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柏林,我们终将挥手告别彼得潘的日子
2018/2/25 12:03:55 近似于透明的深蓝
消失了一个多月,在维也纳和柏林小住了一阵子。去维也纳参加“Internationaler Kongress für Traditionelle Medizin"(国际传统医疗大会),借此机会,我又回到了维也纳和柏林,嗯,冬天的维也纳和柏林。
这是一篇“批判柏林”的文章。
其实我要写的是柏林这座城市的阴暗面吗?不是的,我要写的是这个时代每一个不肯长大的罹患“彼得潘综合症(Peter Pan syndrome)”的孩子们。“孩子”这个词语意味的并不只是纯真,还有逃避责任和心智不成熟。

维也纳国际传统医疗大会的组织者Dr. K?gler医生的核心理论是用西方传统的五种元素来描绘人生的不同阶段:
出生和死亡都是“水”的状态;
而婴儿开始是“以太”状态--这个时候我们充满了对世界的好奇,每一个人理应被允许靠自己去理解世界,用所有的感官去接触一切,而不是坐在教室里被动地接受第二手的知识;
之后我们进入“火”的阶段,这个时候我们充满激情,棱角犀利,用无限的精力拥抱生活,充满了探险家的精神勇气,不断收集各种各样的体验,与世界与人们激烈地发生关系;
下一个阶段则是“土”,在火燃烧过后,我们开始沉静下来了,浮躁退去,逐渐稳定,日趋成熟,建立家庭养育子女,完成属于自己的天命;
老年是“风”的阶段,随着人生阅历丰富,我们在生活中积累,体会到真正的智慧;然后死去我们又回归了“水”。

人生是没有捷径的,你跳过了任何一个阶段,都会在将来以更惨痛的代价偿还--这个理论足以解释了很多心理学社会学的问题--比如中年油腻男的社会现象--没有经过火而直接进入了土的后果。
K?gler医生说,有本书讲述我们的这个时代的问题--这是一个人们都无限拖延”火”元素阶段的时代。这是一个Kidult的时代,人们用着无数借口不肯长大。

我和K?gler医生,他给我了一堂,Lesson of life.
我也在这段旅程中逐渐消化,终于明白,我生活里那么多的迷茫和困惑,只因为我卡在了“火”的阶段--好奇、贪玩、向往自由、抗拒稳定,而迟迟不肯把腿迈向“土”。
高喊着“请原谅我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过足了十几年波西米亚式的生活之后,该体验的我都体验过了,却不曾经鼓足勇气去体验人生的完整性--在这个五行轮回停滞不前的缺口里,我感受到了来自生命本身的匮乏。
那个我曾经热爱的柏林,它与我曾经的频率共振。
柏林,无疑是一座象征“火”元素的城市。
这个公号起源于十几篇洋洋洒洒的关于柏林地下亚文化的报道(输入关键词“柏林1”与“柏林2”可以看到这些几年前的文字。前段时间和“西游”公号、前EIIE Men的生活方式总监Ray合作,经过重新精心排版,做了期关于柏林的电子杂志,点击进入“柏林特辑”)

两年前在柏林做过一场“Underground City and Subculture"的讲座,当时有提问说,那你能说一说柏林有什么不好的吗?
我回答说,论据都是为论点服务的,我讲述柏林的美好--关于自由,关于姿态各异的多元文化,宽容,创造力,平等,兼容并包--其实要说的不是柏林这个城市,而是这样的多元价值观。而那些正是当下我们的文化里所缺乏的。

题图除了历史照片均为旅行中我用手机拍摄
柏林作为一个城市,它有作为亚文化之都的特立独行,也有世界上任何一个大城市的枯燥与日常,它有让年轻人趋之若鹜的自由气息,同样就像硬币有着正反面那样有着各种阴暗面,说到底,它就是一个城市而已。
就像任何城市,你带着预设立场去踏访,收集种种证据去印证你的预期,就像是戴了一副滤镜,你看到的就不再真实。
巴黎并不浪漫,维也纳并不优雅,而柏林的大学里系统很官僚依然没有学术自由...我们想要触摸真实的世界,就不能活在自己对那些地方的幻想中。

直到有在柏林住了几十年的朋友对我说,这几年国内的文艺青年各种炒作柏林,而你大概是这股风气的鼻祖,我不免诚惶诚恐起来。
就像很多年前和Eli在Kreuzberg看见旅游大巴车开进了这片亚文化王国,全世界的年轻人都慕名而来放飞自我,趁着年轻的时候沐浴在这种无政府主义自由自在的气息中放纵,从几天到几年不等。同样在柏林长大的Eli说,柏林就是被这些人毁了。
如今,Google的headquarter也要来到Kreuzberg了。

在VICE杂志上曾经看到一片美国人写的文章说,“techno 不再是那些惊惶的人们尝试逃离共产高压的声音,它已然沦落为世界上那些最低级的欢场所播放的背景音乐。” 只不过是,柏林特色的夜店--这里曾经引以为豪的Techno仿佛随着柏林墙的倒塌而没落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每个人都以为自己很酷很亚文化,却不知道这种文化本身已经成了主流文化。
当听说很多中国人也开始把Berghain当作是柏林打卡必游景点,以猎奇心态一探“宇宙夜店”。甚至有读者对我说“你大概是中文世界里第一个写Berghain的“--我感觉,似乎我有责任来写一写,柏林的月之暗面了。

丘吉尔曾经说过一句话,大意是“一个人二十岁的时候如果不是左翼,那他是一个无心的人,如果他四十多岁了还是一个左翼,那他就是一个无脑的人”。
柏林是一座彻底的左翼之城,那套“政治正确”是城市的价值观和纲领,每天到处是各种Protest和demonstration,从柏林墙涂鸦的风潮开始,这个城市无处不在泛滥着政治性强烈的标语。“政治性”是这个城市的主题。
而Kreuzberg和Neukollon这两个Hispter街区里,似乎成为一种流行风气--那些小店咖啡馆酒吧的玻璃窗上贴着“以下人群不得入内:Sexist, Racist, Nazi,
Homophobia , Right Wing, ...” 。这种无力的标签式的态度立场和呻吟,仿佛就像是丽江西塘这些古镇的低端文艺咖啡馆门前贴着“在此你可以做以下事情:发呆,艳遇,晒太阳...."它们在某种程度上都是一种陈词滥调的Kitsch刻奇。


左翼思潮在我看来是一种浪漫主义情怀,它唯一真实存在的就在于人们的想象中。它是一种态度和价值观,是一种壮怀激烈的煽情--自己把自己感动了。就像Teenage的时候我们用血性去表达对这个世界的热忱,就像摇滚乐与那个时代一拍即合。
然而这个世界的复杂性远远超出了空喊口号与空有一腔热情,我们不能无视这个世界真实的面目,不去想实际的办法做点什么去解决问题,而是活在某种概念里,活在虚无缥缈的乌托邦里--那是注定失败的。

归根结底是因为,人类社会是被经济学以及生物学两只看不见的手在背后驱动的,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因此在管理庞大人口国家管理等全局问题真的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貌似“不仁”其实是巨大的慈悲,是顺应天地大道规则,而“欧洲左翼”这套人本主义太过于感性和浪漫,格局狭隘,以“人”的去论“天道”,以“政治正确”去限制人类社会背后那看不见的手运行规律,注定无解。
我们需要有心又有脑,更何况,哪有事情会套用一种政治左右翼立场和概念就能解决的。在个人价值观上我赞同欧左,然而我知道,这只是一种情怀。

说实话我受够了柏林无处不再的那些“政治正确”充满了理想与激情的口号标语,受够了那些坐在大草坪上街边咖啡馆里谈论政治的年轻人--他们对真实的世界一无所知,拥有的仅仅是各种概念逻辑,以及对于地球另外一个他们从未去过的角落里发生的事情、靠着媒体不对称的信息侃侃而谈,发表那些停留在表面令人发笑的肤浅争论。因为在这里,不讨论政治就显得不够酷,显得不关心这个世界,显得不那么intellectual--然而正是这些假装知识分子的幼稚言论,暴露了他们的无知与苍白。


一翻激烈的言论之后,除了参与一些不痛不痒的貌似激进的“社会活动”,贡献一些血气方刚的激情,他们并不曾用勇气真正投入到改变世界的角色中。
这让我开始怀疑,这些不过就是一个出口--释放多余的精力,转移自己对于世界的愤怒,成为他们标榜自我的人设与逃避现实的借口。

我曾经设计过一件Tee写着“ I'm an European Leftist: only live by my imagination”--欧洲左翼仅仅靠着想象力而生存。
他们如同活在一个游乐场,太过于梦幻了。

朋友跟我说了一件极其荒诞的事情,前段时间在柏林同时有两个并立的提案,一个是关于解决难民儿童问题的,一个是关于难民LGBT的权利的。难民里大量的儿童生活现状急待解决,可是最后通过的是改善为数不多难民LGBT生活状况的,因为这里是柏林,因为这个在“政治正确”上更有代表意义。我忍不住就当场飙了句WTF.

柏林是一座左翼之城,它就像一个人的青少年时代,有热血有激情却缺乏深刻的洞见与理性实干的精神--他们有心,却无脑。
这是无可避免的人生阶段,是我们成长之路上的必经过程。它是一座游乐园,不愿意长大的Peter Pan们的Neverland。然而,我们终于是要成长需要Evolution进化的。
很多离开柏林的人都说,Berlin is superficial,一切停留在表面。无论是年轻人口里喋喋不休的政治还是友谊爱情--这很容易理解,缺乏了沉淀只有浮躁,是无法得到些什么深刻的东西。

任何东西的存在合理性离不开上下文语境。正如逻辑学的第一前提就是逻辑成立的适用范围。
“自由”是柏林的精神,然而它之所以会成为柏林的主旋律,同样离不开它的上下文语境--冷战,柏林墙,共产高压。

于是,有了J.F.Kenndy总统1963年在柏林的那段著名的演讲:
“All free men, wherever they may live, are citizens of Berlin, and, therefore, as a free man, I take pride in the words "Ich bin ein Berliner."
一切自由人,不论他们住在何方,皆是柏林市民,所以作为一个自由人,我为“Ich bin ein Berliner”这句话感到自豪。”

从此,“柏林”成为了“自由”的象征,也只有放置在那个语境之下,看到那么多的人为了自由而死,我们也才可以理解自由的来之不易。
的确,柏林于我的意义,也正是因为它在我世界观形成的年纪,教会了我这件重要的事情:为了自由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于是,我承认很多时候在我提到它的时候,说的不是地图上的那个城市柏林,而是肯尼迪总统演讲里的象征意义上的柏林。


然而,如今的柏林却是一座过渡消费“自由”这个概念的城市。
这里有着全世界最先进的民主制度之一,冷战之后统一的德国人民有着你可以想象到的最大程度的自由。
这里不是需要VPN才可以google、Facebook的天朝,不是“他们以为他们是自由的”其实无比conservative的美利坚合众国,这里是有着左翼传统政治必须正确的,最宽容最兼容并包最自由空气的柏林--除了你下载电影的时候需要小心,看YouTube的时候限制了很多版权之外,如今柏林的孩子们,再摇旗呐喊为自由而抗争,就显得有那么一些无病呻吟了。
--就好像是面对一桌子大鱼大肉,他们依然掀桌子为争取食物大吵大闹,他们只是想挑事儿发表愤怒,无论内容是什么。

柏林不是缺乏自由,而恰恰是自由泛滥造成的空虚。在这里做什么都没人在意,你可以在公园的草坪上裸奔,在Kitkat这样惊世骇俗的Club里醉生梦死,你可以奇装怪服,你可以占地为王建立各种Squat乌托邦,你可以涂鸦各种bullshit,你可以活到50岁然后不肯长大嗑药混迹于各种派对...可是年轻的血液依然需要容器去沸腾,革命的热情依然需要燃烧,在他们搜索枯肠找不到更多新鲜词汇去满足唯恐天下不乱的Dramatic本性之后,他们依然诉说着先辈们的留下的陈词滥调反复咀嚼反刍回味。

自由是需要框架和边界的,彻底的绝对的自由绝对是一件令人惶恐忐忑的事情。比如自由职业者,表面灵活自由的生活方式背后,是容易陷入因为缺乏自律而懒散,缺乏管束容易作息不规律以及强烈的不安全感。再比如Freedom of Speech ---我一个德国好朋友对我说,“我觉得这并非是一件好事--于是所有的人都在说,却没有人在听了”
再用吃饭比喻--我们吃自助餐的时候往往吃的很不舒服,选择太多,没有限制,人性的缺点会暴露出来,一顿乱吃之后丝毫体会不到美食的乐趣。面对无尺度的自由,无论是吃自助餐还是自由职业,我们所需要的,恰恰是自律和定力。

自由意味着选择的多样性--到后来这非但不是一种快乐,反而是一种折磨与噩梦。这个时代年轻人最容易感染的精神疾病之一就是“错失恐惧症”--Fear of Missing out。太多选择,太多可能性,反而让人贪得无厌,就像“美国式约会”那样的bullshit---在确定关系之前可以同时与多个人约会。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不再信任我们的心了?各种暧昧、drama、举棋不定...我们的时代充满了种种病态不健康的关系。

人们选择了这个怕错过了那个--然而最基本的常识就是,我们不可能拥有一切。
选择本身就是一个关乎于责任的命题--意味着放弃另外选项,并且承担与此相关的一切责任,包括停止抱怨和后悔。
Be decisive, be considerate, be responsible and take all your consequence.
其实能够被错过的,也注定本该不属于你。
我们同样也不可能拥有所有的体验,You must be decisive。这次在柏林和Eli聊天的时候,她说,选择我们需要的体验,而不是为了体验而去体验一切,这也是成熟的标志。

如今的柏林缺乏的并非是自由,而是真正的独立思辨能力。在柏林,我见过很多被过度自由吞噬的“孩子”们--之所以加引号是因为他们在年纪上早已不再是孩子,可是在心智上却是。过度的自由带来的就是任性,是自我放纵,没有人管束,野蛮生长,如果没有自律,谁都不知道你会迷失到哪里。

就像我开头提到的Techno,这种工业电子音乐起源于美国底特律,却在柏林,在德国发扬光大,这并非偶然(这种音乐有着机械性的重复,让人进入一种狂迷,暂时从现实里释放出来,有着非常显著抗压的功效)。
同时也离开不了历史语境框架:在冷战后期它成为了抵抗苏联共产高压的声音,从1989年柏林墙倒塌之后,东西柏林年轻人的隔阂在techno音乐里被联系在一起而逐渐消除,Techno音乐成了我们头顶上共同的大伞和我们脚下共同的土地,聚集了各种人群,不同的文化,不同的宗教,不同的肤色,不同的性取向。于是产生一个概念叫作宽容,这一点也就是柏林城市文化的核心。

轰轰烈烈掀起Techno运动的Love parade的口号说“无论你是来自东德还是西德,黑人还是犹太人,中国人还是俄国人,都不重要,只要你热爱音乐,你就是我们的朋友。”
而如今的Techno,连同被官方认证的“文化机构”、“宇宙第一夜店”Berghain一样,变成了一种唾手可得的柏林式的廉价波西米亚生活标签。

我真的很不愿意挑明了写,柏林的Techno派对夜店文化,无论是传奇的Berghain、tresor还是那些标榜真正地下电子乐文化的左翼青年Squat空屋抢占改造的俱乐部们(这类派对区别于“Techno",而被称为“Tekno",在他们看来,Berghain和tresor都很商业化了,是朝圣‘游客’标配。),真正的核心已经不再是音乐,而是药物。

Berlin is a drug city。你以为那些在Berghian从周五晚上一直跳到周一早上的人们是靠着什么撑着的?The city drug of Berlinis estasy/MDMA, not spirtual, nothing related to consciousness transformation, just a party drug, not medicine at all.它只是单纯透支你的体力,燃烧能量,让人几天几夜不睡觉跳舞。柏林的问题不仅仅是drug,而是滥用。
当我知道柏林Drug的价格的时候,我深深震惊了--柏林的酒水已经够便宜了,却依然没有drug廉价。朋友一脸嘲讽地说“我建议应该涨价,因为太便宜了就造成了滥用”,同样的钱买杯酒你什么都感觉不到,所以造成了柏林失控的局面”。果然放眼望去,在派对上一大半的人都On drugs,观察人群成了我最大的乐趣--还有那些男男女女hook up的丑陋姿态--于是我发明了一种安全伎俩,当有男生过来搭讪的时候就假装说“I'm on drugs",这里的人都懂的,就会很识趣地走开让你一个人呆着。

这次在Berghain的那个晚上,我深刻感觉到我已经理解不了这里音乐了,就像是工地上的噪音轰鸣,仿佛为了迎合用药人群--让局外人无法进入的音乐--单纯利用音响系统制造极端的机械性快感,而在那个状态下的人们其实是不介意声音本身的,他们需要的是听觉生理刺激。我没有必要逼迫自己受罪,早早就离开了。
在此表明我的态度,我热爱电子音乐本身,并且从事着相关工作。可是,我坚决抵制滥用药物。

那个周五晚上在左翼诡异魔幻的地下Tekno电子俱乐部Mensch Meier,和Berghain一样,进去的时候手机前后两个摄像头都贴上了贴纸严禁拍照。我和学长的医生同事们一起,他对我说“你需要药物随时问我拿”,我其实特别抗拒这类东西就摇了摇头,看着那群医生们顿时觉得很荒诞诡异。

天亮出门的时候,人们在院子里升起了篝火,派对还在继续,从周五持续到周日傍晚。
我到了四点就撑不住了,介于东柏林这一区非常乱,我强撑着到天亮。在这个周末24小时不间断派对的城市,学长分别在中午12点多,下午4点,晚上11点,凌晨3点不断发定位告诉我他们转移阵地,欢迎我随时加入。最后一条消息是周日下午,我说“你不要告诉我从周五晚上到现在你没睡过“,他说”哦,我们打算回家睡觉了”。--这就是药物的功效,保持几十个小时不睡并且高强度运动。
我身边的朋友立马说“我理解医生也许平时压力很大吧--但是我再也不敢周一去看病了,想象给你手术的医生整个周末要都是这样过的....”

7年过去了,这位学长还流连在柏林醉生梦死里,每个周末都如此这般。作为医生他难道不知道药物对身体的消耗吗,他知道,长期服用是在极度透支体力,甚至随时有猝死的可能性--不过这些夜店都有全套的急救措施。这样的生活让我不寒而栗,如果是20+爱玩贪图体验的年纪,或者还可以理解,可是30+--比如我的学长,毕业于世界名校,医生的职业各种体面高大上--他绝对不是个体,像他这样在柏林成千上万,年复一年这样的生活不会令人厌倦吗,成为药物的奴隶是真的在享受音乐和舞蹈吗?我能感受到的,只有无尽的空虚,endless emptiness。

记得四年前在柏林,一个夏天傍晚Spree运河边船上的嬉皮派对上,Eli指给我看远处的一个老妇人--“她一直过着这样的生活,因为滥用药物,她的儿子长大就离开了她。我18岁的时候就看到她在各种派对上跳舞,过了20年,她依然出入于各种派对。”
我所想到的,只有一个词:Pathetic,可悲的。
他们只是靠着这样的醉生梦死来逃避现实生活中的烦恼,不去面对真正的生活,一再拖延者不肯长大,不愿意承担责任,不愿意甚至为自己负责。

柏林是座Neverland,充满了为自己寻找各种借口不愿意长大的Peter Pan。在这里生活你需要强大的定力与自律。而不愿意长大成人的“孩子们”并不都意味着纯真,而是意味着心智不成熟,他们有着明显的一个特征就是:逃避者人格。他们逃避的,不仅仅是责任,不仅仅是现实生活,他们一再拼命逃离的,还包括他们自己。

逃避自己会上瘾。尤其是在柏林这样无拘无束没有人在意任何人任何行为的地方。我们就来说说这种廉价的波西米亚式的生活。
刚才提到了Mensch Meier这类标榜真正的“地下”俱乐部以及“Tekno",顺便就来具体说一下“FreeTekno运动”。它们基于一种松散的以左翼色彩鲜明的“无政府主义”为核心哲学的“Tribe部落”或者“Collective聚落”文化,通常派对在Squat(非法抢占空屋),废弃的建筑以及森林里举行,大多数时候都是非法的。

Freetekno party的音乐以hardcore echno (Tekno)为主,也有Drum& Bass,Breakbeat以及psytrance. Tekno被称为硬核Techno,bpm远远超过通常的120-140,甚至可以达到220+,这类地下underground的派对以及音乐节被称为是“Teknival”,文化核心是“allow people to be themselves”--允许人们成为自己。

Squat是柏林在70年代掀起的“占屋运动(Hausbesetzung)”时代那些被左翼嬉皮以及艺术家们非法占用的空屋。它有着自己的历史语境,与当时冷战政治背景以及政治思潮息息相关,称为“反抗文化Widerstandskultur”,我在当时柏林系列的《志愿社会主义乌托邦》里有写过这个专题。
不仅仅是在柏林,这种左翼青年的Squat如今成为了东德东欧为代表,辐射范围至整个欧洲的一种特有的“朋克”文化。政治意味并没有那么重,这几年莱比锡(Leipzig)有“小柏林”的趋势,大量废弃的空屋闲置,年轻人艺术家可以占为己有建立Squat,它几乎成为了无政府主义群体部落文化的教科书式的模版。







位于kreuzberg的Kopi1137是Squat的经典代表。布满了涂鸦、利用废弃物充满创意的雕塑与装置。铺天盖地不合时宜的标语--政治上是很正确的:“反纳粹”,“没有永远的边界,谁都无法抵抗人民的运动”,"万恶的资本主义“...诸如此类,我真心觉得所有Squat的标语都是批发量产的,让人顿时有时空旅行的错觉,仿佛走进了90年代之前,比较有新意的是“Fuck G20"。






他们给了我一本小册子,那是Kreuzberg附近几片Squat的人们2月的活动列表。这群无政府主义的人们建立的是一个和主流社会平行的乌托邦,以尽量与外界避免接触的方式,在自己的小天地里把生活过的有声有色。
一天从早到晚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早上9点一起做面包,下午电影放映以及巧克力制作工作坊,傍晚有Vegan的烹饪课程,晚上有音乐会,周末还有DJ演出...看起来就像一个养老院,除了不定期有各种各样左翼政治倾向的游行集会比较激进了一点之外。就像是“我们不跟你们玩,我们玩自己的”。
而他们反抗的,除了那些空喊口号的社会运动之外,更多的就是抵抗政府和房地产商企图拆违--这就是法西斯。


说实话我真的不明白,这种貌似声嘶力竭却不痛不痒的抵抗究竟能发出什么样有力量的声音,为什么从每天飞叶子的生活里拔出来,勇敢投入主流世界有所作为,做出真正能够改变世界的行动呢?
也许他们恐惧的,只是那个他们所不熟悉的主流世界,那个Neverland之外成年人的游戏规则。他们在心智上的青春期滞留了太久太久,已经腐烂在了那个时代,无力自拔了。


我走进这个位于古典小城魏玛(Weimma)的Squat里,在这座建立了德国第一部民主宪法的共和国遗址上,也有那么一间小小的左翼青年俱乐部。
“年轻人都会来这里”,一个20岁左右的女孩对我说。我看着这些半大的孩子们,满墙涂鸦着他们所不曾经历过的时代里政治文化风潮的符号、标语,我猜想他们究竟能理解多少,知道多少的出处与来源。年轻人需要宣泄莫名的反抗与愤怒,尤其是那些在他们与这个世界短兵相接的年纪里,由于不适应不理解而产生的无可追究的抵触情绪,几乎是胡乱着抓住各种主义来自我标榜,引人注目,来表达自己的与众不同来证明自己很酷有鲜明的态度。

我和他们聊了一会,从轻狂中我读出了一种傲慢无知甚至是手足无措。他们对外界的不接纳,对我这个不速之客的排斥,正和他们所宣扬的各种主义背道而驰。他们只知道抵抗,却不知道在抵抗什么以及怎么去抵抗,说到底他们抵抗的是自己以及自己所不想成为却正在成为的那个自己。
Squat文化背后是一种自我边缘化,而这种自我边缘化背后是一种对自我的深深不接纳。


“我害怕你们不喜欢跟我玩,我才不要跟你们玩呢”--多么孩子气的表达。
而真正对这个不美好世界抵抗的人,要不然是做勇者勇于投入洪流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要不然就是用最后的倔强隐遁起来,而后者往往是很平和通达的。
就好像是那些谈着灵修的人,有多少是真正通达智慧的,又有多少是借着这个方式其实“灵性逃避”的?
欧洲的嬉皮们,没深聊几句就开始问“Have you done ayahuasca?"--仿佛你喝没喝过死藤水或者Iboga已经成为一句接头暗号了。

可是我想我们年轻的时候都是这样的吧,拼了命的要逃离自己,不管做出些多么荒诞的事情,直到无路可逃。
我们究竟是在努力做自己,还是在逃离自己呢?所有的鸡汤Cliche都在说“be yourself",正如这种根植于Squat文化的Freetekno运动所说的“Allow people to be themselves"。这两者已经概念很模糊,然而我会说Allow people to get lost--losing yourself is on the way to find yourself.

“What is it that binds us to this place?
是什么禁锢住了我们留在这个地方?
We come to this city
我们来到这个城市
Each with hopes, dreams and fears
每个人带着希望,梦想以及恐惧
What’s been left behind is no more
义无反顾地来到这里
Today we start anew
今天我们重新开始
We are the loved and the misguided
我们被爱以及被误导
Aspirations are what brings us
心中不曾熄灭的火焰带领我们来到这里
Harsh realities are what awaits
等待我们的是艰难的现实
Who will I become
我会成为什么样的人
Where will I be
我将去向哪里?
In this vast city it is easy to blend in
这个巨大的城市容易被融入
Even easier to feel alone
但是更容易感觉到孤独
Try and see past the forest
一次次尝试,看着过去和将来
Find your kingdom
找到你的国度
Fight the good fight
一次次为了明天抵抗
Losing yourself is the only way
迷失自我是唯一的方法”
选自一首叫《Berlin, Berlin》的诗by Nehemias Colindres

然而这种“成为自己Be yourself”的价值观已经被扭曲,结合欧洲的个人主义(individualism)传统,无限放大“个体”的独特性与价值,ego在这种文化中同样被无限放大,于是一切都是关于“Me, Me, Me"。尽管在嬉皮和左翼文化里,有着强烈的"Tribe"以及“community"意识,在物质层面上宣扬着分享与互助,然而在精神内心和个人自我价值上却背道而驰,他们带着一种孩子气式的任性自我--这与“自私”的边界非常微妙而模糊。
就像Peter Pan那样,往往带着一脸天真伤害别人而不自知,而这种伤害,往往是情感上的,而真正能够被伤害到的,都是在乎他们的人。

波西米亚的生活方式曾经是自由的象征,然而在一个我们拥有着前所未有自由的年代里,却变成人们放纵自己、逃避责任、标榜个性、引起关注、不敢正视真实生活问题的借口。因为它唾手可得,所以廉价。
柏林曾经便宜的物价(已经不再便宜了),醉生梦死的夜生活,没人管束的自由,绝对享乐主义至上的气氛,因为历史原因而形成的特殊经济环境,让大量潦倒失意对主流世界充满敌意的年轻人把这里当成了天堂,Endless hispter city, 人们前赴后继地到来离开,这里成了这种度假式波西米亚生活的大本营。

因为日常生活是平淡甚至是无聊的,“火”的阶段,人们不甘于平凡与平庸,为了挣脱这种无聊乏味的束缚,于是拼了命地用戏剧性的荒诞去填充它。
“Advanturer冒险家“的勇气与探索精神值得鼓励,他们也是‘火’的典型人格,然而背面却代表着“逃避者”与“Dramatic戏剧化倾向"---逃避日常的平庸无聊,用充满了跌宕起伏的戏剧化情结来丰满记忆。

然而很多人有勇气去冒险,却不敢面对生活的问题;他们不怕死,却害怕人生的真实面目。Dramatic的人自己制造不稳定的ups and down去回避生命的无常。最可怕的是一旦人们把Dramactic戏剧化的人格带入到日常生活与人相处,他们就是最可怕的定时炸弹,用情绪暴力去伤害最亲近的人。婴儿时代我们得不到满足就用大声哭泣来索取想要的,这种情绪施暴成了巨婴的心智特征。

之所以形成“艺术家都是神经病”的刻板印象,只是因为“艺术家”里这种戏剧化人格的比例很高罢了。“戏剧化”人格的人们,是把生活当作一件行为艺术作品来完成的,要有戏剧冲突,要有张力,矛盾要尖锐,情感表达要极致...要像火一样轰轰烈烈燃烧至灰烬。
就像《在路上》的Dean,最后所有的人都走向了“土”的阶段,他依然停留在路上"火"的状态里,因为他害怕,害怕踏出舒适圈,害怕长大,永远停留在他所熟悉的旧有模式里,并且成功地伤害了所有的人。
Be myself, Do whatever I feel like。就像脱离了边界的自由是一种囚禁,缺乏责任感的be yourself也是禁不起推敲的。

然而他们真的有在做自己吗?
闺蜜Susana说,Berlin is city that people are so desperate to show how cool they are--在柏林的年轻人是如此拼了命地去证明自己有多酷,有多与众不同。无论穿着打扮还是言行举止,在一个人人都标榜自己特立独行的城市,People try hard to impress others whom they even don't care--人们如此用力地让别人对自己印象深刻,那些--他们甚至根本不在乎的对象。这变成了一种社交压力,荒诞得如同一场相亲。

来到柏林的年轻人都有了预设的立场以及潜在的竞争压力--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够酷,这样才能在这个城市找到一席之地,不会被别人忽视。我非常怀疑他们是否真的在做自己,还是努力成为他们假象中那个“够酷”的人设。把自己往一整套模式化的行为举止上套--比如小狐狸背包,vegan,bio shop,穿着打扮--每年到了柏林不用半天我就能get到今年的趋势了。你们太用力了,放松点吧。
想起一个挪威的导演说过,这是一个人人都争先恐后去表现自己多么有趣多么酷的时代,所以,Being boring is cool。

说到底还是ego,在这个人人都在说却没有人在听的现代文明世界里,人们太渴望被爱被关注了。有的时候我在想那句歌词“All you need is love"其实应该是“all you need is attention",社交媒体都是attention注意力经济,然而你却想象不到这种驱动力能够让人们做出多么疯狂的举动。人们如此渴望注意力,事实上只是暴露出了他们内心深处的一种强烈不自信,因此需要外在的肯定来填补。然而无可厚非,这是我们在日渐完善自我过程中的阶段,当我们心智不成熟的时候,需要注意力去帮助自己肯定存在的价值。
“看到我,看到我”,在这个巨大的世界里,每个人发自内心最大的渴求就是能够被看到。借此能够逃避孤独的侵蚀,这听起来又显得有些孩子气又很悲伤。
朋友说他去柏林看一个朋友,对方兴奋地说“Berlin is so cool! 今晚有个实验戏剧...."朋友打断他说“你活的好不好?”,他沉默了一会说“我...在这里感到好孤独..."停顿了一会,他又提起话头“我跟你说这个戏剧...."

在一个花花世界里,没有真挚的情感没有connection,没有人真正看到你...有再多的活动,再多的演出、音乐会、戏剧、party、展览....无非就是为浮躁的空气里多了一丝选择的焦虑罢了。
不可否认,你在柏林会遇到很多人,每一天在公园、在运河边、在咖啡馆、在各种各样的events上,你都能遇到很多起码是看起来很有意思的人,这里的气氛也足够开放,陌生人之间没有那么多隔阂,随意攀谈。可是即使你用了好几个小时和邻座的陌生人聊了一场极有深度的谈话,你们也很难保持联系成为朋友。因为这里太容易遇到“有趣”的人了,明天你又能在同样的座位遇到其它人相谈甚欢,而这座城市人来人往,都是过客,都来去匆匆。并且很多时候我们貌似在交谈,每个人都急于发表言论表达自我Impress对方,就像大家都找个人自言自语一样。
你很容易遇到气味相投的人,却难以遇到在情感上有连结的人。这是一座热闹的城市,却也是一座孤独的城市。
一个朋友对我说,There is no long term things here, everything in Berlin is about the moment. 柏林是一座活在当下的城市。

就好像是我们年轻的时候,很容易对陌生人打开自己,看起来朋友成群交友广阔的热闹场景,可是随着时间沉淀,你慢慢发现“朋友”这个词语的谨慎,慢慢发现我们的精力只能维系少数几个用真心去连结的人。

柏林仿佛是那个你在“火”的阶段里,热烈约会充满激情的女孩,她是如此精力充沛天马行空,你们的爱情充满了冒险刺激,然而你发现这种不计后果只考虑当下充满了戏剧性的跌宕起伏的轰轰烈烈在滋养你的同时也在消耗着你,你知道,她不是那个可以成为妻子共度一生的人。
她长不大也不想长大,贪玩爱玩,她是一段romance, 一段advanture,却不是一段稳定的partnership。她害怕commitment,不会为一个人就放弃了更多的可能性,她有着孩子气的fear of missing out,她害怕进入一段关系的平淡无奇以及日常琐碎的消耗--因为那缺少激情,而且很不酷。
她是一段我们在火的阶段需要的爱情,借此探索自我以及世界;却是一段我们在进入土的阶段就会离开的恋人。
这就是我觉得柏林不再适合我的原因。

曾经的我就是柏林那样的女孩,在维也纳的时候Susana对我说,你内心害怕commitment,因此你总是找那些艺术家神经病嬉皮各种各种荒诞戏剧化的故事,create impossible situation,然后说,你看,不是我的错。她这番话戳中我的痛处,半夜三更焦虑地对着她大发脾气。

其实我真的是在写柏林吗?其实我一直写的是一封给不愿意长大自己的忏悔录。我终于从那个冗长的彼得潘式的梦里醒过来了,终有一天我们从逃离自己的伟大旅程中发现自己逃到无路可逃,于是转身,迎着生活奔过去。
于是我写这篇文章,和柏林这个Neverland说再见。完成一个从火到土的过度的仪式。什么是土呢?Down to the earth,停止在天空中飞行,落地生根。

Farewell Berlin , Farewell my long lasting Peter Pan life.
“我受够了这样的人这样的生活”,在寒风凛冽的Leipzig,我和一个站在昔日某处Squat的哥们闲扯,“我从14岁开始各种音乐节嬉皮部落嗑药派对,够了真的够了",这个25岁的小哥狠狠地掐灭了一个烟头。
“我也是...”我接了一句,不管是什么样的生活,过久了都会厌倦的,我一直说波西米亚无政府主义的生活是我的part time job,可是对谁而言,这不是一个冗长假期呢?那些真正烂在那里没有勇气拔出来面对真实生活的人,才是可悲的。“我发现....也许我拼了权力逃避的是中产阶级沉闷无聊的生活,我害怕自己沿着既定的轨迹会走到那里”
小哥看了我一眼说“Then back to your boot,有些轨迹可能是我们逃不掉的”

比如说,生命的轨迹。逃不掉的生老病死循环,逃不掉的从火到土的轮回,一直是火终将把自己烧死。
在维也纳开会的时候,我带着K?gler医生的小徒弟Clara出去吃中饭,我对她说“你就像是在以太到火的阶段,需要真实地靠自己去触摸这个世界,我建议你停下来书本,背包去旅行去恋爱,独自面对所有的问题,然后你才能真正明白那些理论..."
说到这里我忽然停住了,仿佛一道灵光劈进了脑袋。失神了很久之后,我对她说“忽然发现其实我也一样,需要真实的经历才能进一步理解这个世界,只不过我的阶段是火朝着土,不再是背包旅行恋爱冒险,而是去体验为人妻为人母生命不同角色承担生活的责任,我才能真正受过更高智慧....”

黑塞在《悉达多》里写悉达多遇见佛陀的时候说“ 尊敬的佛陀,我是这样认为:没有人能够通过讲经而获得救赎,尊敬的佛陀,您无法用语言或教化告诉别人,在您大彻大悟之时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也是我为何继续朝圣之旅的原因--并非是要寻求其它更好的说教,而是为了远离所有的说教和所有的导师,以独自达成我的目标或者死去。”
真正的修行在人间烟火,真切的体验是无法从教诲中得到的。在于火的轰轰烈烈与戏剧性之中,也在于土的沉静平稳之中。回到生活中来才是迎着更高智慧走去。我想我已经准备好去面对我最无法忍耐的东西了:真实生活的平淡枯燥与无聊。只有在承担责任的时候我们才能理解真正的爱。

在柏林机场等着回家飞机的时候,Susana发消息说“So why you're so afriad to go back to face your reality?"
"Becase I'm an escaper...but maybe not anymore"
我想起那句鸡汤--出走半生,愿归来仍是少年。愿我依然拥有少年的清澈的眼神,却不再是少年流浪不羁的心。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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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轶
摄影师,策展人。嬉皮风格的旅行者.从事影像创作(摄影&Video),Audiovisual arts(Visuals & DJ) 以及写作。曾游学欧洲多年,毕业于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艺术管理专业,曾在奥地利维也纳从事Audiovisual arts.
热衷于研究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以及跨文化跨学科研究,致力于研究基于人类学萨满文化与认知神经科学的艺术治愈理论的研究。在各种大学里把理工科文科艺术科以及经济管理都学了一遍,是个书呆子气十足的技术宅,立志当一个呆萌的学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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