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界没那么容易崩
2022/5/21 21:35:41 人间三角

    

     自从大学毕业之后，我的身份基本是媒体人，现在是前媒体人。但按照圈子里的惯例，也可以不加前，没人在乎你是否在职，反正你还在写文章，就大差不差胡乱叫。

     除了记者节那天，媒体实在不是一个光荣的行业，在中国尤甚。做这些年媒体，经验教训当然有一些，但我最想谈的，不是如何做新闻写文章，而是新闻的副作用。新闻帮助我们认识世界，但它只是一种视角，一种讲故事的方式。把一种当成唯一一种，就会出问题。

     在当下，谈新闻副作用是很尴尬的问题，因为中国还有没有媒体，已经成了疑问。但是我们要讨论的“新闻”可以替换成热点、帖子、网文、自媒体等等，传统的新闻已经被这些新新闻取代，尚难判断这个趋势是好是坏。总之，我们每天都在大量吞食各种新鲜出炉的信息，我们最好对这种信息摄入方式有所思考，而不是跟着潮流莽撞前行。

     金克木老先生曾说：“世界上的人，不论生活圈子大小，眼光远近，地位高低，恐怕是不安的多而安的少。不过有的人是自安于不安，不觉得。也有人喜欢别人不安，唯恐天下不乱，可并不想乱自己，结果却往往是事与愿违。”我假设大家都是求安的，也不希望别人不安。

     在媒体的时候，养成随时刷新闻的习惯，经常还要跟着热点写文章。这是职业习惯、基本操作。时间长了我才发现，这个习惯会造成工伤，精神工伤。媒体从业人员身上，有新闻副作用的集中体现，我不敢代表别人，以下说的都是自己，其症状包括：

     一、容易高估世界的变化速度

     吃吃喝喝不是新闻，天灾人祸才是新闻。长期看新闻，会习惯于从动荡变化的角度观察世界，而不能耐下心来去理解世界静水流深的那一面。

     这确实是一个变化的世界，但它实际变化的速度，比新闻展示或暗示的变化速度还是慢很多的。

     我不建议阅读“正能量”去抵消“负能量”，把头埋进沙子，是鸵鸟之所为。我建议当你心绪不佳的时候，与舆论前线保持一点距离。当你把视线从新闻上挪开的时候，你会发现世界还是稳固的，并不是分分钟要崩盘。那车流、人流并不比信息流虚幻。

     二、容易灰心丧气

     孟子说，“我善养吾浩然之气”。人不管做什么事，都要凭一口气。这口气是要养的，养不好就要丧，是为丧气。

     我们频繁关注新闻，但并不会满足于关注，我们本能地渴望有所行动，惩恶扬善。但我们实际能做的，只是转发评论点赞，一次又一次，事情还是那个德行。跟我们相比，西西弗斯还是幸运的，因为他好歹还能把真实的石头推上山，而我们每天都在内心深处做无实物表演，什么问题都没解决却耗尽了全部的力气。

     对普通读者来讲，全部力气耗在刷新闻上边，显然是不划算的。对远方的观看，取代了近处的行动。读库老六说：“我们越来越习惯了把疫情当作台阶，为自己的种种拖延、懈怠、不作为来开脱。此时那种虚妄的成就感就格外有用，正好可以填充无所事事、一事无成的空虚。但这毕竟是用虚妄来填补空虚，到头来还是一场空。”

     任何有意义的转变都是缓慢发生的，但新闻阅读会破坏我们的时间感。如果我们总是期待或者恐惧世界明天就要天翻地覆了，就会失去从容改变自己的耐心。

     更有甚者，我们对世界的悲观预期会成为放松自我约束的借口。“举世皆浊，何不随其流而扬其波？众人皆醉，何不餔其糟而啜其醨？”不乏有人认为，举世混浊要比世界浑浊一点，众人皆醉要比众人更醉一分，这样才能赢得这场堕落大赛的冠军。

     如何疗愈新闻副作用，除了谨慎选择信息源、克制刷新频率，我有一些在自己身上有用的办法，供大家参考——

     深阅读。只有通过深阅读，才能发现世界变化的长波。建立更长时间、更广视野的常识感，才不会被没日没夜的喧哗逼疯。

     文学艺术。文学艺术可能比新闻报道更真实，那些都是久经考验的房屋，而不是一片瓦砾。

     散步。散步的时候，世界在眼前渐次展开，不会发动突然袭击，草丛里面只有青蛙没有阴谋。在阳光和微风之中，你会倾向于用健康的心态去认识世界。但如果一边走路一边玩玩手机，会破功。

     我们的目标是：接受不能改变的，改变可以改变的，并拥有智慧能够分辨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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