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我们所有人内心深处对于大地与星空永恒的乡愁
2018/5/29 10:54:36 近似于透明的深蓝
这篇是我应这本书的编辑之邀为蒋勋新书《池上日记》所写的书评。之前写了《顺势而为是宇宙的根本大道:朴门永续Permaculture》写了朴门永续农业,最近正在做一个讲述田野农耕之美的新媒体装置项目,而这本又是写台湾稻米之乡的池上,一切似乎是巧合,又似乎也是冥冥之中的线索牵引。
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思考的关于“身体和感官的逻辑”,“闭上眼睛,用声音去感知”,还有很多微妙的隔着时空距离的呼应,似乎把最近遇到的课题所体会感悟到的都联系在了一起。这也是我上一篇文章标题里所引用的霍金说的那句“最令人感动的,是遥远的相似性吧”。
最近一直单曲循环这首莫文蔚的《慢慢喜欢你》,很久没有听到令人眼眶湿润的歌了。配合这首歌一起来慢慢看这篇安静的文章:)静静等待10秒之后,Karen的声音才会娓娓出现:)
致我们所有人内心深处对于大地与星空永恒的乡愁
“跟随他(阿西西Assisi的圣方济各)的信众多了, 逼使他显神迹,他便带领众人去看高山上春天解冻的冰雪,看枯枝上发芽的树,冰雪融化成水流,穿过溪涧,滋润草原,流成长河,圣方济各跟大众说:这就是神迹。”
--蒋勋《池上日记》
何训田的《春歌》唱了宋代“无门禅师”释绍昙的四句诗“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佛门不谈爱恨,只是说,若心无挂碍,则无有恐怖。于是我们便不再投射任何内心的爱恨情愁地去看,不带有任何评判地去看,因此能看到万事万物本然单纯的样子。看山就是山,看水依然是水。它们不因为人的爱恨就变成了其它的样子。
蒋勋写道:“四时这样轮替,万物并育,天地真的无私,天地也不仁,不会为任何生命惊叫流连”。

这本《池上日记》是蒋勋在台东池上驻村时候写的随笔札记,他写得很温柔很平静,就像一抹水墨在宣纸上晕开的那种轻声细语,缓缓渗透着一种生命的诚挚以及对土地深沉的爱。
他写的是稻田的日记,是云的日记,是星空的日记,是荷花,蝴蝶,蜂蜜, 蒜香藤, 布袋莲, 茄苳子的日记。他写的是池上春夏秋冬生死枯荣的季节更替,“池上其实很像是一则神话,没有短浅爱恨的逻辑”,因为一切只不过是时间不动声色地书写。正如“云的轻扬或倾泻,只是因为那一天风或温度,与人的爱恨也无牵扯”。
一切只是大地与星空的自然书写,无关于爱恨。

四季轮回,万物有生有死。蒋勋说,生死看惯,爱恨的纠缠就会少一点吧,生死像是从高一点的地方看爱恨,界限会比较不明显。
于是他站在这“高一点的地方”看去,看到细雨中天光云影,就像潮湿还没有干透的一张水墨画;看到秋收过后池上的烧田之中有颜真卿的墨色,像极了他力透纸背宽阔沉重的线条;看到初夏红艳夺目的刺桐,光线有如圣歌的咏唱;看到雨后初晴的白流苏像雪一样地开放;看到笼罩在雨雾中蜿蜒的海岸山脉;看到太平洋的惊涛拍岸;看到深秋的芦苇,霜降过后的芒花;看到露水上琥珀的光;看到大雾中荷塘恍惚迷离的光影;看到日出前躲在暗影里等候着的色彩;看到清晨水面上的宁静空明;看到不同季节稻田上的不同颜色,看到森林里腐朽大树的庄严...
这些“分分秒秒变化的光线,一切如梦幻泡影,所有的舍不得都在眼前如此逝去”。

大自然是我们领悟生命的道场,我们在此参透生死,也理解了头顶星空的永恒。在时间的缓缓流动中,一点一点体会到恒河沙数的虚空,世间万物那些渺小而又伟大生命的来去。很多事情,就在此起彼伏的日月流转之中被放下了。
他说,“生活可以如此简单,像一个母亲照顾孩子,日复一日,没有多余的爱恨”。

人们容易被各种神鬼怪力的故事和传奇所吸引,都在寻找神迹,寻找信仰存在的蛛丝马迹。殊不知,真正的神迹就是生命本身,是大自然里万物生灵,是惊蛰之后破土而出的一株小草,是春天雨水滋养大地渲染出的浓淡参差的绿意,是从“无”到“有”,又从“有” 到 “无”的此消彼长,是天地之间元亨利贞能量流动不息。
于是,在这本书的某一页里,我读到这样一句话:“在喧闹吵嚷充斥着咒骂攻击的声音的时候,也许可以静静凝视一朵花慢慢绽放的力量。慈悲的力量,温和的力量,包容的力量,美的力量”。

大自然是第一手的美,并且是讲述最本质最真实的生命的美感。记得在一本民国小学课本上看过这样的句子“斗转星移,日月星辰的变幻都不及一个孩子在面对一只蟋蟀的时候,第一次开始思索生命”。
有个朋友聊到“国学”的时候说,其实不该教现在的小孩子学《三字经》一类原本识字的读物,也不应让他们一上来就读《论语》之类的儒家经典。而是最先让他们接触唐诗宋词,那些充满了想象力和画面感的韵律之美,让他们为古典文学的美感所吸引,一旦有了兴趣,也就不需要老师了。
其实我觉得我们最缺乏的不是“美学教育”,而是“感官的教育”。而感官,是我们从生活的嘈杂喧嚣之中捕获那些瞬息即逝微妙之美的工具。

蒋勋这本《池上日记》并不是一本用眼睛去阅读的书,而是邀请观众的感官一起参与想象的文字。他描述的,是层层叠叠密密麻麻记忆的罗网里我们不曾逃离出去的,感官印象。他说“土地的记忆,没有什么原因,好像走过了一条路,身上就有了那一条路的气味、温度、色彩、光线。”
那些听觉、视觉、触觉、嗅觉的记忆不是我们头脑思维的记忆,而是身体的记忆。感受力的训练,是一个让我们从过度依赖头脑束缚而回归到身体逻辑的过程。放弃头脑自以为是的分析归纳,放下所有评判和成见,摘掉社会代码所编程的滤镜,只是单纯地看,去听,去触摸,用身体去感受。

一个日本作曲家朋友向我描述了他一次无意之中在没有开灯的黑暗中的工作室里,忽然听到音乐里各种声音的距离以及空间质感,就此对声音有了全然不一样的理解。
而我的禅宗老师也对我说,坐禅的时候闭上眼睛,用耳朵去“观”这个世界。
我也忽然就明白了高更所说的“闭上眼睛是为了更好地看见”。
声音是振动频率,是能量最直接的载体,它不被头脑思维所构建的庞大系统所能解析,直接抵达神经元,是物理上的身体逻辑。我们也许“不理解”声音,然而却真实地感知到它的能量与丰富的信息,它都在那里,都在我们的身体里面。

蒋勋在这本书里写,大多数人都是三、四岁才有记忆,但那是大脑思维的记忆。大脑思维的空间记忆是单纯视觉的,少了温度,也少了声音的秩序。
于是他写达芬奇 “他或许感觉到生命最初的空间,是一个用听觉和触觉记忆的空间,不是用大脑思维去认识的空间”;写罗马万神殿的时候说”好的空间不是使人思维,而是透过身体感官,使人沉淀安静,使人回到身体最初的原点,再一次跟自己在一起。”
那个胎儿的状态,“没有惊恐忧虑,没有颠倒梦想”,就像,我们从城市和现代文明所构筑的那一层层幻象之中抽离出来,又回到了最质朴的大地上,又回到了漫天星空的怀抱之中,回到了天与地所包裹着的母体之中。

我们认知世界的过程里,太过于依赖视觉所构筑的那个世界,因为视觉是具象的是直观的,是容易被头脑所理解的;而其它感官则是抽象的,很难被语言所描述而凝固下来,成为一种标准化的记忆模版。于是我们的其它感官逐渐退化麻木,那个大脑思维之外所能感知到世界就慢慢变得陌生了。那个,我们都曾在孩童时代熟悉的世界,我们什么时候把它丢掉了呢?

蒋勋的池上日记里所描述的那些画面和声音带领我们走向那扇“知觉之门”,你无法靠头脑对知识的理解和记忆去“看懂”,需要在身体里感官的记忆里按图索骥。
他写苦谏子吐芽的声音,写他聆听一整个冬季花东纵谷里的风声,山脉岩石地底岩浆流动的声音,树叶生长的声音,水渗透泥土的声音,昆虫在不同角落对话的声音...那些庄子说的“天籁”在大自然之中无处不在,那是结结实实在土地上生长出来的气味与声音,让人感受到大地本身的力量。

他也凝望着那些没有目的自由来去的云朵,写云缓缓流动的声音;写他晚上聆听天上星辰流转的声音,“升起或沉落,都如此安静没有喧哗,每一粒星辰都是曾经热烈活过的肉体,带着最后一点闪烁余温升向夜空”。
他写远隔天涯海角,从手机的画面里闻到了雨后田野里的气味。正如这本书里,他不止写池上的故事,他也写北齐的佛像,写巴黎的诗墙,写维也纳自然历史博物馆里的史前的雕塑,写《小王子》作者圣艾克修伯里午夜飞行看到那片没有国界的星空,写皮娜用身体喊叫出的爱与渴望的声音,写在俄罗斯风中广场朗诵马雅可夫斯基的诗、凝视叶赛宁的肖像--“他年轻的死亡如此像一朵空中决定要散去的云”。
而这些云又让他想起了池上千变万化的云朵--“池上有神话的星空,也有神话的云...不会看懂云和星空的无限永恒,也不会懂神话的美丽”--阿富汗的云,伊拉克的云,俄罗斯的云,记忆碎片看似没有逻辑地互相流窜,却在某个微妙的瞬间被一种似曾相似的气息所连结到了一起,那就是身体感官的记忆。
或者说,那莫可名状的、能够把时间空间的界限抹去的让事物产生千丝万缕联系的,就是霍金说的“最令人感动的,是遥远的相似性。”

“记忆的一个眼神,记忆的一个微笑,常常似乎是错觉,即刻回头眺望,淹没在一大片茫茫人群间,再也不会相遇,消逝无影无踪,那么短暂的缘分,那么深刻的记忆,留在脑海里,时间岁月逝去,记忆的轮廓却越来越清晰,一旦凝视一块石头,带着岩浆纹理的石头,被海浪雕琢旋磨的势头,就仿佛又唤起那淹没在千万人群中遗忘的轮廓,想在石头里找回那记忆,那是人类开始雕刻一块石头的动机吗?”
我想起很多年前在巴黎的美术馆里试图给小外甥女讲解艺术的起源--如果你深爱或者崇敬什么人,希望他或者她的气息能够永远留下来,于是就有了雕塑。
原来千百年来,我们一直雕刻的都不是客观世界的具体形态,而是对于这个人的主观记忆,这个人的呼吸气味,一笑一颦给你的感受,那些,被称作是“灵魂”的存在。
我们对于灵魂存在的记忆无法被头脑思维所理解,因此我们也无法用头脑去解释它究竟是什么。可是它却真实存在于我们身体感官的记忆里,并且在那里永垂不朽。

池上的雨声让蒋勋说出“山水自然的声音才是永远读不完的诗句吧”,然而这一瞬间又和巴黎街头雕刻着兰波诗句的一整面墙,隔着时空被离奇地打通了。于是他说“我们内在都有诗句,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不是在大脑中,大脑思维听不见内在的声音,那声音有时候是藏在心脏中空的地方,在达芬奇说的‘被温热的血液充满回荡中空的地方’”--听不见那些声音的人,是“无明”的,是失去了灵魂的。
在大自然之中聆听各种天籁,共鸣呼唤起每个人身体里深邃的声音记忆。“很安静的声音,很内在的声音,不疾不徐,牵引我们到应该去的地方。心里最深处的声音,最内在的声音,人声喧哗里听不到的声音。喧嚣躁动沉静下来,当大脑的思维都放弃了操控听觉,听觉回复导最初原始纯粹状态。那时你或许就会听到自己内在最深处的地方有细细的声音升起”。
所以说,佛学里一语道破天机:静极生慧。

我们对于声音最初始的记忆,是在子宫之中,我们闭着眼睛,头脑思维尚未形成,连视觉都还尚未开启的时候,我们用着听觉和触觉去感知母亲规律性的心跳和呼吸,这是我们对于这个世界最纯粹的感知。
我们这个世界各种文明之初的萨满们,也是用规律重复的鼓点模拟这种状态,带领我们回到最初原始存粹的状态之中,我们用身体本能地回应着这种振动频率,于是有了舞蹈。在这段意识转换之旅之中,我们其实聆听到的,不是浪漫的“诸神的耳语”,而是我们身体里最深邃的声音记忆。呼吸是我们生命这段舞蹈最初始的节拍,于是所有的冥想都让我们把注意力放在呼吸上,我们借由这种方式进入自己的内在。

那天演出前,我在台下和一位法国DJ交流,我说“Techno这种规律性重复的节奏,就像呼吸一样,是一种冥想的方式“,他说“Indeed, We enter ourselves through boredom(是啊,我们是在无聊枯燥中进入自己的内在)”。
我看着他微笑,对他说,我曾经用很多年用力追逐着一种戏剧化的人生,以为在跌宕起伏的刺激中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却发现制造喧闹其实是一种自我逃避,终于有一天我们都会从逃离自己的伟大旅程中发现无路可逃,于是转身迎着生活奔去。真实的生活很平淡甚至是无聊枯燥的,如同呼吸一样,然而如你所说,我们的确是在枯燥之中平静下来向内去看,最终与真实的自己相遇。
去体验平静枯燥无聊比体验冒险刺激其实更是一种挑战。然而每一个瞬间,时间在变化,空间在变化,自己的生命也在变化,潜移默化之中,“火”阶段的那些浮夸急躁都慢慢冷却散去,逐渐提炼出一种“安静而持续,顽强却不喧哗的生命力量”--那是“土”,是大地才有的沉稳平静,透露着谦卑和隐忍。于是,蒋勋在这本书里写“ 美,毕竟是要回来做真实的自己。”

岁月和时间的沉淀令人豁达安静,在我这个年纪,或许还要用“忍耐”去形容与平淡逐渐相处的过程,而在蒋勋眼里,田野里的一草一木光影流转都是美得不可思议的神迹,连孤独都是从容的,充满了安静的力量。
在池上的日子里,“慢”变成了一种线索,他说“人类文明的‘慢’,是从农业之后才体认到心情...农业是人学会了把一粒种子放进土里,要耐心等待这一粒种子发芽、成长、开花、结果...农业文明因此了解了季节变化,了解了晴雨寒暑,了解了日出日落,了解星辰流转,农业,过了剽悍的游牧狩猎时代,是安静下来,学会了尊重自然秩序,学会了漫长的等待...工业革命之后,人类远离土地,远离自然,记忆秩序才开始混乱。”
其实一切智慧,都在对大自然的观察之中。慢下来,静下来,跟随着大自然的节奏缓缓走着,感受生命每一个阶段的从容喜悦。

“应该做一棵树,安安静静,一百年,不言不语...生命艰难,有时忧愁,还是希望像一棵树,能够感觉到春天来临的喜悦”
就像在土地上工作的人,安静没有喧哗。书里一个农民用质朴的语言说,谷粒愈饱满,愈重,愈低垂,愈靠近土地,愈谦卑。
谦卑让人靠近真实,让人放下一切成为负担的虚妄修饰,回归到最本质纯粹的样子。
我们用自己这具身体行走在尘世之中,“通过一切的宠辱,通过喜怒哀乐,通过一切的爱恨生死,最后仿佛不断问自己:还可以少掉什么?通过宠辱,放弃宠辱,通过嫉妒,放弃嫉妒,通过恨,放弃恨,通过爱,放弃爱....因为通过了,懂得平静。因为放弃了,舍去了,才能领悟包容吗?”蒋勋写了一个火车上遇到的智障孩子,惊恐地问母亲“你带我去哪里?”
于是,面对着一尊魏晋的佛像,他也不断问着同样的问题:你带我去哪里?

人生这趟旅程,以为是一路不断收获,到头来却是一路不断放下。就像佛经的浩瀚典籍,到了禅宗就“不立文字”了,就像四季的终点并不是丰收的秋天,而是田野里空旷阒寂的冬天。所有的舍得,与舍不得,最后都是一片白茫茫的大地真干净。
去年我在台湾环岛旅行的时候,去过冬天的池上。沉着安静的大地上,感受到蒋勋说的那种“生命结实的丰富圆满”。
我们低头看着大地,也抬头仰望着星空,也不断追问着同一个问题--你究竟要带我去哪里?

蒋勋写的是我们所有人内心深处对于大地与星空的永恒乡愁。越靠近土地越学会谦卑,越靠近星空我们越笃信灵魂的力量;其实它们都是殊途同归的,最后指向的都是我们身体记忆里最纯粹原始的内心深处。
我们通过和大地的对话、通过和宇宙的对话,其实都是寻找着那个被浮华喧闹所掩盖着逐渐听不到的最内在的声音。
就像一个迷路的孩子一样,一直在寻找着回家的路。然而年轻的时候,我们都曾经执迷不悔地以为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的人生里才能听到自己的心跳。于是,蒋勋在一首诗问道:你们流浪归来了吗?
其实他挚爱的《金刚经》里已经有了答案:无所来者,亦无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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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轶
策展人,新媒体艺术家。嬉皮风格的旅行者.从事影像创作(摄影&Video),Audiovisual arts(Visuals & DJ) 以及写作。曾游学欧洲多年,毕业于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艺术管理专业,曾在奥地利维也纳从事Audiovisual arts.
热衷于研究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以及跨文化跨学科研究,致力于研究基于人类学萨满文化与认知神经科学的艺术治愈理论的研究。在各种大学里把理工科文科艺术科以及经济管理都学了一遍,是个书呆子气十足的技术宅,立志当一个呆萌的学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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