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里的一天
2017/4/13 15:19:35雨果医生[原创] 医学科普与人文

     手术室里见不得太阳,没有白天和黑夜。

     把无影灯当做太阳,灯开灯灭,病人来去,手术室就有了白天和黑夜的快速交替。

     对病人对家属,手术室可是一块充满神秘感的陌生之地。

     经历全麻病人的记忆多停留在麻醉前,幽暗的走廊、狭窄的手术床以及耀眼的无影灯。拥挤手术间里摆满各种仪器,病人或兴奋或紧张的意识和感觉,都将在全身麻醉之后消失,而对手术过程全然不知。也有极少数病人会听到声音,感到皮肤被切开,但并不具体,或仅存模糊不清的记忆中,等清醒后手术已完成。当然还有麻醉苏醒期的躁动,可能会让很多病人终生难忘。麻醉医生大都反对在病人全麻之后插尿管,因为病人苏醒期躁动时,不知道他们已有尿管,所以总担心尿湿裤子,从而加重其焦躁情绪,再多解释也没用。而家属在病人被推进和推出手术室期间只有等待,偶尔遇到意外情况或突发变故,医生会暂时出来交代,遵守家属知情同意权的要求,术中改变既定治疗方案是要取得家属同意的。

     对于参与手术的医生和护士而言,手术室确实如看得见“硝烟”及“血肉”的战场一样。说手术室如战场一点也不过分,每间每天都要安排3-5台的手术,一天下来的衔接要紧密,不然就不能按时完成;气氛紧张,遇到大抢救更是要争分夺秒。电刀切开人体组织时会产生烟雾,在腔镜手术时,腹腔内狭小空间烟雾过多会使术野模糊不清,从而影响手术的进行;另有报道手术产生烟雾中有许多有害成份,会对医务人员身体造成一定的损害,就象被动吸烟一样。对普通人,“开膛破肚”场景多见于恐怖影片,人体内涌出大量鲜血、粪便等排泄物只发生在极少的场合,也不是每个常人能够忍受的,然而作为医务人员,尤其是常年进出手术室的工作人员却已习以为常。

     小林是一名台上年青的洗手护士,有脸有胸有身段的那种,台上最深印象多来自她麻利的动作配合,平时种种美好都被口罩帽子和宽大的手术衣遮挡,以至于院外碰到,对方先打招呼时,我总是先愣一下才反应过来。有朋友们会疑问,手术台与手术床的区别,是因为手术台是一般置于床的一侧并且高于床,上面摆放一些手术器械。洗手不是帮病人也不是帮医生洗,而是洗好自已的手然后后上台干活,也就是穿针引线以及安装或传递手术器械等。小林声音甜美,手术放松之余相互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枯燥的气份,大家都乐意与她同台合作。其实台下还安排一名巡回护士,以协助台上护士工作,当然还有工人负责打扫卫生和搬运病人,而护士长更象一名总调度,把一天中几十间手术室的上百台手术安排的井井有条,很不简单。

     外科手术当然少不了麻醉,麻醉师是麻醉医师的简称,但他们好似不喜欢这个称谓,有人说这个少了一个字的称呼更贴近技师,还不如直接称麻醉或一个字麻。史上先有麻醉再有外科手术的顺利进行不存在争论,但他们会说麻醉保命,手术治病,谁更重要就有争议了。其实手术过程中,麻醉提供给病人的不痛为常人所熟知,但在保命的同时提供的肌肉松驰的重要性,就只有手术医生独自感知了。手术与麻醉相互依存,他们有权力停台,没他们我们独木难支,双方知根知底,既恨又爱。

     老师告诉我,好的麻醉师是你敢做他就敢麻。而圈内人士有个公认的说法,病人如果要找最好的外科手术医生,必须通过中介时,麻醉医师消息来源及判断最为可靠,足以说明双方的相互了解程度。

     有一天我们安排了两台大手术,并有幸与小林同台,另外还安排两台较小的手术在其它手术间,想利用两台大手术间隙去抽空完成。只看这样的安排将是紧张的一天,我也只能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了。第一台是左半肝切除手术,也奇了、怪了,病人五十多岁以前无任何心血管疾患,心电图心功能也正常,但是躺上手术床接上心电监护仪的那一刻,问题出现了,频发室性早搏。麻醉师姓郭,为人豪爽仗义,都称他郭大侠,大侠当即表无意停台,但要把麻醉的风险告之患方,我马上表示赞同,有这样麻醉师做手术搭档,感觉爽快,如同遇知己,不亦悦乎!

     问题又出现了,家属得知病情新变化后决定暂停手术,但是病人硬躺床上不走,“我不怕死,今天必须做手术”,病人坚决要求马上手术。

     “你要替你着想,简单的紧张多是心跳加快,你现在是心脏乱跳而且是很危险的那种;你也要为我们着想,万一你一睡不醒、走了,你那些不同意手术的的家属会踢烂我们的门,甚至会砍下我们的头来为你报仇。”此时我只能苦口婆心地开始劝导。

     用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劝退成功,一来一去,从上午八点半查完房安排好病房的工作到手术室,折腾完第一台病人己是上午十点半,尽做无用功。这里指没有给医院带来经济收益,有些愧疚感,但小林挺高兴,抽空去喝了口水并去了趟卫生间,好接下来准备第二台的胰十二指肠切除。接病人麻醉插管一切准备就绪,手术开已经是上午十一点,这种手术是普外科最复杂手术,需切除胆胰胃肠淋巴等多个器官部分或全部,还要重新吻合多个接口,一般持续三至五个小时,看来午饭要当晚饭吃了。

     然而现实如同买彩票中奖,不到5%的小概率的事件发生了。

     我科近年胰十二指肠切除术每年超过50例,而术前评估能够切除而实际手术中切不下来的也就2~3例,今天又出现了。病人重要的肠系膜上静脉周围炎症粘连紧密,分离或切除后重建成了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加之病人术前不能排除炎症性病变,于是果断行胆道切除后胆肠吻合重建其连续性,于是手术又比预先提前两小时完成。难怪小林兴高采烈地自称人品大爆发,竟然盘算起早下班陪去儿子看场电影的奢望。以前自己手术做不完就期待别的手术停台,好接过去自己的病人,这一天不行了,其它手术台进行地如火如荼,丝毫没有加快的迹象,无耐通知手术室护士长,并征得大侠同意,把原本排在另外手术间的两个腹腔镜胆囊切除接过来做了。

     手术完工后回病房重点查看了几个病人,早晨上班时天色阴暗,整个白天专注于强光照射的内脏器官,眼睛有些酸涩,晚上回家路上已是华灯初上,感觉轻松了许多。

     我们照顾一下小林,最后一台手术没让她洗手上台,所以小林计划外按时下了一次班,终于赶上了晚上的电影,有机会在非休班时间陪儿子,我们看得出她内心的欢喜,如同饿时一口咬到天上掉下的馅饼。

     这是不寻常的一天,不寻常在于充满变故,好在病人相安无事,劳累却无余虑,如今的医生啊,但求安心足已!

     现在医生要承受来自多方面的压力,先撇开养家糊口不说,工作上除了临床还要科研教学兼顾,不然该死的职称上不去,前面的一切将成为空谈。临床上的大手术、惊心动魄的大抢救有压力,但也有动力,医生之所以选择这一行业,还是具备面对这些挑战的心理准备,大手术、大抢救成功后的心理满足就是最大的奖励。然而目前严酷的医疗环境让很多医生患得患失,担心万一失败会带来纠纷,从而更趋于保守,最终的结局也只能是医患双杀。

     最后想引用几句的活跃在当下的名人名言,以为此文点晴润色,但是搜遍百度竞找不出自已满意的。重利轻义,见利忘义,逐利弃义,义已鲜有,利已占据心态至高点,更多的人们忙着赚更多的钱,出更大的名,当更大的官,浮燥的心态下无暇静心写出我所中意的警句名言。宁缺勿烂,故此处空缺一万字,不曾想到本文结稿却始终无法填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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