代替他享受过而已以往的一切。”

参战时候的海明威
在战争中朝不保夕的岁月里,他与忠实游击队并肩战斗,最终发现一般酒水无法满足他,最终投入了苦艾酒的怀抱,他一生追求钢铁般的男子气概,仿佛只有烈酒才配得上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说,“除非喝下三四罐苦艾酒来激起我的勇气,轻微地扭曲我的反应之后。”当死亡和人性中最黑暗的战争朝夕相伴的时候,今朝有酒今朝醉,几杯苦艾酒下去,可以短暂从生命中不可承受之痛中解脱出来,大约就是缓解那个时代阵痛最积极乐观的方式了吧。
在小说《太阳照常升起》里,杰克·巴恩斯在布雷特夫人与斗牛士逃跑之后用苦艾酒安慰自己,而在小说《那片陌生的天地》最后,海明威借着主人公抒发自己对苦艾酒的感受,他描写那个此前“始终没有破苦艾酒这个戒”的姑娘,初次喝苦艾酒,虽然只觉得 “味道可真像药”,“倒也蛮好喝的”;喝到后来,受酒精的刺激,甚至“觉得自己真像是无所不能似的”了。 海明威这里的自述,让人感到他似乎是在怀念他那段已经逝去的狂饮苦艾酒的欢乐时光,也许晚年的海明威所怀念的,就是伍迪艾伦电影《午夜巴黎》里从前的黄金年代。
“以前碰到的倒霉事,几乎件件都是在喝苦艾酒的时候碰上的。”海明威的这句话里,又包含了多少无法言说的惆怅。

这些苦艾酒气质的作家们各自发明了自己风格的苦艾酒饮用方式:阿尔弗雷德·雅里坚持不冲淡调兑直接饮用;波德莱尔佐以鸦片酊和鸦片;兰波把它和大麻一起食用,而海明威在1935年自创了一种用香槟与苦艾酒调制,名为“Death in the Afternoon(死亡午后)”的鸡尾酒,并发表在一本写名流饮料的书中:“倒一杯苦艾酒到香槟杯里,加入冰镇香槟,直到它变成乳白色,再用三到五口慢慢喝下。”这种喝法,后来被称为“海明威香槟”。
小说《发条橙》中的提及的高杯鸡尾酒也是用苦艾酒作为基酒调制的,《发条橙》中描述主角喝了这种饮料后,表现的“超级暴力”。

《发条橙》剧照
在20世纪后期,苦艾酒成为一种时髦的绿色,作为了新一代颓废作家的标志。这些推崇波西米亚式流浪放纵生活的人聚集在旧金山和新奥尔良。“混合着一点花椒、一点甘草、一点腐烂味道的苦艾酒烧灼着我的喉咙。”新奥尔良哥特风恐怖作家波比·Z·布莱特在1989年的故事《他嘴里将有艾草的味道》中写道。故事的主人公和他的男朋友是盗墓贼,他们在新奥尔良的家族墓地里发现了超过50瓶被查封的酒。在故事最后,叙述者一直幻想与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灵魂媾和。

这个哥特风格的故事似乎非常符合现代苦艾酒Drinker的风格,20世纪最著名的苦艾酒爱好者大概非玛丽莲·曼森(Marilyn Manson)莫属,曼森和Oliver Matter、Markus Lion两位搭档用了两年进行试验,在2007年推出一种用典型中性谷物和植物草药蒸馏出来的苦艾酒。曼森还亲自设计Mansinthe上的酒标,并题字“当我变老”(When I Get Old)。

其它还有一些关于苦艾酒的诗句:
“Absinthe will free you first from the burning thirst and the inky skies that so heavily hang o’er your soul.” --苦艾酒把你从燃烧漆黑的天空中拯救出来,那些天空如此沉重地悬挂在你的灵魂之上。
来自美国作家Glen MacDonough (1867-1924)所写的歌词“苦艾酒奶昔”

“A nectar, bitter-sweet – like the last kiss on the lips of a discarded mistress.”--像是花蜜,苦涩又甜蜜,就像是一个被抛弃情妇唇上的吻。
来自英国小说家Marie Corelli (1855-1924),所写的小说《苦艾,巴黎的戏剧》
The man had known the obscure night of the soul,and lay even now in the valley of humiliation…
But for a little while he had forgotten.
那人知道了灵魂朦胧的暗夜
如今躺在屈辱的山谷里
然而过了一会,他就遗忘了
– Ernest Downson (1867-1900), “Absinthia Taetra”
If the sky opens on our heads,We put absinthe to our lips.
如果天空在我们头顶绽放
我们把苦艾酒放到唇边
– Octave Fere & Jules Cuvain, “Les Buveurs d’Absinthe” (1864)
这篇关于苦艾酒亚文化的专题得到了Fullhouse的支持。据说中国只有4家苦艾酒酒吧,杭州转塘的Fullouse就是一家苦艾酒专题的酒吧。
FullHouse丨葫芦苦艾吧
杭州首家主推苦艾文化的苦艾酒主题酒吧
地址:杭州市西湖区转塘梦园街161号红星名楼2楼。
营业时间:周二--周日晚,19:00-1:00(周一休息)。
联系电话:15868844371
他们的二维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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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轶
摄影师,策展人。嬉皮风格的旅行者.从事影像创作(摄影&Video),Audiovisual arts(Visuals & DJ) 以及写作。曾游学欧洲多年,毕业于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艺术管理专业,曾在奥地利维也纳从事Audiovisual arts.
热衷于研究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以及跨文化跨学科研究,在各种大学里把理工科文科艺术科以及经济管理都学了一遍,是个书呆子气十足的技术宅,立志当一个呆萌的学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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