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让渣滓垄断“男人”的定义权
2022/6/11 12:03:19 人间三角

    

     文｜西坡

     唐山烧烤店，一个人渣骚扰用餐的女性，遭到拒绝后，与同伙一起残酷殴打被骚扰的女子及其同伴。

     我看了视频，以上是我对这起事件的简要描述。盯了很久的新闻报道、官方回应和舆论反应，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这个残忍到令人难以形容的事件，破坏的绝不仅仅是中国女性的安全感。在兽性大发的暴力面前，几乎每个个体都是弱者，都是被侮辱与被伤害的潜在对象。

     作为一个儿子、一个丈夫、一个父亲，我感到自己站立的土地摇晃地更厉害了，它原本就不够安稳。

     暴力威胁的，是文明与秩序。暴力指责的，是那些缺位的保卫者。就这起个案而言，我们必须指出，在场的男性围观者扮演了可耻的角色。见义不为，就是懦夫。

     但是作为一个写作者，我不能满足于谴责施暴者，批评围观者。我还有其他的义务，长久的义务。其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穷究孕育人渣的土壤。

     我们要关注偶发事件中的非偶然因素。如果不去治理土壤，恶之火仍会继续绽放。

     现在非常明显的事实是，施暴的几个人，有明显的黑社会组织特征。动作娴熟，配合默契，绝对是惯犯。中国扫黑除恶这么多年，他们为什么能够逍遥法外？这是当地必须正面回答的问题。

     我们要盯住这几个凶犯的法律下场，也不能忽视扫黑除恶领域的系统性反思。

     此外，特别值得探讨又特别容易滑过去的，是暴力发生的文化土壤。

     阿马蒂亚·森是我非常钦佩的一位经济学家，他在研究了全球各地、各种各样的暴行之后，得出了一个结论——“概念混乱，而不仅仅是恶意，很大程度上应该对我们周围所发生的骚乱与残暴承担责任。”

     把“概念混乱”跟非人的暴力联系起来，是不是太轻飘飘了？按某些网友的意见，似乎只有对施暴者处以极刑才能遏制暴力。但情绪宣泄其实是没有多大用处的，有时候还会适得其反。

     阿马蒂亚·森要反对的“概念混乱”，具体来说是自身认同的混乱。他认为，当今世界发生的许多暴力，都是因为人类身份界定中的“单一主义”。“世界上的大多数的冲突与暴行都是由某一看似唯一的、没有选择的身份认同而得以持续。煽动仇恨之火总是乞灵于某种支配性身份的精神力量，似乎它可以取代一个人的所有其他关系，并以一种很自然的好战方式压倒我们通常具有的人道同情和自然恻隐之心……”

     一个温和的人，往往拥有多重身份，比如同时是公民、小说家、戏剧爱好者、环保积极分子，他们遇到事情会三思而后行。而极端分子只能看到自己身上的一种身份，比如帮派分子或某种极端教派的成员，这种身份“要求”他在某些时刻必须采取暴力行动，以证明自己配得上那种身份。

     我们有理由怀疑，唐山这几个人渣之所以如此凶残，其中一个无意识的理由，就是要在“兄弟”“哥们”面前证明自己。人渣也是会思考的，用二极管思考。

     不要以为我们研究人渣的思维模式是没有意义的。文化渣滓养育人类渣滓，自古皆然。唐山这几位凶手的抖音账号已经被翻出来了。

     有博主指出：“现在抖音和快手上专门有一种吹社会牛逼的号，夸耀自己或者别人曾经的涉黑经历，这些人线下都是社会渣滓，线上却吸粉无数，平台不管的。”(by@庄无邪)

     互联网+黑社会，不是好现象。相关平台难道没有自查的义务？

     我们社会能否认识到，什么才是真正的“有害思想”？我想起一件往事，大学时候一个老师在课堂上讲笑话：早上出门遇到两个上海男人吵架，中午回来他们还在吵，这要搁我们那儿……当时我们笑成一片。其实想想，这笑声里有多少不自知的野蛮啊。

     需要看到，我们的社会只有一只脚迈进了文明，另外一只脚还陷在野蛮蒙昧的淤泥地里。喜欢说“兄弟是手足，女人是衣服”的刘备已经死了千百年，但在许多人心目中，“真男人”这几个字依然是与好勇斗狠、物化女性、敌视女性是分不开的。

     在日常生活、教育孩子、写作交流时，我们要有意识地反对“伪男子汉气概”，要习惯性地为温柔辩护，为理性辩护，为规则辩护。

     不让渣滓们垄断男子汉的定义权，是每个男人的义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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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一个社会不再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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