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做题家」对我们过誉了:新冠疫苗背后的中国科学家
2022/7/12 13:20:52 丁香园

     编者按:

     小镇做题家,这个词语来自豆瓣小组「985 废物引进计划」。一群 985 名校的学生们用「做题家」这个略带贬义的词语,来自嘲「只懂得做题,除了分数以外,什么都不会」。

     最近,这个词再次被推上了网络舆论的风口浪尖。

     有人说,小镇做题家是一种徒劳的努力:「每天上培训班,做真题卷,也仍然考不中那个能为他们带来安全感的编制内职务。」

     而有人说,小镇做题家是一种「过誉」:「我们这一代被称为『农村放羊娃』更合适,除了下发的课本,也没那么多的题可以做。」

     本文作者:王年爽

     「小镇做题家」这个词,其实对我们这样的老 80 后来说没有杀伤力,因为这其实过誉了,我们当时的条件根本不允许当「做题家」。我们这一代被称「农村放养娃」更合适一些。

     这里说一下我的小学经历,也大概反映一下那个时代里真正底层走出来人大概经历了什么。

     我的小学是村里办的,整个学校大概 7 个老师,多数是民办教师。当时村的上一级是「乡」,再晚些时候才几个乡合并成镇。然后小学初中的教育大致是原始的放羊模式,根本没有条件天天「做题」。除了下发的课本,也没那么多的题可以做。

     记得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我把语文课本丢了。我们这一届的教材都是新换的,竟然全区到处都买不到。我就这样混下了一个学期,竟然成绩也还不错。

     在那样一个课本都买不到的地方,哪里去搞习题?四年级的时候,数学会定期测验,是区里发的试卷。为了充分利用这些题,在考完一次试后,老师讲解标准答案。然后让大家把原试卷抄写一份,用同样的规定时间再考一次。

     当时最常见的家庭作业就是把语文课本里的生字生词抄写 N 遍,把数学课本里的练习题重做一遍之类的。记得刚学万以内的加减法的时候,有一天老师脑洞大开,布置的作业是,在笔记本上按顺序从 1 写到 10000。

     我的语文成绩很好。我很喜欢读课文(其实也没有别的可读的)。每次课本发下来总会迫不及待把课文全读一遍。梅花魂、苦柚、丰碑等至今记忆犹新:很感动,为课文感动,也为当时的自己感动(语文教材很重要)。四年级的期末考试,我是全镇第一,又参加了区里的唯一一次双科竞赛,得了总成绩奖和语文单科奖,还附送了一个全国的迎香港回归读书活动优秀奖(不知道怎么来的,大概是作文写得好?)。

     三年级的时候,说是省里要来学校检查。学校顿时风声鹤唳,拼命要求大家背诵小学生守则、小学生日常行为规范。我是班长,老师再三强调,看见领导进教室一定要喊「起立」,然后大家齐喊「领导好」。然后校长召集班干部开会,问你们谁做过眼保健操?谁知道眼保健操有几节?结果大家竟然都不知道。最后不知道怎么拟定了一个标准答案:有 9 节。

     到了大约三四年级的时候,终于有了唯一的课外书,是上面下发到各班的少数几本《当代小学生》。上面介绍了全国十佳少年的故事,于是知道了孟娜、黄思路、古力的故事。也梦想自己跟他们一样优秀。

     当时还有麦假、秋假,放假的目的是回家帮着干农活。当然主要因为老师们也必须回家干农活,学生就没人管了。记得有一年秋假,学校规定下雨的时候回学校上课(因为下大雨的时候没办法干农活)。结果有一天电闪雷鸣,我自己一个人不听劝冒着大雨跑去学校报道,发现大门紧锁:就我一个人做了傻子。

     美国记者采访我问小时候的境遇,我记忆最深的是冬天漏风的窗户,和简陋的小煤炉,以及手、脚、耳朵上化脓的冻疮。在《A Shot to Save the World》描述的,其实比真实情况还要好一些,我不希望过多渲染当时的艰苦条件。(编者注:《A Shot to Save the World》为华尔街日报特约记者 Gregory Zuckerman 所著,其中有对王年爽经历的采访和记录。)

    

     图源:王年爽微博

     那时候调皮捣蛋的学生最拉风,大家最讨厌的是书呆子。天天做题的人会立马成为大家的公敌。当时没人在意学习,天天疯玩。村里有一个山,一个水库,两条小河和无数池塘,蚂蚱、豆虫、蝎子、蝉蛹应有尽有,野生的薄荷、花椒芽、菊花芽也都取用不尽:一般的野菜都太低级。放学之后经常漫山跑,基本都是为了吃。有一年水库里田螺泛滥,浅水区抓一把泥有半把都是田螺。于是大家天天去捞,拿麻袋往家里背。班主任严令禁止但没人听,没办法,带人挨家挨户搜查,最后统一扔垃圾堆里了。

     当时村里都是土路,拖拉机都很稀有。记得曾经跟我大伯家的堂哥盘算,我们未来能做几次小汽车,最终结论是四次,是在我们的姐姐和我们自己结婚的时候。

     我父母都没有读完小学。小时候,他们对我也没有过多期待。只是希望能有一个稳定的工作,不要再靠天吃饭就好了。他们所能为子女谋划的极致就是,多读几年书,然后回到小学做个老师,能「吃公粮」,就圆满了。

     当时村里没有过大学生。我成绩好,在邻近的几个村也挺有名,于是村里晒太阳的老头老太太看见还是小学生的我都称我「大学生」。后来读了博士,他们也不知道叫我什么好了。(策划:z_popeye|监制:gyouza)

     王年爽,结构生物学专家,1986 年生于山东,2009 年于中国海洋大学保送至清华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攻读博士学位,师从王新泉教授。2014 年赴美进入 Jason McLellan 实验室从事冠状病毒相关研究。

     新冠疫情发生后,王年爽的研究成果 S-2P 技术被应用在多种新冠疫苗中。(点击链接查看丁香园往期文章《上亿支新冠疫苗背后的中国科学家》)

    

     题图来源:王年爽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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