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剑无峰,大巧不工:刀剑兵法里的诗意与宇宙大道
2018/11/2 0:01:40 近似于透明的深蓝

     上一篇悼念金庸而写了《金庸写尽了荣格的“个人英雄之旅”,那便是我们在尘世里修行的故事》,其实从来没有追热点的习惯,金庸是我少年时代的精神偶像,于我人生影响颇大的几个人之一,于是认真写了一篇情真意切的文章。

     未能尽情尽兴,接着跟大家继续聊,重发一篇旧文,从刀剑兵法的角度来聊聊个中的诗意与宇宙大道。

     其实当初发那篇的时候,就有人留言说期待我写金庸,一直很遗憾直到他去世才写了一些东西。遇到金庸以前,我最爱的是《史记》里的《刺客》《游侠》两部列传,而读古典文学也是偏爱初唐的边塞诗以及陈子昂李白,宋词里对那些花间婉约的旖旎脂粉气也很难喜欢的起来,还是东坡稼轩比较对我胃口。写这些都是这些童子功,想想平时写电子乐写当代艺术西方哲学的我也是很分裂的:)

     其实由现在的视角看去,“武侠”两个字“武”与“侠”一个字说的是“术”一个字说的是“道”,而它同时也包含了“阳性”与“阴性”两种能量,比如我这里聊的“诗意”与“宇宙”就是它的阴性能量的部分:那些美以及触动人心的部分。

     最后我非常好奇,对于那些熟悉我的读者来说,你们觉得我像金庸小说里的哪个人物?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辛弃疾这首《永遇乐》写得气吞山河,大概是文学史上最慷慨豪迈的诗篇之一吧。他一连提到了三个我大爱的人物(以及我不太喜欢的廉颇):三国里我最倾慕的孙权孙仲谋;“封狼居胥”说的是霍去病,以及“人道寄奴曾住”的刘裕刘寄奴。

    

     “寄奴”这个小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看似柔弱却又听起来有着金属的铿锵之声。后来意外地发现,它还是一味中药的名字。

     刘寄奴在历史上有一场壮怀激烈的战役,以2700步兵和部分水军开抗三万骑兵,不但以少胜多,更是创造了步兵对阵骑兵获胜的奇迹。

     在从前阅读史书的时候,作为一个浪漫得无可救药的人,我注意到了他发明的那个阵法的名字:“却月阵”。这种武将风流铁血柔情什么的,最是令人心驰神往。

     说起武将风流,除了那美得需要戴着面具上阵的兰陵王,大概莫过于独孤信了,他侧帽风流,颠倒众生。就连后世的纳兰容若最初也用《侧帽集》去命名他的饮水词。

    

     于是从“却月阵”开始,我想到中国古代兵法里那些名字自带诗意的名字。古典的尚武精神不是匹夫之勇,不是孔武蛮力,而是一种铁骨铮铮掷地有声的风流。这让我想起日本围棋高手武宫正树创立的“宇宙流”,宁可败北也不能失去棋阵上的美感。输赢胜负并不是重点,而是气节风骨,而是气势与尊严

     输赢是ego的对峙,而“美”的捕纵才是真正对宇宙的感应

     我一直觉得“武”与“舞”是同一个词,它同样说的是顺势而为的美学。就像《孙子兵法》的英文翻译是“ The arts of war",而武术叫做“martial arts“,它的本质,就是艺术

     单人习武,在呼吸吐纳之中感受能量(气)在身体中的流动,感受肌肉之间彼此的有机运作,就像一场冥想。我学习武道的朋友说,练习的时候想象的对手其实是更为强大的自己,而我们真正的对手也是自己。双人比武,我们是在对方身上读取到那个”自己”的投射,其实是在在对抗中寻找到自己的形状。

    

     如果说单人的武术是独舞的艺术,两人比武就有点像“接触即兴”的舞蹈,是能量对峙。而阵法,就是一种编排的集体舞,那些运筹帷幄的军事大师们就是某种意义上的choreographer(编舞大师)。我们的文化在根源上是萨满的巫术文化,我们注重奇门遁甲之术,注重“士气”(Energy flow)。比起两军毫无章法的肉搏厮杀,阵法讲的是能量场域的构建和“势”的起承转合。

     在礼未崩,乐未坏的年代里,军乐也是礼乐的一种,春秋之战极其讲究礼仪,严格遵守列队方阵,而不是野蛮战争的厮杀,兵未动,乐为先,这也是为什么《诗经》里有大量关于战争歌谣的原因。一边是战争,一边有专门的乐队打击军队,感染士气,用特定的节奏频率激发士兵们内心的战斗能量,这与巫术文化一脉相承。“鼓动”这个词语由此而来,与音乐密不可分。这种音乐以现代人的眼光而言,极其先锋和实验,这也是音乐诸多功能性的佐证之一。

     阵法诞生的最初,我想,是一种仪式。它讲述的,是能量在对抗之中的流动关系,所以两军对峙,其实不用动手就胜负已分,对于境界高一点的人来说,这是清晰得一目了然的事情。我们的古话说“气数已尽”,说的就是能量场里的那个“势”的偃旗息鼓。

    

     岳飞说阵法“阵而后战,兵法之常,运用之妙,存乎一心”,阵法到了后世成了一门结合了天时地利的兵法大道--不仅仅是敌我实力,还包括地形、气候以及灵活应变的配合支持,让军队的实力最高效率地发挥出来。

     岳飞非常喜欢一个古阵名字叫“疏”,战国时代的名字听着古拙质朴,中国古代的象形以及表意文字是一种图形化的咒符,本质是萨满(巫)文化对于图腾能量的掌控之术。所以文字是对能量的信息翻译和凝固,我们之所以感受到了所谓的美感,其实是内心对于能量的感应。它毫无道理,却命中注定。《老子》说“名可名,非常名”,正因为天地万物无可名状,因此“名”需要十分慎重,一旦用词语凝炼,就被赋予了意义,与思维运作产生了千丝万缕的因缘。在天地混沌的迷雾之中,从“无序”之中用对能量运行的敏感去抓住“秩序”,这种无序之序最是微妙。名字是能量咒语,那么说一点也不为过

    

     那些古阵法的名字,比如“月”,“荆尸”,“崇卒”,“偃月”,“钩行”,“撒星”,“鱼丽”,“满天星”,“封刲”,“冲轭”,“赢渭”,霍去病发明了一种阵法叫“车悬”,还有一种用于奇袭的阵法名叫“阖燧”...《孙膑兵法》集古代兵法之大成,提到战国时代有一种古战术,弩高密度击中火力攻击,名字叫“雁行”;秦军攻韩时候曾用一种阵法叫“玄襄”,想象死寂中一排一排黑衣黑甲、弩、车、戟、矛一浪一浪依次袭来 ,想起来就甚是眼花缭乱带着节奏缤纷错落的美感啊。

     诸葛亮的“武侯八阵”说的是天覆、地载、风扬、云垂、龙飞、虎翼、鸟翔、蛇蟠;后来日本战国名将武田信玄在此基础上,结合孙子的“九地”与日本的实际情况,变为”武田八阵”:鱼鳞、锋矢、鹤翼、偃月、方圆、雁行、长蛇、衡轭。这些名字仿佛更有诗意。

    

     词牌名有一首曲子是《破阵子》,为唐太宗李世民实践一个choreographer所制,他将“武”入“舞”,将“阵”搬上舞台,从某种程度上真正还原了“阵”的精神内涵 “舞用二千人,皆画衣甲,执旗旆。外藩镇春衣犒军设乐,亦舞此曲,兼马军引入场,尤壮观也”。后世用《破阵子》入词的名篇极多,无论是辛弃疾 的“醉里挑灯看剑”那一番豪情壮志,也有李煜“四十年来家国,三千里地山河”的慷慨悲怆,而《破阵子》英文的翻译“Dance Of The Cavalry”——“骑兵之舞”。

     既然说到诗词,就多啰嗦两句。我一直觉得《诗经》里最美的句子都是描写战争的。"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携老"这是沙场上军士之间相互勉励约定相互救助的盟约。不管遇到什么危难,我们都不要独自跑掉而不顾对方,不离不弃。这一句“死生契阔”荡气回肠。还有"昔我往矣,杨柳青青,今我来思,雨雪霏霏",写被遣戍边的兵士对比出征到回家对比物是人非,一笔不提此去经年的痛,以乐景写哀,以哀景写乐,我一直觉得这四句把战争后遗症PTSD写的入骨三分,境界却又不曾停留在悲伤本身,大雪纷飞的苍凉悲怆,像极了《红楼梦》结尾那白茫茫一片大地,有如《古诗十九首》里的那一句"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

     记得那是一个即将要下雪的黄昏,阴霾而昏沉,语文老师用一种拖长的腔调念这四句诗,那一瞬间我就呆在那里,忽然就被击中了。

    

     而兵器是什么呢?你可以把它想象成能量载体的一种与之振动共鸣乐器一种法器。于是古人也极其重视兵器的造型与名称。美是天地宇宙的唯一大道,赋予兵器以美的形与名,就像是一种能量的加持。传说名剑需要铸剑大师以鲜血相喂,用生命灵魂祭成,且不说背后的原理,这种萨满文化一脉相承的仪式感本身就是能量的封印。

     任何一门技艺背后都连结着宇宙大道,兵法也好,铸剑也好,任何法门都是殊途同归的,一个人的精神境界直接映射在他的作品里。比如我们看中国佛像雕塑史--譬如敦煌有着清晰的时代脉络--魏晋的神韵与明清的粗鄙不可同日而语。因为魏晋雕琢佛像的都是境界极高的修行者,他们带着对信仰的虔诚与敬畏,是用生命在创作,甚至说创作本身就是他们的修行冥想之道;而明清时代大部分都是工匠,对于雕刻者来说,不过在制作一件谋生的产品罢了,他们手里的佛像是没有灵魂和神韵的。到了现代,有了铸磨有了机械化的工艺,加上敬畏之心的匮乏,佛像不再灵动,甚至显得面目狰狞。

    

     魏晋时代的佛像

     杭州附近有座名山叫“莫干山”,纪念的是铸剑大师干将、莫邪夫妇。这两件他们用生命铸就并且以此为名的古剑,古拙浑厚,情挚感天动地。据说荆轲刺秦的时候,秦王的佩剑就是它们。传说“干将”后来成了周瑜的佩剑,而“莫邪”是明朝书写“血不曾冷”的于谦的佩剑,不过这些难以考证。

     “鱼肠”剑,配合它主人专诸的名字,听起来顿生一种苍凉的情致。鱼肠剑是春秋最著名的铸剑师欧治之所铸,他也是莫邪的父亲。《越绝书》里说他“欧冶乃因天之精神,悉其伎巧,造为大刑三,小刑二:一曰湛卢,二曰纯钧,三曰胜邪,四曰鱼肠,五曰巨阙。”我最喜欢的是号称五大盖世名剑之首的“湛泸”:湛然如墨,我猜想这把通体全黑浑然无迹的宝剑是金庸写玄铁剑的灵感来源--重剑无峰,大巧不工。各种典籍里对这把让发丝及峰而逝、削铁如泥的宝剑赞不决口,“剑之成也,精光贯天,日月斗耀,星斗避怒,鬼神悲号,越王神之。”而传说欧冶铸成之后泫然而泣,他终于炼出一把无坚不摧而不带杀气的宝剑。这是一把寓意着“仁者无敌”的神剑--金庸《鸳鸯刀》里那对兵器里藏着无敌于天下的秘密,令英雄前赴后继为此的折腰,最终那个秘密如此简单,显得又讽刺又荒诞--原来谜底就是“仁者无敌”。小说《东周列国志》里写湛泸可以自己选择主人,当夫差无道,它就自行离开,选择了明君楚王。传说唐朝薛仁贵与宋朝的岳飞都曾做过它的主人,在风波亭之后,它就彻底消失在了人间。

    

     越王古剑

     名字好听的上古名剑不胜枚举:承影,嗜血,墨阳,燕支,蔡愉,龙渊,淳钧,轩辕,轻吕,泰阿,工布,转魄,灭魂,棠溪,随候,宵练,悬翦,属镂,扁诸,惊鲵,却邪,磐郢,分景,水心,燕支,时耗,昆吾...吴王夫差赐给子胥的剑叫做“独鹿”;越国国宝“步光”,名字听着就似乎能想到剑光随着步子流动如水的样子,还有一把名剑干脆就叫“流光”;勾践有一把叫"断水"的宝剑,我总是想到“抽刀断水水更流”;商朝武丁所铸造的一把名剑叫做“照胆”,颇有倾盖入故的意味。刘邦斩白蛇的那把剑叫赤霄,这个名字已经“不古”,不过很符合刘邦,如果是项羽就略显粗鄙--于是我去查了下,果然他的佩剑是号称“威道之剑”的欧治之所铸的泰阿。

     到了汉唐之后,剑的名字已经大失水准,我只捡我喜欢的几个名字说。破山,折铁,裴旻,鹿卢,分景,衍(汉平帝佩剑),...班超自己铸了一把佩剑叫做“冷血”;疥痨宾,这个名字很怪,但是别有意味;我最喜欢的剑名叫“隋刃”,"取迎曜如星者,凡十年用成,淬以马血,以金犀饰镡首,伤人即死”。它是浪人所铸故亦名“浪剑”--这里浪人,并不说东瀛武士,说的是行踪不定的人,这让我对这把剑衍生出了别样的好感;王勃《滕王阁序》里写的“紫电青霜”说的是孙权所藏的六把名剑--除了“紫电”与“青霜”,还有“流星”、“青冥”、“百里”以及“辟邪”。也许金庸《笑傲江湖》里的“辟邪剑法”的灵感来自于此吧,曹操有一把真的“倚天剑”,另外金庸写过短篇《越女剑》,传说历史上倒真有一把名剑叫做“越女”,让人想到《越女歌》里“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旖旎而伤感。

    

     相比于阳春白雪的剑名,刀的名字就大为逊色,显得稀松平常。我只能想得起几个觉得好听的名字:“鸣鸿”,相传是黄帝轩辕用铸剑所剩余的材料自行冷却成刀形;晋文公有把刀叫"大夏朱雀",听起来格局宏大,气象万千;武圣关羽的"青龙偃月"也许是历史上最富盛名的刀;其实张飞的“新亭侯”虽然来自于地名,但是却很别致。荆轲刺琴用的匕首是徐夫人所铸的“寒月刃”,隔着时空都能感受到它冷光湛湛的锋利;其它能想起来好听的名字还有:幼平,神术(苻坚所配之刀),半垂,安陵,含章,漏景(据说死杨贵妃小时候的佩刀)等等。

    

     在上古佩剑是一种贵族文化身份的象征,就像是君子佩玉,带着仪式感,而刀就更像是纯粹的兵器。正如唐代之后剑的意义发生了改变,命名方式大多从于剑本身的材质品相与工艺入手,而不再具备赏玩珍器的意义,于是那些华丽酷炫的名字从此大多用于命名马。而武侠小说起源于唐代传奇受此影响,现代的小说里出现的剑也难有真正赏心悦目的名字,大多都是一些“白虹”“龙吟”“凝碧“之类的,倒是《仙剑四》的两把剑,一叫"望舒",一叫"曦和",名字大有古意。

    

     尚武的汉唐,“剑舞”风靡一时--剑成为音乐舞蹈的一部分,从“兵器”回归“乐器”。杜甫那首千古流传的《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里写“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在序言里他又提到“昔者吴人张旭,善草书帖,数常于邺县见公孙大娘舞西河剑器,自此草书长进,豪荡感激”,书圣张旭见了公孙大娘的剑舞之后有所大悟,将剑意殊途同归地融入狂草书写之中,字字慷慨豪迈,落地铿锵。

    

     刀与剑的区别仿佛是“日本武士道”与“武道”的区别:武士道更多的是一种精神虚指,是贵族的情结,不但有着儒家传承也带着禅宗的思想,为日本文化所塑造的一种理想化人格;而武道则更注重武的实战,更为平民化,更像是墨家精神的传承。

     中国上古“士道”反而是佩剑的,剑在这里是儒家六艺的精神图腾;而“武道”则十八般兵器,不一而足。我想大约是剑的形体能够守拙,而刀则太过于锋芒外露。

    

     孔子像,他老人家也是佩剑的。

     唐代李白不但号称“诗仙”“酒仙”,更是“剑仙”,传说天下剑法第一。他少年““仗剑去国,辞亲远游”,魏颢在编写李白诗集里写“(李白)少任侠,手刃数人”,他写起上古刺客““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击筑饮美酒,剑歌易水湄”,“杀人如剪草”,还有《扶风豪士歌》里写"抚长剑,一扬眉...向君笑,饮君酒,为君吟”“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慷慨从容,豪气干云。

    

     像他这样桀骜不驯风骨清奇的谪仙,剑与之浑然天成。如果他手里提着一把刀,那画面看着就各种违和感。

     也只有这样一身诗意的剑仙酒仙,在经历一番人间百态繁华大梦之后,定一定神,写下这样的句子:

     “天地者,万物之逆旅也,光阴者百代之过客也,而人生如梦,为欢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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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郑轶

     独立策展人,新媒体艺术家。嬉皮风格的旅行者.从事影像创作(摄影&Video),Audiovisual arts(Visuals & DJ) 以及写作。曾游学欧洲多年,毕业于意大利博洛尼亚大学艺术管理专业,曾在奥地利维也纳从事Audiovisual arts.

     热衷于研究社会学人类学心理学以及跨文化跨学科研究,致力于研究基于人类学萨满文化与认知神经科学的艺术治愈理论的研究。在各种大学里把理工科文科艺术科以及经济管理都学了一遍,是个书呆子气十足的技术宅,立志当一个呆萌的学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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