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微信问诊，收了患者发来的微信红包，被罚 1.8 万
2022/11/7 12:06:42 丁香园
作者：Bddb
近期，广州市卫健委通报了一起「医生收红包案」：医生在微信上有偿问诊，最终被罚款 1.8 万元。
根据决定文书，医生李青(化名)为方便病情沟通，门诊后主动添加患者杨光(化名)及家属微信。2020 年 2 月至 2021 年 9 月期间，李青通过微信收受患者红包共 48 次，共计 4828.64 元。最后，李青受到行政处罚，除警告外，还被罚款 1.8 万元。
值得注意的是，此次行政处罚适用的法律依据为《中华人民共和国医师法》第三十一条：「利用职务之便，索要、非法收受财务或者牟取利益；不得对患者实施不必要的检查、治疗。」也就是说，这位医生受行政处罚的原因并不是非法执医，而是「非法收取」。
本来是微信上给患者看病，怎么就成了犯法的事？
私下给患者看病，诊金变红包？
尽管案件名称为「红包案」，处罚中的款项并没有明确定性是「红包」。
根据决定文书，医生「承认收受红包，认为费用是患者在互联网诊疗平台就诊的诊金，但其亦承认互联网诊疗平台有相应收取诊金的规则」。
行政处罚判决书 图源：法律信息库
医生的辩解至少有两种解释，第一种，医生认为目前互联网诊疗平台需收取费用，患者既然有自己的联系方式，在微信向自己看病时亦可收受金额。另一种解释是，医患在互联网诊疗平台上已经发生过诊疗关系，随后绕过平台，由自己私下收受。这两种解释都有一个前提，那便是医生私下进行诊疗行为。由此，款项属于非法收受的诊疗金，并不属于红包。
通常理解的红包，不包含诊疗过程产生的费用。患者为达成自己利益，在诊疗费外额外提供的金额；或者是医生「受贿」收取的商业回扣，都被视作红包。
一旦被认定为收受红包，无论金额多少，医生都构成违法违纪。目前，各地在治理医生收红包的实践方面也有具体的做法。
比如安徽省《安徽省医疗卫生机构及其工作人员收受商业贿赂处理办法(试行)》中明确提到，收受、暗示、索要患者「红包」礼品礼金等行为，参照商业贿赂执行。其中，查实商业贿赂价值 3000 元以下的，由所在单位给予批评教育、通报等处分；情节较重的，给予警告、记过或暂停 3～6 个月的执业活动等处分[1]。
图源：参考资料[1]
以此来看，该行政处罚被命名为「红包案」，更多是基于金额以「微信红包」形式发放。至于款项是红包还是诊金，需要根据微信聊天记录进一步界定。如果患者在逢年过节时给医生一定金额表示感谢，这种款项才会被定性为红包。
律师：判罚重点是非法收取费用
无论是红包还是诊金，可以肯定的是，案件中医生进行私下诊疗并非法收取费用。
首先，双方的微信添加基于医患关系。其次，从收受次数与金额也可以推论双方之间的关系。近两年的时间里，医生共收到患者红包 48 次共 4828.64 元，平均每月 3 次，每次 100 元左右。
如此高密度的金额往来，或许是双方之间有承诺。而患者愿意反复通过微信与医生进行联系，也可能是医生给到足够好的体验。医生自认收受诊金，也是对诊疗关系的承认。
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医师法》，「医师经注册后，可以在医疗卫生机构中按照注册的执业地点、执业类别、执业范围执业，从事相应的医疗卫生服务」。医师在执业活动中享有获取劳动报酬的权利[2]。
上海邦信阳中建中汇(杭州)律师事务所吴迪表示：「医师基于诊疗行为收取诊疗金，目前只能通过正规途径获取。一般包括以下两种，一种是在注册诊疗机构的面诊，另一种是通过互联网诊疗平台。这两种情况，诊疗金的收取需要经过医院等机构的正规财务渠道。除此之外，通过其他未经行政主管部门许可而私下实施的诊疗活动，和因该行为而收取的金额，一般在法律上被认定是非法的。」
即便是在线问诊，网络平台诊疗规定对患者情形也有严格规定。根据《互联网诊疗管理办法(试行)》，「确定患者在实体医疗机构明确诊断为某种或某几种常见病、慢性病后，可以针对相同诊断进行复诊。当患者出现病情变化需要医务人员亲自诊查时，医疗机构及其医务人员应当立即终止互联网诊疗活动，引导患者到实体医疗机构就诊。不得对首诊患者开展互联网诊疗活动。」[3]
图源：参考资料[3]
医生给个人建议，如何规避法律风险？
医生的微信好友列表里，或多或少有一些咨询病情的朋友。有时患者想表达感谢，便发来一个微信红包。面对这些好意，医生收还是不收？
在不违反基本诊疗规范的前提下，医生如果不以营利为目的，私下给到亲友的医疗建议属于「个人行为」，在法律层面上被理解为「好意施惠」。但一旦收取红包，好意施惠的个人行为便成为收费诊疗行为，后者只在执业活动中才被允许。吴迪建议，即便是亲朋好友的好意，也应该拒绝。
除此之外，「法律不鼓励脱离诊疗机构、擅自实施的诊疗行为。如果私下给到医疗建议，医生需要跟对方强调，咨询过程中的言论仅仅是自己的个人建议，并不能代表最终的诊治方案。医生应引导患者去正式医疗机构进行诊治，以正规医院结果为准。」吴迪建议，「可以同医院从事法务工作的同事交流，统一在微信咨询时的话术。」
如果私下建议属于「个人行为」，医疗建议又能够具体到何种程度？
吴迪建议，「即便不收受款项，也不该给到过于具体的建议。一方面，这仅属于私下建议，另一方面，医患双方都有风险。由于没有面诊和检查，医生无法了解到足够的信息，比如患者自身未察觉的基础疾病等，不能仅凭患者几句描述下过于详细的判断。」
图源：视觉中国
吴迪谈到，「通过正规诊疗机构确定诊疗关系，医生履行的是职务行为。如果发生医疗事故，在医生没有重大或故意过失的情况下，一般由医院承担事故责任。如果是医生私下问诊，发生的侵权事件是医生个人行为过错导致的医疗损害结果。医生需要在过错范围内，承担侵权赔偿责任。」
私下问诊带来的纠纷不在少数。曾有媒体报道，某儿科医生王婉(化名)接受好朋友赵平(化名)的微信咨询后「赔了钱」。当时，王婉得知赵平的女儿眼睛红肿，王婉建议其给孩子滴些眼药水，并观察看看。结果赵平发现孩子眼睛症状没有消除，随后孩子在医院的治疗中被确定为眼眶蜂窝组织炎。王婉出于自愿私了的目的，「赔」了朋友赵平 2 万元。
当发生医疗事故时，医患双方都需要承担责任。在一起民事纠纷中，蒋岭(化名)认为自己基于信任，选择在微信向主治医生问诊，而非故意违反诊疗规范。最终法院认为该未正规就医情况中，院方负 70% 的责任，患者需自负 30% 的责任。
图源：法律信息库
除去在微信等个人渠道给建议，另一种情况是医生在公共平台向大众提供咨询。
伴随知识付费的兴起，不少医生在知乎、微博等平台开设付费提问服务。一部分患者以有偿咨询的形式，在线向医生询问病情。面对这些患者，不少医生抱怨，曾因拒绝给出专业意见，被打了一星评价。那么，如果有患者以这种形式咨询问诊，医生该不该回答？
对此，吴迪认为需要进一步区分。「如果在公共平台发表科普内容，诸如针对某类疾病给到学术见解、治疗看法而收取款项，属于知识付费。在微信公众号的打赏、不同平台的付费咨询都归入该范畴。」
「但是，如果在以上平台的有偿咨询中，给到点对点、针对特定病患的临床诊断与治疗建议，属于私下诊疗行为，咨询费用本质上同微信红包并没有差别。一旦被追责，则有相应法律风险。」吴迪建议，应该向来咨询者明确告知咨询范畴，引导其前往正规平台开展诊疗行为；如果有可能，也需要同平台侧商议，做好告知以减少风险。
致谢：本文经 上海邦信阳中建中汇(杭州)律师事务所 吴迪 专业审核
策划：Bddb | 监制：gyouza
题图来源：视觉中国
参考文献：
[1]安徽省医疗卫生机构及其工作人员收受商业贿赂处理办法(试行) https://www.qss.gov.cn/public/2000006501/2014129621.html
[2]中华人民共和国医师法，http://www.npc.gov.cn/npc/c30834/202108/d954d9fa0af7458aa862182dc50a0d63.shtml
[3]关于印发互联网诊疗管理办法(试行)等3个文件的通知,
http://www.gov.cn/zhengce/zhengceku/2018-12/31/content_5435436.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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