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 年前，医生悄悄摘取了她的组织，却让她第一次得到永生
2018/4/24 12:00:31 丁香园
她在病床上痛苦地呻吟着
他告诉她，「你的细胞会让你得到永生，而且可以拯救无数人的生命。」
她吃力地挤出一个笑容，「很高兴我的痛苦能给别人带来幸福。」
《湮灭》中的真实
近期科幻巨制《湮灭》开始上映，其原版小说曾力压《三体》夺得 2014 年的科幻小说大奖「星云奖」。
整部电影似乎都与一个名叫「HeLa」的细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电影中，娜塔莉.波特曼所饰演的女主角是位生物学家，供职于约翰斯.霍普金斯医院，在一个场景中她正在读一本书《The Immortal Life of Henrietta Lacks》, 这本书也有中译本叫《永生的海拉》， 或者译作《亨利埃塔.莱克斯永垂不朽的一生》。
这本书讲的就是我们的主人公——Henrietta Lacks，而对于她，我们更熟悉的名字是「HeLa」。
图片来自维基百科
身为人类的 HeLa
她是一位生活在贫困线上的美国黑人，曾以种植烟草为生，后与自己的表兄结婚，14 岁便生了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1951 年，在生完自己的第 5 个孩子后，因腹部不适，前往约翰.霍普金斯医院就诊，因为当年这是少有的几家接治黑人的医院，而且她必须住在「有色病房」中。
在约翰.霍普金斯医院，Henrietta 被查出患有宫颈癌，随即开始治疗。
当年对于肿瘤的治疗方法，是把放射性镭管缝到阴道中进行放疗。
曾经的治疗方法
图片来自维基百科
然而 Henrientta 的疾病进展非常快，每天都有新的肿瘤出现，从淋巴结、髋骨到阴唇。Henrietta 几乎每天都是高烧 40 度以上……
在确诊后仅仅 7 个多月， Henrietta 便撒手人寰，年仅 31 岁，留下了 5 个儿女。
在尸检的时候，医生发现 Henrrietta 确切的死因是尿毒症，肿瘤完全阻塞了尿道，治疗中无法用导尿管排空膀胱。棒球一样大的肿瘤几乎完全取代了她的肾、膀胱、卵巢和子宫，腹腔里的其他器官也秘密麻麻地长满了小肿瘤……
先驱者
在放置镭管治疗的过程中，约翰.霍普金斯医院的医生取了两块组织，一块来自癌变部位，另一片来自正常部位。
这件事，医生并没有告诉 Henrietta。
这一点现在看起来不可思议，但在那个时代，约翰斯霍普金斯医院接纳了大量贫困的黑人，他们治病并不需要交钱，没有政府或社会的医疗保障，用他们进行一些临床试验，并不会有太大的反对声音。
但在今天，这将会是十分政治不正确的。
图片来自 Johns Hopkins Hospital 网站
在那个年代，确诊肿瘤的标准不统一，活检也不是必须的。
Henrietta 身上取下的组织，被交给了 George Gey。
Gey 开始不断摸索培养这些细胞的方法，当年没有人知道细胞维持生命需要什么，他甚至去附近的农场取鸡血和牛胚胎来培养细胞，Gey 自己甚至经常自掏腰包购买昂贵的实验设备，有时把自家的账户用得分文不剩。
只用了几个月的时间，Gey 培养出了第一个可以永生的人类细胞——可以无限地复制分裂，而不像一般的细胞分裂多次后就衰老死亡了。
这神奇细胞的命名就使用了其原本主人 Henrietta Lacks 的简写，(HeLa，因此 H 和 L 都要大写，而正确的发音应该是/?hi?lɑ?/，也就是「海拉」)
后来的研究者发现，HeLa 细胞的生长速度远超过一般的癌细胞，也容易污染实验室中培养的其他细胞并取而代之，因此有人主张 HeLa 细胞应当作为一个新的物种，这是后话了。
图片来自维基百科
Gey 在培养出 HeLa 细胞的同时，也建立了一整套高效的细胞培养流程。
因为察觉到这个细胞系有无限的研究价值，Gey 把自己手中的细胞无偿赠送给了大量的科研人员，而自己从来没有没有通过 HeLa 细胞及相关技术申请过专利或者从中获利。
Gey 在晚年得了胰腺癌，他自己竟然兴奋不已，手术前他嘱咐医生给肿瘤组织取样，并交代自己的实验室成员之后进行培养，甚至连名字都起好了——「GeGe」细胞。
只是开腹后，医生发现胰腺癌已经扩散得无法手术，最终没有取材。麻醉苏醒后，Ge 非常生气，因为再也没有机会培养自己的肿瘤细胞了。
之后 Gey 去往多个医学中心对自己进行试验性药物的治疗，希望还能为科学做出点贡献，甚至不少药物没有在人类的身上测试过……
仅仅几个月后，Gey 离开了人世，享年 71 岁。
造福人类
1951 年才发现的新细胞，1952 年就派上了大用场。1951 年出现了全球历史上最严重的小儿麻痹症(脊髓灰质炎)疫情，其疫苗的制备变成的迫切的需求。
在之前，疫苗制备的实验中，使用的是猴子细胞，效率极低，而且不能大规模快速验证抗体效果。
但因为 HeLa 细胞的应用，Jonas Salk 得以快研制出了高效安全的脊髓灰质炎病毒的疫苗，使成千上万的人免于瘫痪。
1953 年证实人有 46 条染色体，也是通过对 HeLa 细胞的研究。而后 2008 年，HPV 病毒导致宫颈癌以及 AIDs 病毒的研究而获得诺贝尔奖，2009 年端粒酶的发现而获得诺贝尔奖，这些都可以说是基于 HeLa 细胞的研究。
目前估计全球存在的 HeLa 细胞总质量大概有 2000 万吨，依然用于各种生物实验中。
伦理的争端
HeLa 的名气实在太大，几乎每个接触过生物的人都听说过 HeLa，但几乎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 HeLa 的本名是什么，甚至曾有报道 HeLa 的本名叫Helen Lane, 直到数年后 Henrietta Lacks 的名字才逐渐为人们所知。
这引起了争议，首先是 Henrietta 当年被取组织的时候并不知情，之后的规范比如《赫尔辛基宣言》《贝尔蒙特报告》等都强制所有涉及人的研究都需要经过知情同意。
另外，Lacks 家族成员的遗传信息可以从 HeLa 细胞中获得，因此在 1996 年美国政府颁布的《健康保险流通和责任法案》中，规定了组织样本与捐赠者的联系必须被严格监管，而且细胞的命名不能出现任何名字或缩写，而是用数字与代码代替。
HeLa 细胞的研究成果创造了上亿美元的收入，而 Henrietta Lacks 的家族成员没有得到补偿，甚至曾准备起诉医院、医生以及各大使用细胞的公司。
不过好在 2013 年，和解达成，Lacks 家族为他们的妈妈为科学作出的贡献而骄傲，希望从中获益的人能做更多的事来纪念 HeLa。
在去年，由美国脱口秀女王奥普拉.温弗里主演的电影《永生的海拉》， 在美国上映，让 HeLa 背后的真实人物 Henrietta Lacks 更加为大家所知。同时，我们也应当记住 George Gey，这位科学狂人，也正因有了他们我们才有如今幸福。
就像她的墓志铭上所写的：
这里埋葬着 Henrietta Lacks(HeLa)，但她的永生细胞将永远造福于人类。(责任编辑：刘冬宸)
参考文献：
1. Skloot, Rebecca (2010), The Immortal Life of Henrietta Lacks, New York City: Random House
2. Scherer, W.F.; Syverton, J.T.; Gey, G.O. (1953). "Studies on the propagation in vitro of poliomyelitis viruses. IV. Viral multiplication in a stable strain of human malignant epithelial cells (strain HeLa) derived from an epidermoid carcinoma of the cervix". Journal of Experimental Medicine. 97 (5): 695–7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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