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植牙也要集采了？一颗 3500，一地医保局约谈供应商
2021/9/11 12:30:15 丁香园
本文作者：z_popeye
8 月 24 日，宁波医保局发布了一份《关于进一步明确医保历年账户支付种植牙项目的方案》，向社会公开征求意见。
图源：宁波市医保局
而在之前，据部分媒体报道，宁波市医保局还邀请了 5 家进口种植牙供应商召开座谈会，表示要发挥医保的杠杆作用，让种植牙回归到合理的价格区间。
宁波的一顿操作下来，行业内议论纷纷，不少媒体更是将重磅消息写进标题：种植牙，要进医保，还要进集采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宁波的一连串动作到底意味着什么？
根据宁波发布的方案意见征求稿，宁波医保局拟建立一个种植牙品牌目录，纳入目录内的品牌，可以通过医保历年账户支付，未纳入的，医保历年账户则不予支付。
而目录内品牌的支付标准为：
种植牙收费标准为国产每颗 3000 元，进口每颗 3500 元，包括种植体、基台、牙冠、修复附件、配套工具等耗材费用，口腔 CT 等相关辅助检查费用以及从首次种植牙至牙冠安装后半年内医疗服务全部费用，其中种植术后复诊不少于 2 次。
原则上材料费国产 1000 元、进口 1500 元，医疗服务费 2000 元，为确保产品质量和促进企业创新可持续发展，材料费最高下调不得超过 20%。
超出以上金额的品牌，则全额不予报销。
那么，真如一些媒体所说，宁波这是放出了种植牙集采的信号吗？
根据国家医保局印发的《关于做好当前药品价格管理工作的意见》，药品集中带量采购制度需要坚持「带量采购、量价挂钩、招采合一」的方向，以此来促使药品价格回归合理水平。
实际上，仔细研读宁波的文件就会发现，目前方案仅对种植牙的价格做出要求，但根本没有提到「量」，并不符合集采的基本原则。
而根据文件一开头的描述，这份方案旨在「调整口腔种植牙项目整体医保支付标准……通过制定医保支付限额工作，将打破现行种植牙价格体系，切实减轻患者经济负担。」
仅对宁波就事论事，种植牙进集采还是白天捉鬼——没影的事儿。
目前，这份流传在网络的文件在宁波医保局官网上已经找不到了。我们拨打了征集意见所留联系方式，对方确认了这份文件的真实性，并表示：「在宁波，种植牙一直是纳入医保里面的，这份方案是希望做得更规范一些。」
种植牙，原来已经悄无声息地进医保了？
多地可用医保支付种植牙
一位在宁波某私立口腔诊所工作的医生姜晖(化名)告诉丁香园，在当地，种植牙项目确实可以用医保历年账户支付。「大概是 2015、2016 年左右的时候纳入进来的，浙江省内很多地方都可以。」
根据《宁波市区职工医疗保险政策问答(2020 年度版)》，个人医保账户资金分为当年划入账户资金和历年结余账户资金。当年账户用于支付年度内门诊发生的医疗费，而历年账户的使用范围则更广，不仅可以用于家庭成员共济，还可以支付绝大多数的自费医疗费，其中就包括了种植牙项目。
图源：宁波市医保局
杭州市一位公立医院的口腔医生向丁香园表示，在杭州，种植牙同样可以用医保历年账户支付。「历年账户里的金额可以直接当钱用，我们一般都会这样和患者解释。」
但同在浙江省，也有一些地方做出了不同规定。如绍兴市 2021 年的规定中就注明：「个人账户历年结余资金可支付的自费医疗费不包括保健类药品、非医疗类材料、生育类医疗费、部份高价医疗器械和口腔材料等费用。」
图源：绍兴市医保局
我们拨打了绍兴市医保局的电话，对方明确表示，种植牙在当地不可使用医保支付。「浙江省内有很多地方是可以，但是不同地区的医保局规定也不一样，我们这里一直不管种植牙。」
今年 4 月，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建立健全职工基本医疗保险门诊共济保障机制的指导意见》，对医保进行了一次重要的改革。
医保一般分为两个部分，个人缴纳部分和公司缴纳部分，两个不同的部分对应两个不同的医保账户，即个人账户和统筹账户。
此前，公司缴纳的金额会按照 30% 比例划入个人账户中，其余进入统筹账户，个人缴纳的则全部进入个人帐户。在今年这次改革之后，公司缴纳的部分将全部进入统筹账户中，个人账户中则全部为个人缴纳的费用。
而宁波、杭州等多地医保支付种植牙的，正是个人账户的历年结余资金，也就是自己交的钱没花完的那个部分。
「有些患者的医保账户确实留了挺多钱，拿来做种植牙也是足够的，患者自己也愿意。」姜晖这样说。
医保报销种植牙，真的惠民了吗？
总结一下以上两段信息可以得出，宁波此举并非意在「集采种植牙」，而是在已经纳入医保的基础上，进一步尝试控制种植牙价格。
用自己交的钱，去种自己的牙，听上去确实没有毛病。这样说来，种植牙进医保似乎是一件好事，而年纪轻轻却已经有了一颗自费种植牙的笔者也不禁要问，为何不能推广至全国？
事实上，宁波之所以有底气做出这项规定，一定程度上是源自一个简单而粗暴的理由——有钱。
2020 年，宁波 GDP 达 12408.7 亿元，位居全国第 12 位。2021 年上半年，宁波人均可支配收入为 36435 元，名列全国第 6。
在人均收入较高的情况下，医保缴纳的金额也会更多，个人医保账户的资金也会相对而言更充足。换句话说，如果换至其他省市地区，就算将种植牙纳入历年账户支付范围，可能患者的卡里也并没有这么多钱。
而根据宁波的最新方案，拟将医保支付种植牙标准进一步规范为「国产每颗 3000 元，进口每颗 3500 元」，这样的压价是否能给人民真正带来实惠？
医疗战略咨询公司 Latitude Health(村夫日记)创始人赵衡告诉丁香园，进入医保的产品会被更多大众接受，这在一定程度上也会造成医保资金的挤占。「至于挤占的程度如何，也要看宁波是否在医保上进行使用限制。」
赵衡认为，由于种植牙项目属于消费医疗，因此，有经济能力的用户仍然会选择更昂贵的产品。「政策落地，这些纳入医保的较为便宜的种植牙，很有可能在私立口腔医院是种不到的，宁波的尝试也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观察的窗口，在消费医疗领域，是否会出现患者向公立医院回流的情况，以及患者到底是愿意使用昂贵耗材还是会使用性价比更高的医保产品。」
也有一些口腔科医生也表达了对压价后，种植牙质量的担心。
宁波某私立口腔诊所工作的医生姜晖(化名)告诉丁香园，按照宁波方案中进口 3500 元/颗、国产 3000 元/每颗的标准，很难纳入目前临床最常使用的一线品牌。「除去 2000 元服务费后，材料成本费分别是 1500 元和 1000 元，但实际上我们现在在使用的品牌，无论是国产的还是进口的，价格都远远超出这个标准，我认为基本很难被纳入。」
姜晖说：「种植牙不是一个消耗品，它植入患者的骨内，需要长时间使用，甚至有些可以用一辈子。但目前来看，在这个价格范围内能够被纳入的，可能是一些较为小众的、非一线品牌的种植牙，没有经过长时间的临床验证，时间久了会怎样，可能还不好说。」
口腔医生正在为患者种牙图源：徐勇刚提供
宁波此次方案中提到，种植牙 3000 元/颗和 3500 元/颗的标准同时包括了「首次种植牙至牙冠安装后半年内医疗服务全部费用，其中种植术后复诊不少于 2 次」。
「种植牙在种植后需要长期的维护，实际上，我们现在做种植牙的收费中都涵盖了患者种牙后 5 年甚至 10 年的质保。」姜晖这样说，「按照现在的方案，医保仅涵盖了半年后的医疗服务费用，那么，后续维护的费用和质保由谁负责？这可能也会引起一些不必要的纠纷。」
种植牙并非一项事关生命的选择，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被固定义齿和活动义齿替代，甚至缺了一颗牙也很难对人的生命造成威胁，只是一定程度上影响了生活的质量。在这样的背景下，还要考虑到种植牙的长期维护成本，有能力接受种植牙治疗的患者很可能会偏向于选择更贵的产品。
魔术牙医徐勇刚认为，压低种植牙价格，很有可能也会影响口腔医生学习和从事种植牙的积极性。
「种植牙是口腔领域技术含量最高的操作之一，尤其是涉及骨增量、软组织增量、上颌窦提升以及美学区种植病例，能够熟练掌握、做得好的医生也不多。」徐勇刚这样说。
按照宁波现拟方案，在种植牙总体收费中，2000 元属于医疗服务费。「这里面只有很小部分会划入医师个人的劳务费用中，种植牙医师的个人绩效地位会从全科室最高向最低转变，可能都比不上做一颗烤瓷牙的收入，甚至比不上牙科诊所补一颗牙。这种情况之下专业一点种植牙医师可能就不会倾向于在公立医院做种植了。」
从今年 4 月医保改革以来，活化医保个人账户已是大势所趋。用医保个账支付种植牙，其实并没有太大问题，只是落到实处后，这些降了价的种植牙，似乎还是很难种到真正需要种植牙的患者的嘴里。
「可能种植操作比较简单的一些患者，医生会推荐目录内的种植牙，但如果患者情况本身比较复杂，需要医生耗费更多精力和操作的，可能医生也不倾向于使用目录内的品牌。」徐勇刚这样说，「在种植牙这样的消费医疗领域，医生的建议可以很大程度上影响患者的选择。」(策划：z_popeye、gyouza)
题图来源：图虫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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